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凶镯(六)
“咚咚咚,咚咚咚”
深夜,段府大门的门环被扣响,在段府里头打盹的守门仆人,被敲门声吵醒了,他揉了揉双眼,有些恼怒地嘟囔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
他将两层门栓拉开,迷糊间仿佛瞧见了自家的少夫人,站在门口,他不确定,使劲地揉眼睛,接着大喊了一声:“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一时间,寂静的段府灯火通明,段鸿一听到“少夫人”三个字,从床榻之上一跃而起,匆匆打开房门,直奔大门口,灯火通明的大门口,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沈嫣,不顾仆人们的目光,段鸿一把冲到门口,将沈嫣揽入怀中。
“嫣儿,嫣儿,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天啊,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
段鸿欣喜若狂之后,发现只有沈嫣一人回来,他们的孩子却怎么都没看到,段鸿放开沈嫣,抱住她的肩膀,略带笑意地询问:“嫣儿,孩子怎么没有抱回来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把孩子放在岳父家了,对不对?”
沈嫣没有说话,看向段鸿的目光,不再这么温和、熟悉,反而是冰冷与厌恶,她的心底在笑,在笑自己装模作样的夫婿。
“没事,没事,嫣儿回来就好,孩子呢,明天早上我们再去岳父家接回来,我得跟岳父赔罪,你不知道,你失踪之后,岳父将我大骂了一顿,跟我断绝了翁婿关系,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们两家一定会像从前一样的……”
段鸿环抱着沈嫣,不停地诉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诉说这段时间对她和孩子的思念,边走边讲,可是沈嫣依旧冷冰冰的,一句话都没说,进了两人的卧室之后,沈嫣厌恶的目光越发浓重,看得段鸿心里直发毛。
“嫣儿,我知道你我之间有误会,我会同你解释清楚的,今晚太晚了,你先好好休息。”说罢,他顾及沈嫣的情绪,也没有留在卧室,而是走出了卧室,回书房凑合了一夜。
天一亮,段鸿便带了一堆礼物前去沈家,他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沈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但是,他没有想到,刚敲开沈家的门,沈家的仆人前去通报老爷后,迎接他的是一通乱棍,在谩骂与击打中,他得知沈家根本就不知道沈嫣回段府了,而且他的女儿根本就不在沈家!
挨了一通乱棍后,段鸿在仆人的掩护下,丢下礼物,狼狈地逃离沈家,凑热闹的老百姓,瞧他的狼狈模样,纷纷叫好!段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气冲冲地回到段家,询问了沈嫣的去处,便直接去找她。
侍女们正在服侍沈嫣梳妆打扮,瞧见怒气冲冲的段鸿进来,害怕极了,纷纷退了下去,段鸿站在梳妆台前,猛的抓住沈嫣的手腕,“孩子不在沈家,她到底在哪里!”
段鸿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双目喷火般通红,沈嫣的手腕被抓得生疼,但她仍面不改色,巧笑嫣然,直到现在,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段鸿,你就这么着急你的宝贝女儿啊?”
犹如鬼魅般的轻笑,让段鸿感觉到心里发汗,握手腕的手变得更加用力了,“沈嫣,那是我们的骨肉!你是她的母亲,你绝不能伤害她!”
“哈哈哈”沈嫣放肆的笑声响遍整个房间,她的面目忽然狰狞起来,她一把甩开段鸿手腕的桎梏,站了起来,声声泣血地质问面前人:“你也知道,那是我们的骨肉,你也知道我们是夫妻的关系,那么为什么你还要同叶舒舒那个女人,牵扯不清!”
“那是你的表姐,别再胡言乱语,我和她之前是清清白白的!”
“好一句清清白白,谁会信呢?”沈嫣忽然哂笑,向来温柔似水的她,完全没有了往日温顺的模样,“清清白白的叶小姐会大晚上来找妹夫,清清白白的她会抱着妹夫哭哭啼啼,清清白白的你会搂住她不放?”
“我,我”段鸿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还从何解释,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不是的,不是的,嫣儿你误会我们了。”
沈嫣从未期待过,段鸿能够给她一个好的解释,但当她看到段鸿被说得哑口无言之时,心中不免一阵疼痛,“我没有误会你们,我只相信我这双眼睛看到的一切。无话可说了是吗?段鸿,你毁了我沈嫣一辈子!当初,我真的是瞎了眼了,才答应你的求亲!”
