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琵琶有音
“山有扶苏，隰有何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楼下不知何时，有一群人在对诗。
还有一位姑娘，抚琵琶奏乐应景。此情此景，真真是一大享乐。
“师傅，你觉得是那个奏乐的姑娘好看，还是她旁边那个姑娘好看？”筠琦一边品着点心，一边看着姑娘。
对于陆笙此前的疑问，她一句都没有回答。
“都是下乘。”连一眼都没有向那里看去，心中自作愁丝绕。
怀抱琵琶的女子，一身青衫薄，眼微殇，情微却，似是薄命不长久。一曲琵琶奏得伤怀，闻音不觉间失了兴致。
果不其然，底下便有人开始起哄：“会不会弹琵琶？换人换人！”
大概是喜欢喜乐的气氛，被这悲伤的曲子扰乱了思绪，遂开始发了脾气。
“一曲琵琶为求知音，你不懂，瞎起什么哄！”人群中，竟还有为琵琶女说好话的。
筠琦闻声寻去，那男子莫不是有情郎？
底下又开始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最终不欢而散。
“舫季门也算是内部自行化解了矛盾，其实与我无关。
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师傅，这里既然水乡养人，不妨多留几日，再飞鸽传书，叫师兄前来汇合。”
许是吃的多了，有些腻了。看着盘中还剩下的点心，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时才开始回答了陆笙好久之前的问题，还真是随性，想何时回答就何时回答。
“你既有计划，实施便是。”陆笙的视线，仍在那个琵琶女的身上。
筠琦不禁顺着看了过去，彼时奏乐已不再是悲哀抑郁，然这个女人，好像有些熟悉。
看着她时，琵琶女也回眸看了筠琦一眼。对视之际，便记起刚到此地遇见的那个姐姐。
秀眉如柳，红唇一点娇羞满心。肤色白，衬得好颜色。
琵琶女轻盈一笑，骤然停止了弹奏。将琵琶交给了身边的人后，向筠琦所在缓缓而来。
不知当时在码头，这琵琶女为何掩面而泣，是为情，还是为了不堪的命运？命运，总是这般的折磨人，叫你苦不堪言却还必须向前走去。
一步，只迟一步都可能随时粉身碎骨。
“弟弟，你也喜欢这沁芳阁的点心么？”此刻换了人弹奏，琵琶女这里倒不那么引人注意的。
筠琦心中不禁一颤，这称呼，想来还是被她看出的，只是不说罢了。“还算不错，只可惜这名字太过。”
剩下的盘中点心，筠琦实在是享用不下，没想到陆笙却意犹未尽的拿了一个。
琵琶女不请自来，还坐在了筠琦的身边：“你猜姐姐之前为了什么那么难过？”
泣却不怯，伤而不哀，不得志而不绝望，遇到的是挫折，但不至于纠缠终身。“大概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家了吧。”
添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并送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这一句话之间，她其实很没有把握。
随后又想着，左右就是随便聊一聊，错了就错了，也不丢人，这才坦荡起来。
琵琶女只微微的笑着，没有说对了，也没有否认。“我姓苏，名清清，清澈的清。如不嫌弃，可以叫我清清姐。”
“清清？南木依兮，佳人未归。清清水兮，东去不回。清清姐，莫非你也是无家可归的命苦人？”
这是三百年前，一个曾经无名小辈的成名作，诗词中，提及他南游时，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可姑娘为了家族的使命毅然离开，从此一去不回。
苏清清似是没有想到，筠琦竟能将这首诗联系在自己的身上，毕竟这不是一首简单的情诗。
那片刻的惊讶，很快又被压了下去。随即上了眉梢的便是淡淡的矜持：“弟弟倒是会说笑，不过就是清澈的清，没你想的那么深刻。”
筠琦本就是一时情急之下，回忆起的这首诗，这会再想为何想到了这个，她还真是不知。“我阮姓，单名一个钧字，千钧一发。清清姐，适才楼下那为你挺身而出的人，是不是心仪姐姐？”
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楼下那里传来的炽热目光，那炯炯的，一直盯着身边的苏清清。
还真是痴情郎儿苦命女，多像是戏文里的那般？“钧弟说笑了，我和万公子，不过就是萍水相逢。”
筠琦忍不住还想继续问，却见师傅那一副颇是无奈的眼神，只得暂停了她的好奇：“清清姐，点心也吃不饱，我和师傅就要回去了。
既然得知你就在沁芳阁落脚，我若是有空可还能再来找姐姐玩？”
陆笙始终没有放心过，对这个徒弟还真是无言以对，难以教训。“走吧。”
起身的时候，注意到了外面，好像有些人是一直在盯着他们。
苏清清不好挽留，便一同起身，将路让了出来：“钧弟，再会，慢走。”
筠琦起身的那一刻，同样注意到外面的异常，只是由于此前被正行门的人试探，便觉得这一波，恐是同路人，心中不甚烦躁。
只是碍于面子，碍于不想过早的结束这游戏，便装作不知，装的若无其事。“清清姐，不必送了。”
下楼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的轻松而又有趣，仿佛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将对面的人牵动。
