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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尸鬼围城(五)


马车往宣德门行驶之时,途径酒馆,马车里头的崔长宁闻到了浓浓的酒香,想起了受苦受累的兄弟们,他便再也躺不住了。

他挣扎着要说话,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卢云阳听了好久才听清,原来,崔长宁是交代他,帮他去酒馆里头买一些酒水,送到士兵们的手上。

为君者可以仁,但是为将者不能不义。

“行行行,你就放宽心吧,这事儿保证帮你办好。”

卢云阳应了下来,他跟副将交代了几句话,嘱咐副将好生照顾崔长宁,他则带着小辣椒回了一趟清和园,他身无分文,离家出走之时,他的母亲心疼他,给了他偷偷塞了好多银子,全放在清和园,他得回去拿银子,还得安置好身旁的这个小姑娘。

刚到清和园,卢云阳便瞧见了骆岐,骆岐在清和园外来回走动,看样子应该是在园子再等了许久。

“骆将军!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骆岐闻声,立即转过身来,发现卢云阳和身后的小辣椒,安然无恙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卢府的仆人跟我说你住在清和园,所以,我就来这里等你了。”

“原来如此,骆将军,你在应该没有跟我爹碰面吧?”

卢云阳想起几年前,骆岐和他爹谩骂的情形,至今不敢忘,生怕他们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又吵架了。

“没碰上你爹,你爹随殿下去灵山寺了。”

“那就好,那就好,没碰面就是好事。”

骆岐不再跟卢云阳搭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小辣椒的身上,他盯着小辣椒,眼睛慢慢地变红了,他想起了舍命相救的老瘸头,一想到这个小姑娘从此孤苦伶仃,他的这心里头满是愧疚。

“来,孩子,过来,”他的声音很是温柔,像跟亲生女儿说话一样。

小辣椒认得这个将军,那是在棚子里帮她生火的骆将军,只是,他变得好虚弱,一点都不强壮了,而且,他有一边衣袖很空,风把他的衣袖吹起,空荡荡的,有些吓人,但她还是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慈爱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小辣椒,小辣椒有些不自在。

“孩子,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有一个小姐姐,她很想见见你,很想有一个妹妹。”

“这……”卢云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骆将军是想将小辣椒认做女儿,算了,他也不开口了,让小辣椒自己选吧。

“你想不想成为骆家小姐?从此,一生平安无忧。”骆岐望着小辣椒,他的心里头很是忐忑,他不知道小辣椒会做何打算,他只是想尽可能的报答老瘸头的恩情。

“我不愿意。”小辣椒也望向骆岐,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她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骆岐。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想成为衣食无忧的小姐吗?不想有爹娘的疼爱吗?”

“小辣椒很想很想!可是,那些东西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东西,再怎么好,也不能要。”

卢云阳和骆岐怎么也没有想到,才八岁的孩子,而是还是一个贫苦出身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意外。

“那好吧,小辣椒,如果你选择留在清和园,可以随时来骆家玩,骆家是你另外一个家……”

踢打过后,轻舟蜷缩在门口,一语不发,在卫王喊了一声“滚!”之后,轻舟摇摇晃晃地爬了一起,他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抓着忘归剑,慢慢离开了书房,待他走出卫王府之时,崔长宁一行人早已离去了。

“忘归,我撑不住了,你出来帮帮我吧。”

手中的忘归剑忽然发出一道亮光,转瞬即逝,本来摇摇欲坠的轻舟,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充满了力气,在守门人的目视下,走出了卫王府的大门。

“是我眼花了吗?这轻舟侍卫刚刚不还是走不了几步吗?怎么这会儿,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毕竟是凡胎肉体,轻舟的躯体伤得着实有些严重,若他留在卫王府,其他势利眼的侍卫,一见他失了势,肯定会恶语相向,指不定还会在背后动手脚,附了身的忘归,决定去一趟清和园,托卢云阳请一下大夫,包扎一下轻舟的躯体。

入了清和园,却并没有瞧见卢云阳,卢府的仆人一见到他这满身是伤的模样,急忙将他扶进客房,去请大夫去了,清和园的厨娘是卢府的老人了,打小看着轻舟和卢云阳长大的,见到轻舟这副模样,很是心疼,安置好轻舟之后,急急忙忙回了厨房,替他熬些补身子的粥羹。

平躺在床榻之上,忘归头一次感觉到,轻舟的身体是如此脆弱,他的主人,其实真的很累,父母早亡,无依无靠的他,日子过得并不好。

正沉思了,一抹红影自窗户闪过,下一刻,轻舟就瞧见了匆匆而至的花生,她蹲在床榻前,呆呆地看着他,随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白皙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触碰轻舟的伤口,身子一阵颤栗。

“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花生一脸自责,咬着唇儿紧张兮兮地看着床榻上的伤者。

“花生,我是轻舟还是忘归?”

