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夜宿被究
月色浓厚,禅房花木深。
当深夜寂静之际,白易早早已经回了借住的地方。
房里也只剩下了熟睡的宗渊,与守候一旁的阮筠琦。
“宗渊,如今看来,想是我的身份才妨碍了你。
若是今日不察,也不知你会如何。
若今日毁了你我一世英名,我倒不可惜,你倒是……”
阮筠琦看着宗渊逐渐。
平稳的呼吸,那睡容之下,也不知如何独自撑过这些年的。
还记得昔日交谈时,他说过,他也是孤儿,自还在襁褓中,就被住持捡回来。
算算时间,也就比阮筠琦长了一岁,是嘉禹元年生的。
思来想去,最终狠心不下,打算此案了结之际,再单独与宗渊,将话挑明。
移在床那边,久久难眠。
在暮冬门的轩辕灏泽,与此同时也甚是担忧他的师傅和师妹。
“灏泽,你说前辈和琦妹,如今到了那谨安寺,正行门的人会不会为难他们?”若不是这里还要处理,轩辕灏泽岂会不管不顾?
施品儿自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有此一问。
轩辕灏泽见她身着单薄,将披风解下,给她披上:“正行门的人迟早会下手,他们会不会急于一时我不知,但至少还会有人暗中保护师傅和师妹的,你不必担心。”
轩辕灏泽虽神色间不乏担忧,但至少尚算气定神闲,若不是十足把握,想来不会放心。
施品儿倒是猜不出何人还能保护他二人,但既然轩辕灏泽如此言语,自然不会有假。
一想到那姑娘喜笑颜开,活脱脱的小闹腾,不由得也欢喜了些:“还记得初见琦妹的时候,她活泼可爱,阳光甜美。
那时候求我帮忙,带个东西给她师兄,我还真信了,完全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心思。”
说来如此,轩辕灏泽也是回忆颇多,不由自主便露了笑意。
“她个鬼机灵,鬼点子一个比一个多。
小时候,我带她出去,其实那时候就看出来她天赋异禀,绝对是师傅最佳的继承人。
我一心江湖,便也寄托厚望在她身上。
现在想想,也许不该如此。亦或许,命该如此。”轩辕灏泽自那一年将阮筠琦带回轩辕门的君齐书生府,便一直将她视为亲妹妹一般,疼爱有加。
他,轩辕陆笙还有月婆婆,哪个不是将她捧在手上,要什么给什么。
望着那轮明月,似皎洁似朦胧,仿佛倒映出的都是过往在君齐书生府里的逍遥快活日子。
他们师徒三人,说起来,都是月婆婆带大的。
眼里不禁模糊一片,怅然若失。
施品儿见他望月望出神,便知定是回忆了什么感伤的画面。悄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灏泽,过去是最美好的回忆,最值得怀念的时光。
如果可以,我想陪你一起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你的回忆里,是什么样子的。”
依偎在轩辕灏泽的怀中,仿佛透着胸膛那些许温热,还能听见彼此狂热的心跳。
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刻,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那时候,施品儿还是满腔情怀的女儿郎,虽仰慕君齐书生大弟子,却不知,面前那个琦妹的师哥,就是心心念念的英雄。
轩辕灏泽醉心江湖许久,除了惦念着师傅师妹,眼中从未容下任何一个人。
可那一刻,就像是前世夙愿未成,今生续缘一般。
命中注定,他们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相信这个词。
“品儿,你我的缘虽早早起了,却还是师妹亲手搭的。
我如今放手一搏,只为成全我们四人平安无虞。
我知道你会支持我,我也感激有你的陪伴。”
轩辕灏泽自上位之后,也习惯了处事冷静蓦然,笑意横生已是从前。
暮冬门中,唯有这个女人的面前,还存留着最初的梦想和追求,热情和真实。
有时候,江湖已然不是江湖,抱负也说不上是抱负了。
施品儿在他怀中安然自若,温热的气息,令她沉醉不已。点了点头,沉默如痴。
翌日一早。
阮筠琦正趴在书桌之上,小憩片刻。
只听门外急吼吼的脚步声,瞬间将刚刚入睡的她吵醒。
“人在哪?”门猛地一推,惊得阮筠琦身子一抽,全然清醒。
抬头时,蹙着眉头看着闯进来三五六个僧人,带头的是广弘。
一拍桌子,怒指广弘:“喊什么喊什么,大早上还让不让人安静会?”
许是都见过她文静的模样,此刻泼辣形象,还真是天壤之别。
呆住的几个人,唯有广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之后,表情很是复杂。
“听闻施主一介女流之辈,竟与宗渊同宿一屋之下,实乃有辱佛门重地……”广弘开口便是佛门戒律,看来的确是来者不善。
再思昨夜之事,怎么会与他无关?
