第155章 你那个杀不死的儿子,回来了!
外头一声喊,里头瞬时传来了窗棱被撞破的声音,似乎是发生了搏斗。
等着赵无忧进去的那一瞬,骇然瞪大了眸子。陆国安和沈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房内,此刻冰冷的剑直指不远处的浮生。浮生也不做什么,只是坐在了软榻前,将那冰冰凉凉的短刃抵在了杨瑾之的脖颈上。
见着这一幕,赵无忧只觉得一口心血瞬时涌上喉间,顿时吐出血来。素兮已然顾不上这些人,快速搀住摇摇欲坠的赵无忧。
“我只是跑得太急了,救我母亲!”赵无忧推开素兮,顾自扶住了墙。
素兮颔首,她当然知道赵无忧最在乎的是什么。
眼前的女人,是赵无忧最后的一根稻草。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这母亲她不能置之不理。从小身边的人都在告诉她,娘是为了她才来这云安寺的。她也知道娘怕她死了,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是太不济,把娘都吓坏了。
深吸一口气,素兮冷了眉目,“东厂的人,管尚书府的闲事,未免有点狗拿耗子的意味。”
沈言道,“很抱歉,扰了诰命夫人,然则这一次咱们是为了抓无极宫的余孽而来。”他望着眼前的浮生,“很不巧的是,这便是无极宫的余孽。”
陆国安倒没这么想,他们只是奉命来保护老夫人,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是看到了素兮隐约蛰伏在这里,想着此处必定是有事。可没想到,竟然听到了浮生的一番话,当下便明白了一些事由。
如果不是浮生把刀子架在了杨瑾之的脖颈上,此刻沈言和陆国安一定已经拿下了浮生。
“放了我母亲,我让你走!”赵无忧切齿。
杨瑾之彼时一直睡着,她睡得不安稳,但睡得很沉。等到一声巨响吵醒了她,她这才明白自己被人挟持了,当即冷了眉目端起了相府夫人的姿态,“谁敢动我!”
“娘!”赵无忧下意识的捏紧了袖中拳头。
杨瑾之冷哼一声,“吾儿不必担心,娘已经年迈,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不会让自己成为吾儿的威胁。你们要杀便杀,谁敢拿我威胁我的儿子,我就跟谁同归于尽。”
是故赵无忧的倔强,便来自这位母亲。
赵无忧面色泛白,唇角挂着残血。
倒是把杨瑾之也给震着,“无忧,你怎么了?”
“我没事!”赵无忧快速拭去唇角的血迹,压抑喉间的翻涌,“娘,你别激动。浮生,我答应你放你走,你放开我娘。”
“你娘?”浮生突然笑出声来,“赵无忧,你那么聪明,早就猜到了我的存在,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你想利用你娘来让我原形毕露,不也是想确定我的身份,然后斩草除根吗?如今我若说出真相,你怕吗?”
“浮生,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背叛我?我给你好吃的好穿的,可你呢?”赵无忧极力保持镇定,“都伯乐难求,可我看你却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浮生定定的望着她,“忘恩负义?是你们无情无义在先,还要怪我忘恩负义?”他笑得温和,眼睛里却带着少许泪光,回看杨瑾之的时候,他的神情格外古怪,“诰命夫人?敢问夫人,为何要在这寺庙里安度余生呢?你是在赎什么罪呢?”
杨瑾之不解的望着眼前的浮生,只觉得这人说话很奇怪,她是一点都没听懂。
“放开我娘!”赵无忧还是那句话。
沈言和陆国安几欲上前,却招致赵无忧一声怒喝,“你们谁敢轻举妄动,若是伤了我娘,我便血洗东厂,都给我滚出去!”
这还是陆国安第一次见到赵无忧发怒的样子,红着眼睛,咬牙切齿,浑身剧颤。她带着一些歇斯底里,一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无可奈何。
被架在刀口上的是她的母亲,哪怕母亲少了一根毫发,她都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原本素兮一人就足够对付浮生,算起来也是赵无忧自己,担心则乱了。看到穆百里来云安寺,她便方寸大乱,以至于毁了全盘计划。
所以她的怒气,其实是冲着自己发的,她第一次这般没有分寸!
