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现在这样很好
汩余与虎隐紧盯着尹天石，却不言语，唯有璞妍惊讶道：“你是什么人？”
尹天石没有答话，刚想到应该是瑰朵将他们安置在了这里，就听到瑰朵清脆的语声传来：“他是夸垩之子——星卓。”
语声一落，人也已在他身旁站定。
汩余一对漆黑如墨之目忽然神光幻动，盯着尹天石，唇角微微一牵，似笑非笑：“听说夸垩之子触犯原星律法，擅自滞留地球，已被罚流放喀图星，说的可是你？”
瑰朵闻言愣住，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这一情况。
尹天石冷冷看了汩余一眼，此时他胸中郁涩，实在不想说话，转身向洞外飞去。
瑰朵忙想跟了出去，却被璞妍叫住：“好啊，瑰朵，想不到你口口声声要维护原星律法，自己却做出违法之事，却又该如何处置？”
瑰朵停下，眉头一蹙，转头看向璞妍：“我哪有违法之事？”
璞妍冷冷笑道：“一个本该在喀图星流放之人，为何现在却在地球出现？”
瑰朵还未答话，宿莽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道：“哦！原来你擅自放走流放之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我们也放了？”
瑰朵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眼见汩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虎隐阴沉不语，心里顿觉有些心虚。
璞妍一对红榴般的眼眸中隐隐嘲讽，缓缓说道：“瑰朵，现在你又怎么说？”
瑰朵心生反感，勇气却顿生。
“有什么可说的？星卓虽也触犯律法，又怎么及得上你们万一？他不过是擅自滞留外星，虽被罚流放，但已真心思改悔过，而你们……”她一个个地盯了一眼，“犯下的却是决不可饶恕的重罪，如果原星未毁，你们全都会被终生囚于囚仙棺内，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可以趁着偶尔的清醒，千方百计地想让我放你们出去，别再妄想了，我绝对不会放了你们的！”说完扭头就走，再也不理会他们。
“瑰朵，你……”璞妍气得在囚仙舱中跺了跺脚，“明明自己徇私枉法，却还强词夺理！”见瑰朵根本不理会，已走出洞去，无处宣泄，只好向汩余看去。
汩余似乎若有所思，转过头来看向璞妍，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璞妍看着他，怔住了。
瑰朵拂开洞口的绿藤，飞了出去，却见明亮月光下，尹天石立于石台边沿，沉默的背影仿佛被如水的月光浸透，幽幽冷冷的悲凉。
她悄悄靠近，还未说话，却听他忽然说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她慌忙摇头：“不为难，他们才是强词夺理，不用理会他们。”
他不再说话，再次沉默下来。
她已习惯性地探视他的内心，所以只要一靠近他，便就又感觉到胸腔被沉沉压住的紧缩感，本来就是不忍看他绝望痛苦才送他来地球，没想到他现在面临的却是更加无法挽回的绝望。
她摇了摇头，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你……还是想留下来么？她现在已经有人照顾与保护了，其实，你已经可以放手离开了。”
尹天石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留在这里，我才能知道她究竟过得好不好，才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如果离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能实践承诺，我这一生内心都无法安宁。”
瑰朵摇头：“可是你就甘愿这样一直痛苦下去吗？要一辈子这样……”她在脑中搜索着合适的词语，“这样魂断神伤吗？”
他抬头望向清朗的夜空，一轮满满的圆月安静地游走在黑暗之中，他微微一笑，眼里却是无尽的苦涩。
“一辈子……真的太长了，也许时间会淡化一切吧，又或许，我会慢慢适应这一切，把这些都渐渐当做习以为常。”
把痛苦与绝望当做习以为常？
瑰朵呆住了，她的心缩得越来越紧，紧得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内心感受还是自己的感受了，这样几乎要窒息的痛苦，只是一天都难熬，还要当成习惯，还要这样过一辈子，她实在无法想象。
忍不住喘了几口气，抬头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深爱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女子，爱到这么执着，这么无悔，即使已被彻底遗忘也还是要守护在她的身边。
她不禁捂住胸口，心里的疼痛，究竟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自己还有在对他用读心术吗？
瑰朵的心忽然乱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晃了晃头，想把他带给她的那些感觉全都抛开。
从会使用读心术开始，她一直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别人的内心，冷静分析，清醒思考，为什么一遇到他，就仿佛被牵扯进他内心的巨大漩涡里，越来越深陷，越来越难以自拔……