“你觉得苏清清是什么人？”陆笙这一次一反常态，没有多看苏清清一眼，也没有主动搭话。
本来筠琦就在猜测，师傅为何这么淡定，这苏清清算得上是上乘美人，师傅竟然不动心？说好的欣赏呢？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陆笙将筠琦拽的死死的，那动作虽是无意，但到底有些奇怪。
筠琦虽知这苏清清不是简单人物，但不至于对自己存在过大的威胁，怎么师傅如此紧张？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苏清清丝毫没有好奇师傅的身份，也不开口询问师傅的名讳。就算是丝毫不在意，也不会觉得不妥么？
“师傅，正行门的人罢了，你这么担心？”筠琦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关于苏清清的身份，只又想着对面的正行门的眼线，便很是郁闷。
出了沁芳阁的大门，那所有的香味瞬间消失。就好像是刚才所有的感觉都是梦幻一般。遥远，而又虚无。
“你说的那是这街上的异常，我说的是苏清清这个女人。”面对自家徒儿的无知，和见了美丽女子的迷失，简直是令人发指。这算什么？
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这种行径还真是熟悉。
苏清清？琵琶女？就算是再深入一些，难道和舫季门有关？就算是有关系，那又能如何？
“师傅，既然她与正行门无关，那想必也不是舫季门的人。我猜不到。”筠琦的确是猜不到的，因为她没有丁点的资料。
然而就在陆笙一边拽着筠琦离开沁芳阁的路上，遇上了一个人，明蚩家的管家。
“二位请留步。”管家甚是有礼，将他们的去路拦下之后，便表示了来意，“我们明门主有请。”
明蚩罢了，还能怕了他？筠琦还来不及应下，陆笙便将筠琦掩至身后，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明蚩有事叫他自己找我，恕不奉陪。”
霸气！师傅鲜少这么趾高气昂，今个儿是怎么了？
也不管那管家是如何的煞白面色，是如何的怒不可遏和惊悚，便丢下了管家，二人一起走了。陆笙显然还有一种忽视这管家的心思，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师傅，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清清怎么了，为什么有种不能靠近的危险感？”筠琦的疑惑向陆笙传达，然而陆笙却保持了沉默。
如果说是因为街上不方便，倒是可以理解，可陆笙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只拉着筠琦不放，就那么不言不语的走着。
筠琦仿佛是受到了挑衅，心里极不平衡。一时间，也忘记了和师傅说起，遇见夏玮承和正行门那个女人的事情。
风吹在脸上，犹如是一阵阵的刀刺，脸火辣辣的疼，心好像也是疼的。
心中虽有不甘，最终也只能忍着了。陆笙不言不语，她也沉默不问。
直到走回了客栈，被人无意撞上：“不长眼么？没看见我走来的！”
那人打扮富贵模样，穿金戴银不在话下，只是着实气焰嚣张。想来不是家中富商就是和舫季门有什么关系。
筠琦冷笑了两声，放开了师傅的手，本想就此和他好好理论一番，转而又想，这样的人说教无用，便忍了下来。
哪想那人得寸进尺，见筠琦看起来好欺负便更加毫不畏惧：“还不滚开！”
伸手就是一推，却将陆笙推去一旁。
陆笙本就在沉思之中，并没有注意这里有人。奈何回过神之际，已撞上一边门框，遂吃痛的蹙眉看去。
“你！”筠琦深知，就凭他们两个这身板，若真惹急了别人，只怕是打不过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日后还能遇见，定叫人给他蒙上麻袋痛打一顿不可。于是，便眼睁睁看着那个粗鲁无礼而又嚣张的家伙大摇大摆的走了。
陆笙见她很是不甘的样子，便猜得是为了方才的事情，掸去身上的灰尘：“天下仗势欺人的多了，你还能一个个计较不成？”
难得筠琦看见师傅这么平和，只是略微嫌弃人，记得从前并非如此。“非我计较，人善被人欺。
该教训的人就是要好好教训，如若不然，恐遭为难和非议。”
“若今日那是皇子，你也敢么？”陆笙扶额暗笑，将她带入客栈之中。
筠琦果然沉默了片刻，想着皇子和普通人之间，如何计较。几个想法之下，便明白了：“好吧师傅，以德服人，宽容待人……
不过，我钧少是不会这么迂腐的。就算是那不可得罪的，总会有办法对付的。
现在我算是明白，龙蛟于我何意了。”
暂时掩了真实的想法，随意的回答了师傅。看似轻松的笑容背后，更多的是算计。
分明是人畜无害的脸，陆笙也没有多想什么。“你真想多待几日？”
一转脸，便不再纠结此前的话题，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难安，也许，真该习武的。
“莫非师傅愿意实现徒弟这小小心愿了？”久病以来，师傅鲜少会无视她的想法，本就纵容。
只是出了轩辕门，一切变得格外小心。
筠琦明白，那是因为她的父母，他们阮家还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抛来师傅身边，最大不过就是一个饵。
“是。”伸手点着她的额，甚是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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