陆国安与沈言收剑离开了禅房,不是因为赵无忧这一声吼,而是其后进门的穆百里示意。穆百里站在赵无忧的身边,瞧着她面如死灰的模样,眼神微微黯淡了少许。
再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浮生,他是想出手的。可又有些犹豫,以他的能力想要救人其实很简单,但能不能毫发无伤这就有点问题了,毕竟这是赵无忧最重视的人,若是有所闪失来日她还得怪在他的头上。
“你可以放开我娘了。”赵无忧盯着浮生。
浮生还是没有挪开刀子,反而将越发将刀子靠近杨瑾之的脖颈,那少许嫣红,几乎刺红了赵无忧的眼睛。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怂过,差点就给浮生跪下去了,还是穆百里拽了她一把。
她脚软!
原本素兮是准备伺机而动,要不是赵无忧突然窜出来,事情不会这样。赵无忧也奇怪,为何看到穆百里就这么激动?是害怕他知道一些丞相府的秘密?她的秘密!
“你到底是谁?”许是觉得这浮生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杨瑾之都生了怀疑。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浮生,眸色微恙,“你是谁?”
“娘,你别信他!”赵无忧忙道,“他是无极宫的人,一路上不止一次的追杀我,置我于死地。上次在山脚下,就是他作祟才让我险些丧命。”
浮生低头一笑,“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赵无忧深吸一口气,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谁也瞒不住谁。
“就因为我太了解黑阵,而且还跟你说黑阵无法重来?”浮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疏漏之处。
赵无忧冷笑,“没错。”
浮生点点,“这倒是我疏忽了。”这口吻,像极了平日里的闲谈,一点都不像是敌对的双方,“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怀疑我?”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云筝,云筝的身子微微绷直,好像有些局促有些紧张。下一刻,云筝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赵无忧和素兮的精神高度紧张,全部集中在杨瑾之是身上,是故除了穆百里,谁都没有发现云筝不见了。穆百里虽然心头存疑,可他也不敢离开。
外头有陆国安和沈言,应该不会有事。
“你给含音下药,真当以为我不知道吗?”赵无忧切齿,“哼,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赵无忧,你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浮生笑得凉凉的,他恣意的望着赵无忧脸上的冷凝,“诰命夫人,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见着我,你有没有熟悉的感觉?哦对了,我带着皮面你肯定认不出来。不如我撕下来,让你好好的看清楚?”
“你到底想怎样?”赵无忧厉喝。
穆百里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在极力的阻止浮生跟相府夫人的交谈,这浮生该不会就是……眉头微皱,穆百里觉得这个想法很大胆。
不过看到她这般歇斯底里,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焦躁起来,身上的杀气在逐渐弥漫,有些东西是无可克制的,就好比他逐渐蜷握的拳头。
“我叫——”浮生笑得凉薄而狠戾,“赵无极。”
音落瞬间,杨瑾之骇然盯着眼前那张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把话说清楚!赵无极?你说你叫赵无极?”
“娘,你别信他!他如果真的是我哥哥,就不会追杀我,置我于死地,三番四次的要取代我,他的话岂能相信!”赵无忧身子绷紧,“浮生,你给我住口!”
下一刻,穆百里面色骤变,一把拽住几欲上前的赵无忧,“快走!”一掌直推浮生而去。这个时候他还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本就不是多情之人,是故这一掌出去,杨瑾之的生死也就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了。
“晚了!”浮生冷笑。
伴随着赵无忧那一声嘶喊,“娘!”
四下骤然换了场景,赵无忧骇然愣住,惨白的脸,面如死灰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素兮不见了,娘和赵无极也不见了,剩下的唯有身边的穆百里。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这漫天的花海里,她不觉得喜悦,只觉得生命里某种最重要的东西被快速抽离自身。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穆百里凝眉望着四下,“这还是原来的那个房间,只不过这次他换了个方式。”瞧了一眼满目的梨树,顷刻间绽放,瞬时梨花胜雪。
“我娘在哪?”她有气无力的问。
穆百里环顾四周,“不知道,许是被藏起来了。”
下一刻,赵无忧突然一口咬在他腿上,惊得穆百里下意识抬掌。这是他的本能反应!自卫的条件反射!可掌风却在她头顶停滞,这就不是出自本能,而是出自内心。
小腿上生疼,这丫头咬得生狠,几乎是用了吃奶得劲儿。
“饿死鬼投胎么?”他极力忍耐,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你敢对我娘动手,我咬你一口也是轻的。”她勉力站起身来,突然揪住穆百里的衣襟,眸色狠戾,“我告诉你穆百里,如果我娘有什么损伤,我要你偿命。你听到没有?穆百里,你最好祈求我娘没事,要不然我不会罢休的,我不会善罢甘休!”
