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肃杀之秋(二)
“公子请问吧,梅儿都会回答的,”
慕华听了蒋梅儿这番严肃的语气,忽而哑然失笑,“放松些,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只是想问问,你近来睡眠好吗?”
听了这话,蒋梅儿更加愣住了,这公子怎么会突然问道这个呢?自己以前睡得太死了,曾跟慕华提起过一次,但是慕华这次忽然提起,感觉怪怪的。
“公子,梅儿睡得很好啊,夜里头睡得很沉,无论外头发生何事,梅儿都不知道,”说着她有些羞涩了,一个女孩子家睡得太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为何会问起这个呢?”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你睡前所喝的参茶,不仅味香,居然还有助眠的疗效,梅儿有空,可以给我泡一壶,”
“额,原来梅儿睡得如此沉,是参茶的缘故啊,这可解决了这多日的困惑,”蒋梅儿恍然大悟,“这参茶,只要公子想喝,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好,今夜便泡上一壶吧,”慕华轻声地吩咐道,蒋梅儿笑着“嗯”了一声,起身便出屋了,她要开始清洗好参片,合着甘泉之水煮好,蒋梅儿其实也不常喝参茶,特别是在夜间,一个月不过三四回,但是居然不知道,原来夜间喝参茶,可以助眠的,也难怪自己在夜里睡得那么沉了。
夜深了,慕华饮了一杯参茶,并不着急地入睡,像他这样的人,整日活在黑夜里,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只要四周安静下来时,随时都可入眠,别人的白天是他的黑夜,而别人的夜晚则是他的白天,在白天所不能做的事情,他会在黑夜做好……
蒋梅儿的屋子靠近慕华的屋子,这一夜,窗户外头的树枝上,停靠了几只黑乌鸦,它们呱呱了几声,扑腾着翅膀又飞走了,蒋梅儿无趣的关上了窗户,端起了桌面的参茶,一杯参茶,她通常都会分三口喝下,喝一口便晃一下摇一下。
据说在静寂的黑夜里,人的警惕性都会大大的减弱,这不是说假的,蒋梅儿喝了一口,便打了个浅浅的呵欠,而在这时,窗户处的小缝隙忽然飘来一抹淡淡的烟气,无香无色、无色无息,蒋梅儿这样修为之人根本没法子察觉,那股烟气钻进了茶杯中,蒋梅儿又饮了一口,打了大大的呵欠。
第三口时,她已经很自然的脱鞋,盖上被子沉沉睡去了,一起一伏的呼吸声,浅浅的。
本就关上的窗户,这时从外头打开了,昏暗的灯光下能瞧见这是一个男子的身影,只是太过昏暗,他的脸是隐藏着的,瞧得见他的身子还有头发,但是却始终瞧不清他的面孔,窗户外头的黑影,望了一眼里头的女子,手臂缓缓得伸出,这是一只修长的手臂与五指,轻轻地一翻,蒋梅儿身上那未盖好的被子一角,盖好了。
“好好睡吧,”只是淡淡的一句,却有着丝丝不同的意味。窗户又缓缓地合上了,接着,一道黑影子,飘飘然翻过了院子的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远在五台山的四人,如果他们留在汴京的话,或许就能救下四个人的性命了,不过,那四个人活着,也还不如不活着。
曾应四人,花了一天的时间,从汴京来到了五台山,只是听说五台山的华严寺里头,有那满寺院的腊梅,这四人都是年轻之人,好玩好美景,自然便对这华严寺梅花神往了。
昨日赶路疲惫不堪,也蒙那华严寺的主持心宽,听说他们是来赏梅的,天黑了,便留这四人住进了客房,只是嘱咐到不可随意乱走动。
这一日,天刚刚蒙蒙亮,华严寺的清晨有些冷,风也有些大,这四人不约而同的醒了过来,聚集在了门外的走廊上,“起得真早啊,小花生,早啊,各位,”曾应站在走廊那头向着走廊另一头的人打招呼,接着曾应拉起庆丰,两个男子在这头舒展筋骨,而另一头的两个姑娘,正在互相整理衣襟。
清晨有些凉,苏清月也多添了一件宽袖白衣,而一旁的花生,则是常年不变的红衣服,这一白一红,总是格外的引人注目,尤其的对面的那两个男子,大清早的,见到她们,倦意都散去了。
“佛寺果然是佛寺,你们吃吃这青菜馅的包子,还有这没有一滴油光的粥,真可怕啊,”曾应十分嫌弃地看着面前的早饭,这真的是太可怕了,没有一丝的荤腥和油光,所幸的是他说的话小,嫌弃之色也没有被其他僧人看到,不然啊,这可是对他们的不敬。
