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两小无猜
一番询问,待柳安贤从衙门离开之后,觉得此事也甚为蹊跷。
明明他们是同行的,如果那女子要杀人,为何不当时连他一块解决,而要大费周章的,将甘兄杀了带回?
况且,事后,从那女子直接砍下那人头颅思忖起,仿佛从一开始,女子针对的,就是那个男人。
而自己,毕竟昏迷过一段时间,无法肯定,究竟将自己迷晕的是何人,而当时,甘兄又是否和自己一样的处境……
正在柳安贤聚精会神的思考之际,祁月在他身后不经意的拍了他的肩:“安贤哥哥,你在想什么?”
柳安贤被她这么一招呼,刚才的所思,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祁姑娘,此事无碍,我陪你再去找找你师姐吧。
不过,我觉得你把她画出来,会更容易找些。
不如你……”柳安贤是因为担心祁月一个女子无依无靠,还是尽早回师门比较好,若是把画像拿出来寻找,会容易一些。
祁月自然是不愿的,但是她当然也不会明说:“那倒是,可是我不太会画画,安贤哥哥你会么?”祁月心中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不论柳安贤会不会画,能不能照着她的描述画出来,她都能应对。
柳安贤点了点头,心中是怅然若失的。
如是先替祁月找到了师姐,便才可以全心全力的去帮府衙找出杀害甘兄的凶手,才对得起甘兄。
随后,柳安贤将祁月带去了家中。
“这,就是你的家?”祁月本以为柳安贤会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但目前看来,应该不是。
柳安贤的家在西街,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房子里。
“嗯,我爹娘在我出生后没几年就过世了,家中本有二位姐姐,因年纪都比我大,先后嫁人。
如今这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柳安贤带着祁月去了右侧的那条路,想来,那里就是书房了。
“对不起啊安贤哥哥,我还以为……”祁月走了过去,拽着柳安贤的袖子,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
柳安贤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责备她:“这又什么,我自小也是这样过来的,所幸家里留下一笔钱,让我年幼时不至于挨冻受饿。”
书房的位置很近,也离大门很近。
只走了不到百步,便已经看见了。
一推门,柳安贤一颗不安的心,才稍微有了些波澜。
“我想尽快帮你找到你师姐,这样你才能尽早回师门去。
想来你这么讨喜,你师姐、师傅一定都很喜欢你。
若是发现你不见了,定是会着急的。”柳安贤的书房里,有三架子的书,种类多样。
但是屋子里的陈设就很简单了,一张桌子,三个书架,一张椅子,桌上的东西也不多。
还有就是书架旁边的大花瓶里放着十数幅画,卷在那也不知放了多久。
“来,你且和我说说,你师姐的模样。”柳安贤找了一方画纸,一边磨墨,一边笑着看她。
祁月从没有见过别人画画,兰相门里似乎只有厉害的师傅、师伯们会。
看见他如此娴熟的动作,似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画笔里,究竟是如何的惟妙惟肖了。
“哦,好……”但是祁月又开始嫉妒了,因为这个画笔里第一个画的人,不是她……
在祁月的一番描绘里,柳安贤所绘的那个女子,并不是她的师姐怀琴羽,而是一个已经被禁足关押,再无可能放出来的师姐。
“这像么?”等柳安贤落笔结束,问了一句。
祁月愣是看呆了,分明柳安贤都没有见过那位师姐,只凭她的描述就画出了七八分的相似,可见其画工如何的了得。
神韵、眉眼,就连从祁月口中描述的个性,似乎都描绘的分毫不差。
“啊,像,太像了。像的我都以为安贤哥哥曾经见过我师姐呢。”
祁月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还好自己的机智,成功的应对了这个事情,若是真让柳安贤画了怀琴羽,那可了不得。
“安贤哥哥,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给我画过画像,你可不可以也为我画一幅啊?”祁月巴巴的看着此刻画纸上栩栩如生的师姐,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和嫉妒。
便又楚楚可怜的望着柳安贤,一度觉得自己更加可怜了。
柳安贤作画的时间也快,看她这么想要,便就答应了:“好,那你是要站着还是坐着?”
