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八章 黄泉泪(十)
染血的信纸,被郑双双捏在手里,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摇头,她不敢相信信纸上所写的内容,“不,不,这一定是栽赃陷害,一定是栽赃陷害!夫君,夫君,你要相信父亲,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信纸上头写了这么一行字:“郑大人出白银一千两,今夜子时,刺杀魏庆丰,取其项上人头。”
这汴京城中,只有一位郑大人,那便是郑双双的父亲,京兆府尹郑延年。
郑双双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对自己的丈夫下毒手了,她扯着魏庆丰的衣袖,含着泪水,不停地在为她的父亲辩解,但是,魏庆丰冷眼瞧着她,随即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僵在了原处,魏庆丰不相信郑家,同样,他也不信她,多么悲哀啊,她可是他的结发妻子。
“大夫,大夫来了!”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后紧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大夫,他们跑得太急了,老胳膊老腿的,有些受不住。
此时,画眉已经昏迷过去了,生死未卜。
许是被气昏了头,魏庆丰失去了判断能力,当夜过后,郑双双被软禁在了魏府里,他不允许她私自回郑家,郑延年已经将他逼迫至此,他不得不开始他的反击!
汴京的大雪,终于停了。
魏庆丰着朝服去了皇宫,他当着赵炅和众多大臣的面,道出了当年龙虎将军之死的真正原因,但他并未明说,是谁下的毒,也未道出唐掌柜和何礼之事,他不想将太多的人牵扯进来。
众朝臣哗然,赵炅的脸色大变,徐颍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他本以为,再也没有会提起此事,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栽培的魏庆丰,竟然将那桩“案件”捅了出来!
当魏庆丰道出徐将军是因为被人下药,突发心疾而亡的时候,他看见一旁的郑延年,身子一震,双目犹如毒蛇般紧紧缠着他,果然跟他的岳父大人有关。
当年的龙虎将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朝中的众多的大臣,无一不对他敬佩有加,当他们听闻龙虎将军是被如此肮脏的手段害死的时候,愤慨不已,一时间,朝堂之上甚是喧嚣,众多大臣们纷纷进言,“恳请陛下彻查此案!”
一时间,朝堂之上,齐声大呼:“恳请陛下彻查此案!惩治小人,不能让龙虎将军枉死!”
赵炅的神情越发阴沉了,底下的朝臣是在胁迫他吗?
若他们知道声名赫赫的龙虎将军是被他下令赐死的,这些臣子们还作何感想,到时候,消息传到了城内,百姓们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君王,赵炅不敢想象,他不敢再往下想,为君者,最重声名,他不想留下这么一个污名。
他的目光在魏庆丰和郑延年之间,徘徊不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案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沉思什么?
郑延年知道这位九五之尊心中所想,陛下在魏庆丰和自己做抉择,究竟要把谁推出去,平息这一场风波。
“诸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郑延年决定先发制人,他决不能成为那个被丢弃的棋子,“龙虎将军离世已经二十年了,当年的四个仵作,都没有检查出龙虎将军身上的毒,而今,他!”郑延年手指魏庆丰,气势汹汹道:“口说无凭,实属胡乱捏造,其意图甚是险恶啊!”
兔子急了,都会反咬一口,何况他的岳父是一只豺狼呢,魏庆丰料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随后冷冷一笑。既然是反咬一口,那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郑大人为何如此急躁,哦,庆丰听说,南疆叛乱那一回,郑大人当年是徐将军的随行记录官,莫非是知道一些事情?”
本以为只是一只刚长出牙齿的狼崽子,却没有想到,他是一头猛虎,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众多朝臣的目光都投向了郑延年的身上,带着怀疑与猜忌。
“郑大人,你为什么要阻拦魏大人调查此事呢,难不成……”
“莫要胡说!龙虎将军是何等人物,尔等对他都是心生敬佩,怎么会在背后做这些歹毒之事!请陛下明鉴!”郑延年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般模样,像是魏庆丰联合众人一起欺负他一样。
“陛下明鉴,臣所说的话,并非针对郑大人,臣只是想查明徐将军之死,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郑延年想以老臣诉苦扳回一局,但是魏庆丰偏偏不让他如愿,他急急忙忙跪倒在地,将自己想要查清事实真相之心,全呈现了出来。
偌大的殿内,这对翁婿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言的,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朝臣们都在底下嘀咕,“岳父不像岳父,女婿不像女婿,这结的什么亲事啊,还不如不是姻亲呢。”
因为陈年旧事被翻出,赵炅已经心生不悦了,再看着魏庆丰和郑延年这么一闹,他的头胀痛得很,恨不得一刀将那些吵吵闹闹的臣子,通通摘了脑袋,倒图个清净。
“吵什么吵!”赵炅受不住了,一把站了起来,现出了暴怒的神色,殿内所有的人,全都跪倒的在地,倒吸一口气,不该抬头,亦不敢言语。
唯有魏庆丰一人,虽然跪倒在地,但是仍然敢抬起头,与赵炅对视,“臣恳请陛下,彻查徐将军一案!”