阮筠琦自是不会被动于人,连忙打断。“笑话!宗渊昨夜身染风寒,沐浴更衣都是那个……那个,哎就是他照顾的。”在几个僧人之中,也看见了昨夜的那个小师父,连忙将他找了出来。
小和尚看了看广弘,又看了看阮筠琦,点了点头。
“小师父都点头了,自然不可否认我的话。
昨夜是看小师父实在疲倦,白易大夫才会让小师父自行离开,由他照料。
这前半夜可都是白大夫照顾的。”阮筠琦表示自己一夜未眠,困意连连,打了个呵欠,也不知其余人究竟相信了没有。
广弘倒是沉默了一会,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宗渊。
朝弟子耳语几句,那弟子连忙就跑了出去。
“即使如此,女施主也不该夜宿僧人禅房,何况他还是天下闻名的宗渊。
且不论女施主你自己的声誉如何挽回,便是这宗渊……”指向那床上的宗渊时,突然顿住,走了过去。
“宗渊?宗渊?”广弘似有些担心一般,唤了两声。
宗渊朦朦胧胧之际,的的确确听见有人唤他,抬了抬眸子,脸一侧,看见了许多同门师兄弟。
起身时,软弱无力,又躺回床上。
一个小和尚见状连忙去扶:“宗渊师兄,你可醒了,出大事了。”
小和尚所说的大事,自然就是阮筠琦与宗渊同一个屋子里宿了一夜的大事。
她阮筠琦还没有计较起来,他们佛家的人竟如此小题大做先抢话了。
宗渊坐起,望着人群里,居然还有阮筠琦,心中不禁疑虑,这一大早,怎么这么多人聚集此处?
“出了何事,你如此惊慌失措?”宗渊尚不知情况如何,只觉头晕目眩,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知为何身体不适,昏昏沉沉。
说话间,广弘便让人给阮筠琦让出一条路来,走到宗渊床边。
宗渊对于昨夜之事,恍恍惚惚,有些记忆就像是梦境一样,遂真假不分。
如今看着阮筠琦走到这里,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宗渊,你自己说,为何让这个女施主宿在你的禅房里,整整一夜?”广弘怒而不屑,对此事是气愤不已。
宗渊彼时听见此话,惊中带着不可思议。“这……这……”宗渊已是无话可说,连昨夜的记忆都不怎么保留下来的人,怎么能回答监寺想知道的问题。
阮筠琦看着惊慌失措、哑口无言的宗渊,更加不忍。“昨夜他就是染了风寒,头疼不已。
如今你叫他回忆,他怎么可能想的起来?
而我说了真相,你却丝毫不在意,恨不得昨夜你在这是么?”
阮筠琦其实已然疲惫的很,自己身体虚弱,且还照顾着宗渊一宿,实属难得。
当广弘的视线从宗渊与阮筠琦之间来回游移不定的时候,阮筠琦便顺势坐了下去,坐在宗渊的身旁。
宗渊自是糊涂的很,对自己的昨夜行径一概记不起来。
看着阮筠琦,似有求助之意,但阮筠琦确实故意笑了笑,并未回应那个疑惑的眼神。
“好了,宗渊你先把衣服穿上。
阮施主,这边请。”广弘也不知是得逞还是遗憾,很快吩咐了他们统统下去。
转眼间,只剩下他阮筠琦与宗渊。
“那好吧,我也先回去休息一会。
如果监寺师傅依旧不相信我,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耸了耸肩,摆了摆手,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
当禅房里一下子空空荡荡,当他猛地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衣裳,当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让筠琦照顾了自己一夜时。
那种心情,无法表述,但极为不堪。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声誉为了搭救阮筠琦,但不能让其受到丁点伤害。
可是如今若是传出去,哪怕是正行门,也会小事当做大事。
明明已经规戒了这么多年,怎么如今还是不该?
宗渊扶着抽痛的心,凝眉久久不得释怀。
在外等候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议论。
不一会,宗渊刚刚推开门时,白易出现了。
白易被寺里的小和尚请了过来,走来时步履生风,款款大方。
“见过各位师傅,见过钧少公子。”白易很是稀松平常的打了个招呼。
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今天这场对簿究竟意义何在。
宗渊对这个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最终还是沉默的走了过去,走向阮筠琦那里。
广弘看了白易一眼,又看了看宗渊,将宗渊拉了过去。
“不知昨夜的事情,二位可否再次确认一下?”广弘的步步紧逼,就像是悬在可见地方的危险利剑,忽视他,就有可能被刺中。
不忽视他,反而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可阮筠琦是谁呢,她完全明白此举目的何在,更加看清楚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把握。
沉默沉默,沉默中都是下一次爆发的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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