穆百里凝眉,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堵住她的嘴。人在疯狂的时候会做出超乎寻常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冷静一下。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遮掩,还不如就这样——唇齿相濡,让某人彻底冷静下来。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疯狂的人,只不过是有人抚了她的逆鳞,让她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也是因为这样,穆百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赵无忧,至少在她母亲面前,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儿子。
她所在乎的,不过是那可怜的,一星半点的亲情罢了!
可是赵无极的出现,让她变得患得患失,让她害怕到了极点,害怕就此失去了母亲的爱。这种极度的害怕,带着偏执的可笑。
赵无忧瞪大眼睛,所有的感觉都被他牵引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楚他的脸,越近越模糊。可她能模糊的看到,属于他的黑睫毛,就这么低垂着,几乎挨着她肌肤轻轻撩动。
“不闹了?”他哑着嗓子问。
她彻底的安静下来,可那双手还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他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脸上。良久,她默不作声的松开手,低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你也不嫌脏。”她转身就走。
偌大的梨园里,洋洋洒洒的雪色梨花,若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雪,煞是好看。她一袭素衣如莲,走在这静谧的世界里,越显得飘渺而不真实。
穆百里低头一笑,舌尖还有少许咸腥味,那是属于她的鲜血滋味。原本他是极为厌恶这些红彤彤的东西,可到了她身上,似乎也没那么厌恶了。
“你往哪儿走?”他问。
她在梨花丛中转身看他,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我去找我娘,我不能让她落在赵无极的手上。”
“是以,你信了?”穆百里凝眉,“那便是你的哥哥?那日在悬崖边上置你于死地的,便是他;京城内假冒你的身份,想要取代你的人,也是他!那他现在靠近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目的?”赵无忧笑得凉薄,“他的目的,千岁爷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穆百里敛眸,“取代?”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让下一次变得无懈可击。”赵无忧环顾四周,这梨花开得真好,可惜不是她想要的,是个幻境罢了!被阵法困住的次数多了,赵无忧都快习惯了这些伎俩,没有第一次第二次的慌乱无措。
“如果你娘肯承认他的身份,那么他取代你会变成一种默契。丞相府的首肯,比什么都重要。”穆百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如果你被取代了,那你身处何地?”
“赵无极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一个赵无忧。”她意味深长的回答,“你说,我会在哪里?我爹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唯独少了一个儿子。”
“你告诉本座这些,是想借本座的手,杀了赵无极?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赵无极比你更适合与本座联手合作?”穆百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赵无忧嗤笑,“你觉得他会在你东厂清剿了无极宫之后,再与你合作吗?就算是合作了,你敢放心吗?你了解我,胜过了解赵无极,所以你不敢冒险。”
穆百里点点头,“你了解本座,也胜过了解你自己吗?”
“不敢!”赵无忧转身,“该怎么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儿,我要找我娘。”
“没断奶吗?一直要找娘!”穆百里无奈。
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我倒是忘了,你没有娘,不会明白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闻言,穆百里面色一沉,冷眼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风吹梨花落,这个阵倒是极为温馨,好像是专门为他们而设。就好像上一次的大红喜嫁,总觉得有一种拉郎配的感觉。
赵无忧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不再胡乱的走,而是站在原地去想。一个人的阵法很多时候是表现了一个人的内心。黑暗的内心就会有黑暗的阵法,如果是正义之人,这阵法绝然不是如此。
可赵无忧一直都觉得赵无极此人应该是个宵小之辈,是个极度邪恶之人,可他的黑阵却轻而易举的被穆百里给破了,可见穆百里内心的黑暗应该胜过赵无极。再退一步讲,这赵无极的心里为何会有这些温馨的画面?
或大红喜嫁,或浪漫梨园,漫天飞雪。
是因为赵无极的心里,所缺憾的就是这些?还是说,他打算拿温情牌来消磨赵无忧的斗志?让人沉醉在这漫无边际的温馨世界里,逐渐的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去,困死在这儿?
赵无极是这样的想法吗?
赵无忧猜不透,只觉得这赵无极不该有这样的温馨世界才对。鼹鼠应该活在黑暗里,习惯黑暗,而不是向往光明。鼹鼠,是没有光明可言的。
“怎么不走了?”穆百里问。
赵无忧隔着花雨看他,那张浓墨重彩的脸上,永远都看不清楚是何情绪,唯有那双墨色瞳仁里,偶尔会泛起异样的光,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捕捉,否则就会错失。
“对于阵法,千岁爷应该比我清楚。”赵无忧深吸一口气,“你觉得他会在哪儿?”