“我跟你们说……呀!”曾应还想说,却突然被对面的苏清月踩了一脚,逼得他将那半句话咽了下去,“干嘛啊,这是,”曾应的五官拧成了一团,带着埋怨的神色看着苏清月,而苏清月低头不语。
“施主,食不言寝不语,佛寺是清净之地,切勿大声,打扰了,请继续用膳吧,”曾应的身后,有一僧人站立,瞧着装束,这慈善的面容,不是普通的僧人,“抱歉啊,大师,我会注意的,”曾应显出一副领悟认错的样子,微笑而抱歉的回话,那僧人这才悠悠离去。
“那和尚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就在苏姑娘踩你之前,曾道长,你应该感谢苏姑娘,要不是她及时提醒你,你胡乱说出的一些话,触犯到了佛祖,被僧人听到了,我们可能会被赶出去的。”
庆丰好心地提醒,当时那僧人过来时,他也担心不已,毕竟这华严寺可不是普通的佛寺,在这说错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坐牢的,这华严寺,可是有当今陛下的题字的。
“多谢你踩了我一脚,”曾应闷声对苏清月说了一句,他向来不会理会那些什么礼节,这些个条条框框,不能胡乱说话,让他不高兴了,他又嘟囔了一句,“连说声包子不好吃都不行,”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喝下那碗白粥,使劲地啃咬包子,像是有仇似的。
不愉快的早饭过去了,华严寺后头的梅林,这四人还是要过去的。还未见这梅花的样子,却最先闻到它的清香,这清香在这清晨,让人沉迷,再走几步,茫茫的白映入眼帘,“这,是雪吗?”庆丰忍不住惊叹。
“这华严寺的梅花,开得早,也开得如此之盛,”满目的白,像白布更像大雪覆盖天地,有风,不仅会送来清香,还会带落片片花瓣,那柔美的花瓣像一场白色的雨,毫无顾忌地从天而下!
慢慢地走进梅林,你可以感觉到,自己陷入到了白色的雪地,无法出来,这梅花有羽毛之飘逸,有雪之姿态,更比羽毛、雪多了清香。
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色啊,如此吸引人,那纯白的梅花瓣,在轻风吹拂下,像披着白纱的少女,一颦一笑之间,不见妩媚尽显高贵冷艳,对啊,这是与世隔绝的清冷之色啊,她自顾的舞动,为何要管尘世的羁绊呢?
可以说,这华严寺的安静,倒也映衬出了梅林的平和美好。二者相得映彰。
“怎么办?好像煮酒梅树下,来个赏花饮酒!”
“曾道长,这是佛寺,不能带酒上来,更不能喝酒的,”
“真扫兴!你说,这么个美妙的地方,怎么属佛寺之地呢?这让多少个风雅之士,没法喝酒,没法子尽兴啊!”当曾应说出风雅之士这个词时,三个人毫不意外地看向他了,那是什么奇怪的表情啊,“看着我看嘛啊?道士我本来就算风雅之士!”三人的转头,出奇地一致,果真不是一般的嫌弃。
“算了,就当我没说……走吧,各位,继续往里头走,”
梅林很大,漫步在里头,眼到之处都是洁白的美,走在里面从头到尾,尽洗尘世的污浊之气。
当然,这女子赏梅呢,与男子赏梅不同,男子呢一般看到这样的梅林,通常是惊艳了一下,剩下的便觉得没有意思了,而女子的赏梅则与他们不一样,她们是越看梅花,越加欢喜。
这世人是奇怪的,常常把花比作女子,或者把女子比作花,因而当花与女子相逢时,都是在相互怜爱,心中欢喜不言而喻。当然,那个男子吗,自然是指曾应这种的,而女子吗,自然是苏清月这类的。
庆丰可不同,他喜梅爱梅,自然对梅花是百看不厌的,而花生嘛,她本来就是一花生,生在土中长在土中,对于梅花,少有鲜奇惊艳,她看它们不过是看成了同种生物,有根有茎,只是梅花的花比她好看,而且高大许多。
兜兜转转了好久,梅花花瓣、梅花香味,已经渐渐让人有些乏味了,望着深不见底的前路,四人也不太想走下去的,转身的时候,见到左边有一凉亭,四人也有些疲惫了,商量了一下,便直直走过去,想去那里歇歇脚,不过的是,他们走近了才见到,这凉亭里头有人了。
瞧着背影,可以看出有个和尚,旁边之人正在聆听和尚的话,这也许是在讲授佛理吧,四人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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