柳安贤很快就拿出了新的一张,也不知为何,这个小妹妹就是这么的惹人怜惜,总是舍不得拒绝。
“安贤哥哥你太好了,没事,我就站着就行,谢谢你……”祁月知道,柳安贤是不会拒绝的,她故作惊喜的抱了抱他,又装作没事一样,转身去了书桌对面,端端的站着。
柳安贤有些意外,但又是意料之中,毕竟对于祁月而言,他应该就是一个兄长的身份吧。
就这样,直到正午,他们这里才算完事,离开了这里。
祁月将柳安贤给她的画像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如视珍宝。
但是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祁月去做。
这一场阴谋、策划,便在这六月的天里,完全展开。
而此时,正在废宅中,等着三日之约的怀琴羽,完全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
更不知风云变化之间,她曾经亲密的人,已经最容不得她了。
“真不知此行带着祁月师妹,究竟是福是祸,若是对方执意不肯撤销那个念头,师妹与柳公子起了冲突可该如何是好?”怀琴羽带着本来就准备好的干粮,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总是慌慌张张的,难以安宁。
但是不知为何,昨夜梦回,似乎又一次梦见了一个小男孩,是她年幼时的玩伴。
这个小男孩,眉眼之间,和柳安贤,甚是相似。
怀琴羽明白,一旦入了兰相门,兰相门外的身世,就再无重要的分量。
可与祁月不同的是,祁月无父无母,她应该是有父母的。
所以,她那么年幼的时候,究竟是如何入的兰相门,她自己是不记得了。
可是隐隐约约记得,家乡还有一个小哥哥,一个相约长大了要嫁给他的小哥哥。
只可惜,小时候的记性总是不太好,很容易就忘事了。
家乡在哪,忘了;家人是谁,忘了;就连这个约定的小哥哥是谁,也忘了。
可就在和那柳公子对眸的一瞬间,她心中便有一种强烈的感应,一种超脱了记忆里的感应。
像是刻在了骨子里,随时可以看得见的感应。
而同时柳安贤的心里,也是一样的疑惑。
他有一张收藏至今的画像,那是一个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模样。
包子头,小袄裙,手里攥着一个大肉包子。
“阿汐,你到底在哪,为何这么多年,我还是找不到你?”柳安贤抚着那画像,独自追忆他们的童年。
柳安贤和阿汐都是同一年生,因为相邻,遂两家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未出生之前,他们两家也就定了姻亲,故而出生以后,说是将来柳安贤及冠以后就可以娶阿汐了。
所以从小得知这一切的柳安贤,一直待阿汐很好、很好。
可是就在那闹灾的一年,阿汐不见了。
最后看见她的人,是附近的叫花子,说是阿汐被一个蒙面的男人一把抱走了。
阿汐虽然聪明,可是记性却不好。
如果被人掳去,只怕很难再自己回来了。
阿汐的爹娘因为受不了打击,相继离世。
同样,柳安贤也是这般的苦楚,只能独自面对着悲切的生活。
一边坚强,一边通过画像去寻找阿汐。
“阿汐,你知道么,那天,我在兰湖看见的那个姑娘,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
我原本想着,我此生此世,唯阿汐不娶,可不知为何,那么的喜欢她。
如今再看你这一幅画,我似乎想明白了。
她的眉眼,和你好像,她的模样和你娘也有几分相似。”柳安贤拿起画像,看着那小女孩,似乎也就看见了兰湖见过的女子。
“我想,我可能找到你了,阿汐。”柳安贤最终放下了这幅画,也放下了这多年来的不安。
也不知是不是孽缘,明明自出生起就是指腹为婚的关系,却偏偏生出了这么多的曲折。
他又提笔,将见过的女子,绘下。
眉眼虽是冷漠,却不乏对于希望的渴求。
握剑的目的虽然是杀人,可却在真正达成的那一刻,骤然失落。
柳安贤并非是江湖人,但是柳安贤也有些身手,也晓得江湖的规矩。
如果长大后的阿汐如此行径,还有那冷漠无情的眼神,只怕,追根究底,阿汐现在很可能,是一个杀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许,这就是一句极其简单的话语,可是背后蕴含的道理,却不是这么简单。
小时候,阿汐只是天真烂漫的丫头,如今却是杀了无数人的杀手,手里染了不知多少的鲜血。
不知夜深人静的时候,阿汐是不是会害怕,会不会埋怨他们当年,为何没有好好保护她,以至于,让她流落在外。
愤怒也传达到了指尖,轻轻一转,险些毁了长大后阿汐的容貌。
这也就是,为何公堂上,柳安贤没有说出见过她容貌的原因。
甘文俊的尸体,是在别处被杀,死后移尸去了甘家的大门处。
若说什么人和甘家结怨,似乎不太可能,因为甘家是真正的大善人。
甘文俊也是有名的好读圣贤书,举止彬彬,不曾得罪了谁。
但,那日兰湖一别后,阿汐就再没有出现过,难道,真的是阿汐么?
甘文俊的致命伤,是脖子处的剑伤,一剑封喉,血流不止而死。
而那天,阿汐也是毫不犹豫的下手,解决了那男子。
这样的剑伤,手法利落,似乎、似乎是同一个人……
柳安贤的手,停了下来。
若是,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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