“每个阵法的启动,都得有人坐镇,也就是说他应该在这个阵法的启门处。你随意的乱走,很可能会触动这阵法,另一重隐患。”穆百里不紧不慢的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裹着她冰冰凉凉的柔荑,“不过本座相信,赵大人就算是死在这儿,也不会降的。”
“那你错了,我这人最是惜命,什么都可以丢,唯独性命是不能丢的。”命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权力地位都不再重要。所以在赵无忧的字典里,性命第一!
她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可心坎上却噗噗的跳,只不过她尽力不让他瞧出来,免得让自己丢了颜面。这事儿,就变得尴尬了。
穆百里倒是很欢喜她这样的反客为主,“以前以为你是个病秧子,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后来才知道是蛰伏的狮子。”
“多谢千岁爷赞赏。”她也不反驳。
穆百里带着她往前走,继续道,“只不过狮子咬人,还是挺疼的。”
“我还以为千岁爷武功高强,是皮糙肉厚的铜墙铁壁,原来也会疼啊!”赵无忧哼哼两声,“如果我母亲出事,源于你那一掌,我会让你更疼。”
他顿住脚步看她,“下次换个地方咬。”
她一愣,“你!”
他一笑,眼睛里微微散着光,而后伸手抚平她的眉头。
她又是一怔,自己刚才又皱眉了吗?
约莫是吧!
他说过,他不喜欢她皱眉。可是心事重的人,皱眉已经成了习惯。无奈的人生,注定如此。
走在白茫茫一片的梨园里,看着梨花胜雪的美景,恍惚得不像身在人间。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陷阱,也许赵无忧是喜欢陷在这里的。人总有自己心心向往的东西,是故这一份自由便是赵无忧所期许的。
“看得出来,你这哥哥对你还不错,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弄个什么幻境出来。”穆百里不免调侃。
赵无忧冷哼两声,“那你留在这,我先走!”她环顾四周,好什么好?偏是她得不到的,所以赵无极才拿出来折磨她,可这也说明,这些东西也是赵无极得不到的。
大家其实都是可怜人,看上去风光,其实内心却是最匮乏的。
“没有本座,你确定是要爬出去滚出去还是飞出去?”他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爱走不走!”
“赵大人对身边的人都这般有耐心,何以对本座却是半点都不愿呢?”穆百里问,“莫非在赵大人的心里,本座是不一样的存在?”
赵无忧凝眉望着他,“你是不是不一样的存在,还不清楚吗?”她想甩开他的手,“放开!穆百里,我说了这么多次,你是不是很满意?你若是满意就罢了手,莫再纠缠,若不满意——”
“若不满意,你再多说几次吗?”他问。突然伸手圈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拽到自己怀里,零距离的紧贴着,“赵无忧!”
她狠狠的盯着他,“穆百里,你别欺人太甚。”
“本座不止欺人太甚,还光欺你一个,可好?”他俯身吻上她的唇。他抱紧了她,胳膊上的力道在逐渐加重,他似乎要将她揉碎了,和自己融为一处。
她从最初的挣扎,到了最后的呼吸微促。
直到唇瓣微肿,他才松开她,却还是不还她自由,只是将她圈在怀里不许她动弹,“赵无忧,你可知道有时候看到你这样,本座真想吃人。还有,别再心里骂我死太监,有时候太监吃人会比男人更可怕。太监,也是从男人过来的。”
他意味深长的说着,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良久才道,“可以放开我吗?”
他凝眸笑得温和,“赵无忧,再说一次。”
“什么?”她一愣,梨花落在他的肩头,若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淡雅的梨花清香,与她身上的香气融得极好。
他说,“说那句话。”
“说我喜欢你?”她也不是傻子。
“这样动情的地方,不是该说一些动情的话吗?”他笑了笑,满意的望着她微肿的唇瓣,“赵无忧,你赢了。”
她一愣,“什么意思?”