跌跌撞撞坐回梳妆台前,沈嫣趴在镜子前大哭,她回想起与段鸿相识的过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欺骗,每一句话都是带刺的蔷薇,狠狠地刺向她的心肺。
“一曲相思肝肠断,双目微红意难平,三顾三叹惹人怜,在下段鸿,惊扰小姐了,小姐的歌声宛如天籁……”
“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天气酷热,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到舍下饮一杯茶水……”
“我今天去段府求亲了,你父亲同意我们俩的婚事了,十五日后,你便是我段家的少夫人!”
“嫣儿,我段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对你一人好,否则不得好死!”
“嫣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乖巧的女儿,她跟你一样漂亮,我一定要让她成为汴京最尊贵的小姐!”
虚假的甜言蜜语,往往是最伤人了。
面对妻子的痛哭,段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解开沈嫣的心结,“嫣儿,告诉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和叶舒舒之间是清白的,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女儿一面?”
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沈嫣取出手帕,擦干泪水,瞧着镜子里头的那个惶惶不安的丈夫,她冷冷地说了一句:“想早点见到女儿,今晚亥时,带叶舒舒来湖中亭见我。”
“为什么?好,见了叶舒舒后,我一定要见到我的女儿!”
沈嫣抛下这一句话,便不再说任何一句话,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唤来侍女,扶她去前厅吃早饭,在门口等候的几个侍女,都听到了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对话,她们低垂着头不敢议论,但她们服侍起沈嫣更加的小心谨慎了,因为,她们感觉到现在的沈嫣,已经不再是个性格温婉的女主人了。
段家少夫人回来的消息,传到了叶舒舒的耳中,她将自己锁在房中不出,随即,房间里传来“噼噼啪啪”砸碎东西的声音,门外的贴身侍女不敢入内,只等着自家的小姐发泄完之后,才敢推门进去。
叶舒舒在房里折腾了片刻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了,门外的贴身侍女这才端着点心和茶水,推门进去,她瞧见的是一片狼藉的房间,所有的陶瓷物件被砸的稀巴烂,淡青色的蚊帐和被褥被丢到地上,整个屋子如同叶舒舒的心情一样,非常糟糕!
“小姐,我们不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吧。”
“不吃,”叶舒舒手掌一扫,啪的一声,托盘扫落在地,里头的茶水点心无一块完好。“今日,是否瞧见段公子来找父亲议事?”
“段公子,刚刚到的,他和老爷在书房里。”
叶舒舒蹂躏手中的锦帕,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的仇视早已掩盖不住,“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凭什么沈嫣就能得到段大哥的心,当初段大哥对我是一见钟情,本来是要向父亲提亲,谁知道沈嫣这个小蹄子,横插一脚,在花园里唱歌,将段大哥的魂儿勾了去!”
锦帕被揉成一团,叶舒舒想起沈嫣的模样,便开始咬牙切齿,那狰狞的神情,仿佛沈嫣在她面前,她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小姐,凭你的家世和相貌,肯定能寻得比段公子更好的夫婿,你和沈小姐是表姐妹,日后还是常常来往的。”贴身侍女,忍不住开口劝阻,她真的不想再看见自家的小姐一意孤行。
“本小姐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叶舒舒推开侍女,整理了一下妆容,径直往她父亲的书房走去,临走前对侍女说:“好好打扫我的房间,里头所有的东西,全给我清理干净,这个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
叶家书房里,叶家家主正同段鸿商议着,如何插手秦家的生意,本来他们两人是想借秦家丧事的东风,将秦家的一些固定的生意客商给挖走,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秦家的四大掌柜并不是摆设,管理的手段极高,硬是没让他们钻到空隙。
眼看着秦家的丧事快办完了,一切生意即将恢复正常,到时候就更难插手了,叶家和段家不免着急起来。
“即便秦家的新家主再差劲,但凭这四位大掌柜在坐镇,我们都无法在秦家的生意场上掀起风浪,而且,曾经安插在秦家的一个眼线,告诉过我,秦卿卿和卫王关系不一般。”
“秦家居然还有卫王这个大靠山?”叶家家主忽然恼火起来,“真的没有想到,秦瑫临死前早就布好了棋子,他的女儿虽然没有本事,但如果他的女儿嫁入了卫王府,那么,今后我们叶家和段家,更难在生意场上分得一杯羹!这个老狐狸,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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