她又晃了晃头，她得想点儿别的事了，不能总是在他的心里越搅越乱，她忽然想起刚才感到十分疑惑的那件事，那个湛之诺，还有莫桑璃……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瑰朵重新看向尹天石，这一次她克制着自己，不再对他使用读心术。
尹天石微微一侧头，却并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瑰朵想了想，“在地球上，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结婚？”
尹天石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才答道：“结婚，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一份承诺，有了这份承诺，他们对彼此的未来才会更加清楚明了，才会在面对不幸、磨难甚至疾病时，多了一份责任感和共同面对的勇气。”
瑰朵有些明白了，于是又问道：“那也就是说，要彼此相爱，并且想永远在一起的人，才会结婚？”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她就立刻后悔了。
果然，她很快便感觉到他内心深处慢慢渗出来的割裂一般的疼痛，她忍不住皱了眉头，忽然又回过神来，不是想好了不再对他使用读心术了吗？
尹天石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想让胸腔里那阵慢慢涌上来的痛楚尽快地消去，好半天，才回答出瑰朵的那个问题，语声里却是满满的苦涩。
“在这个世界里，彼此相爱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其实有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终成眷属，也有很多结了婚的人，其实他们彼此并不相爱……”
他又吸了口气，唇边一缕隐隐的苦笑。
“我以前从来不信命运，现在却越来越相信也许冥冥之中的确早有安排，是你的，终究会归属于你，不属于你的，无论你怎么强求，终究仍会离你而去，想要永远在一起，只是梦想而已，能够实现的，都是被命运眷顾的人。”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满月，深锁的眉头下，幽蓝的眼眸中如深邃的海水泛起粼粼波光。
瑰朵怔住了，他给出的答案让她越来越混乱，想要结婚的人究竟是相爱还是不相爱呢？地球人的情感为什么会这么复杂难解，为什么不可以简单明了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凝视着他忧伤的背影，他所说的命运，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安排？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如果……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如果你一直没有离开，你和她会结婚吗？”
“当然会！”尹天石不假思索地便回答道，“她最渴望的就是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他忽然顿住，她曾渴望的一切，现在不是已经成为现实了么？
瑰朵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早就知道当初他是为了她才被迫离开，心心念念地想要回来，得到的却是这样残酷的结局，她摇头，他们那么相爱，命运不该给他们这样的安排。
心中实在为他感到无限遗憾，她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真希望会有奇迹，她要是忽然恢复了记忆，那该有多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摇头：“不……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恢复记忆。”
瑰朵心中一震，惊讶万分：“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和她在一起吗？”
“我当然想，可是……”他又微微摇头，“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如果她恢复了记忆，会承受不了那些痛苦。”
“为什么不可以挽回？”瑰朵被弄迷糊了，“她可以和你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痛苦？”
尹天石唇边一缕苦笑：“她已经和别人结婚生子，这是已无法挽回的事实，她绝对不会离开他们的，你不了解她，她是情愿自己受伤，也绝不愿伤害任何人。”
“那她……她就不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吗？”瑰朵还是不明白。
“她当然会想，所以才会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尹天石再次摇头，“我宁愿她永远不要恢复记忆，也不想她去承受那些难以承受的痛苦，其实现在这样很好，她过着她曾渴望的生活，美满幸福，平静快乐，这才是她应该拥有的，如果和我在一起，她的生活就注定无法平静。”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苦痛到难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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