“你!你……”赵炅抓住了案台上的砚台,很想将它丢下去,这个魏庆丰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太不识好歹了。
低头不语的郑延年,嘴角微微上扬,他在嘲笑这个魏庆丰,魏庆丰果然还是太蠢了,他并不知道,徐将军之死的背后,其实是跟陛下有关的,他触碰了陛下的逆鳞啊,他越是要求严查此案,陛下就会越发厌恶他,到时候,不过一道密旨,一杯毒酒,魏庆丰将彻底在他的眼前消失。
“好好好,”赵炅连连说了三声“好”,但是他还是没有颁下旨意,重新调查龙虎将军一案,“此事,明日再议!”随身的太监总管懂得这位陛下的心思,随即拉着长长的嗓音,喊道:“退朝……”
没有得到确切的旨意,魏庆丰有些失落,他并没有继续求旨,隐隐约约间,他已经感觉到了陛下的不满,他不能够再如此冒进了,若是,若是,陛下当真和徐将军之死有关,那么,他便是自寻死路。
早朝已经结束了,魏庆丰从高高的台阶上往下走,他走得很慢很慢,因为他要等一个人,等着跟他说几句话,魏庆丰所等之人,便是郑延年,但是,当他走完了所有的台阶,并且在台阶之下耐心等待之时,郑延年慢悠悠地从大殿里走下来了,他也瞧见了魏庆丰,不过,他并没有有任何的停留,他露出了蔑视的神情,直接从魏庆丰的面前,甩起衣袖,轻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为何会如此?魏庆丰本还想着,确认一下当夜是否是他派人刺杀他的,想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当年的事情,但是,郑延年已经对他熟视无睹了。
从皇宫回来之后,魏庆丰一直在深究郑延年的神情,忽然间,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为何如此自信?为何没有丝毫的慌乱,这样的镇定自若,难道,他根本就不害怕自己手上的证据吗?
大雪连绵几日之后,太阳终于出来了,阳光普照大地,身上的冬衣,可以褪去一些了,魏庆丰下了马车,站在石板路上,闭上了眼睛,享受这样温暖的冬日,许久没有见过阳光了,阳光倾洒在身上,是如此的温暖,他贪恋这样的温暖,自从她走后,他的世界里一片阴暗,心里头最深处,总是抑制不住,想要去想她。
漫漫长夜里,他从未睡过一次好觉,他惧怕见到所有红色的物品,那般醒目的红,总是激起他心底最强烈的思念。
暖阳照在身,心中仍生有寒意,不知是清醒还是迷茫,他念出那个不愿提起的名字,“花生……”
“花生米吗?”东兰凝视着那个还在微微晃动的花盆,说道:“可是一颗修炼成人形的花生?”
西诃睁开了他的双眼,眼睛里平常如许,没有一丝波澜,“你怎么知道的?”
“当真是他们口中的花生,”东兰呢喃了几句,随后,她向西诃开了口,“西诃,这颗花生,我可以将她带走吗?”
“不可以!”西诃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绝了。
东兰感觉得到,他对她的态度冰冷很多,这样其实挺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和西诃认识了这么久,却因为那一次敞开心扉的话,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便变成了如今这般。
当初,西诃和她可是可以把酒言欢、对酒当歌的好交情啊,而今,他的语气,他的态度,让她心生了畏惧,她开始惧怕他,往日的情分,已经消失了。
“西诃,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带走她吗?”
“因为,她是我炼药的药材。”
东兰心中一惊,西诃竟然要将那个化为人形的花生米,丢进丹炉,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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