他攫起她精致的下颚,温热的呼吸在她的唇瓣上游走。她看见他的凤眸微敛,长长的睫毛就这般压了下来,而后便含着她的唇瓣,发出低哑的音色。
他说,“赵无忧,跟我在一起。”
她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下一刻,他忽然挟着她飞上半空,那漫天花雨纷纷扬扬的落下,他抱着她穿梭在花雨之中。有那么一瞬,她想起了那一夜的大红喜嫁。
那一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飞了出去。
那一夜,他们都穿着大红喜服。
那是她第一次穿大红喜服,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你要带我去哪?”赵无忧不敢松手,死死的抱紧了他,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夹杂着漫天花雨。失重的感觉,让她没有半点安全感,只能完全依靠着这个男人。
“带你出去!”穆百里眸色陡沉,突然一掌推出去。
落地的那一瞬,梨园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满目的灰暗。光亮与温馨都被黑暗取代,这高耸的墙,看上去像个迷宫。他们身处密道之中,像是墓地里的甬道。
“这是什么地方?”赵无忧愕然。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微冷的音色,“找对了路,就能去阵中找到你娘,找错了就一直在这里绕圈子。”
“好像是迷宫!”她凝眉。
“还敢往前走吗?”他问。
她深吸一口气,“你敢我就敢!”
他一笑,十指紧扣的往前走。她想去哪,他跟着便是。
不可否认,若是论脑子,他恐怕要输赵无忧一筹,毕竟她从小是赵嵩教出来的,与生俱来的阴谋家。而他却并非如此,所以输在了起跑线上。
但论武功,他若想捏死赵无忧,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这若是迷宫,那赵无忧自然有自己的走法。这些日子以来,对于五行八卦也是有些了解,那些奇门遁甲之类,她看得不是很懂,但但凡她所涉猎过的,都有些记忆。
阵法里的迷宫不像外头的迷宫,这里踏错了就很可能引发不可预料之事。
这里必须小心翼翼,不可行差踏错。
赵无忧觉得,自己越发靠近那个阵中央,近乡情怯,她越发担心自己的母亲周全。也不知道娘在赵无极的手里,会发生什么事?赵无极会怎么对付亲生母亲呢?
怎么对付?
此刻赵无极站在那梨花树下,回眸望着跌坐在旁的杨瑾之,“夫人还记得当年那一树的梨花吗?那年的梨花开得,有现在这么好吗?”
杨瑾之颤颤巍巍的起身,“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我说过,我是赵无极。怎么夫人不信吗?”他不紧不慢的撕下自己的皮面,“这里没有什么人,与你看一看便清楚了!”
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眉目间跟赵无忧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一道极为丑陋的疤痕,直接划过了眉毛,成了两截断眉。而后这道疤从眼皮子下来,几乎划过了半张脸,直到上唇瓣。
他步步逼近,杨瑾之步步后退,“不!不可能!不可能!”
“还记得这道疤吗?”赵无极笑得狰狞,“看样子,夫人记起来了。”
杨瑾之的脊背重重的撞在树干处,她已无路可退。
“夫人觉得太丑是吗?”赵无极笑得凛冽,“我也觉得太丑了,可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这道疤去掉。就因为这样,我只能躲在黑暗里,永不见天日的活着,就像是地洞里的老鼠一样。丞相府如日中天的时候,我正蜗居在地洞里,做那阴森恐怖的噩梦。”
杨瑾之瞪大眼睛,眸中满是惊惧与恐怖,“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精神本来就不太好,如此一来更受刺激,“你不是无极,你不是我的孩子。合欢?合欢在哪?”
下一刻,杨瑾之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你把合欢怎样了?你快放了她,她是无辜的,不要伤害她,不要伤了我的合欢。”
赵无极陡然冷眸,一把揪住杨瑾之的衣襟,“合欢合欢合欢!你看清楚,我也是你的儿子,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女儿,你可曾想过这么多年你的儿子流落在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呵,赵无忧?她是有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我呢?”
他歇斯底里,“我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人的日子,我一直期许着有朝一日你们会来找我,会把我带回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只认那个女儿,宁愿把她当成儿子养也不愿意来找我这个真正的相府大公子!我恨你们!我恨不能把你们都剁成肉酱!”
“你有恨就冲着我来!”杨瑾之推开他,脖颈处青筋凸起,“我是她的母亲,你有恨只管冲着我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许动合欢,不许伤她!”
赵无极冷笑着退后半步,“不许?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只知道一个赵无忧,可还记得你的儿子赵无极啊?我就是赵无极,可是我没想到,即便我表露了身份,身为母亲的你,眼里和心里始终都只有赵无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来取代她。”
唯有取代,才能得到自己失去的一切。赵无忧拥有的一切,原本都该属于他,如今都该属于他,都该还给他,这才是公道。
杨瑾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管你是谁,我求你不要伤害合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赵无极嘶吼,“我是赵无极,你听清楚了吗?我说最后一次!我是赵无极!你那个杀不死的儿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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