“你是忘归。”

“很好,一下子就认出我了,我受了很重的伤,你能照顾一下我吗?”

“我应该做些什么?”

轻舟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帮我敷药啊,”

花生瞧着桌面一大堆,由各种药材研磨而成膏药,散发出植物汁液的厚重气味,想着这里头是同类植物的血肉,她的神色由平静直接变成恐惧了。

“我忘了,小花生是见不得这些东西,没事,你不用帮我敷药了。”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蹲在轻舟面前,既害怕又自责,却又十分担心轻舟的伤口。忘归望着她,他的眼睛里全是她一个人,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流露出他的欢喜,不由地出声安慰她:“不用担心,大夫会处理的,你在这里陪着我就好了。”

他想着:就这样,安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就好了。

因为受了伤的轻舟突然的到来,清和园里忙得一阵鸡飞狗跳,连最安静的书房都受到了影响,一直坐在书桌旁读书的魏庆丰,没来得一阵烦躁,他放下书本,离开了书桌,推开房门有了出去,碰巧碰到清和园的厨娘端着一碗鸡汤走过,他看见厨娘行色匆匆,嘴上念念叨叨的,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他并不知道轻舟的到来。

紧跟着厨娘走到了书房门口,厨娘进去送鸡汤,而他却停在门口,迈不开步伐。

他瞧见了什么?

有人卧床,红衣在侧,那不是花生吗!那个男子是谁?为什么花生会蹲在他的旁边,露出那样担忧心痛的神情?

他不敢上前,不敢上前去询问,他害怕听到花生说出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

心口一阵闷痛,不,不仅仅是痛,还有怒,他竟不知道,从前那个日日缠着他、念着他,同他出游,同他嬉戏玩闹的花生,竟也会和另外一个男子有亲昵的举动。

“花生,刚刚你碰到我的伤口了,有点疼,能帮我吹一下吗?”

“好,是不是,吹吹就不疼了?”

“对,吹吹就不疼了。”

在忘归的温言细语的引诱下,花生将脸贴近他的额头,像微风吹过草地一般,轻轻的吹了吹额头的伤口,虽然是轻舟的身体,受伤之时,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感,但是,他喜欢的姑娘,这么轻轻地一吹,一阵酥麻涌贯全身。

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触手可及的温暖,如此的让人贪恋。

花生与轻舟越发亲昵的举动,在魏庆丰的眼里,犹如晴天霹雳、电闪雷鸣,让他怒不可遏。

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他知道他这几个月冷落了花生,他以为花生会一如既往地理解他,可如今,眼前这一幕,生生击碎了他美好的幻想,花生都背弃他了,他心如死灰。

昔日笑颜,不再属于他。

初遇时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痛苦。

那些点点滴滴的柔情蜜意,化作一支支利剑,直戳心口。

惨笑一声,悲叹一声,失魂落魄的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书房,他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书桌上摆放的四书五经,像是一场笑话,他决定秋试,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做一个好官,更多的是他想要拥有权利,用权利护住花生一辈子。

他苦读诗书,她却移情别恋,真是讽刺!

好似有心灵感应一样,花生能感觉到枫哥哥的悲伤,她丢下忘归,一个人出了客房,直接跑到书房门口,刚要敲门,却又怕影响他,手臂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不敢敲开那道房门。

“大娘,刚刚站在门口的男子,是谁?”

“门口的男子?”厨娘想了想,随即一拍大腿,说道:“你说的是魏公子吧,他刚刚从书房出来,可能经过这里,就在门口停了一下吧。”

“大娘,花生口中常喊的枫哥哥,是不是就是这位魏公子。”

“对对对,就是他。”随即,厨娘觉得有些奇怪,看了轻舟一眼,“小舟呀,你是第一次来清和园的吧?怎么会这么了解花生和魏公子呢?”

“听云阳提起过。”

轻舟望着门外,想着刚刚的一切,神情很是满足,露出了一丝丝得逞的轻笑。

这笑容,让替他擦药的厨娘,越发觉得奇怪了,她感觉轻舟有些不一样了,轻舟打小就是那种冷冰冰的性格,可自打入了清和园,就没感觉过他身上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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