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叫柳生
我受罚的时候他默不作声，现在，倒是来质问我了？
想到这里，我扶着额头勉强起身，却是转身重新温了一壶茶，把他的冷茶换掉。
我倒茶的动作未毕，手腕却被一把擒住。
“本殿在问你话。”
手腕被他钳的生疼，我忍痛将茶端到他面前，顺从地开口，“大皇子来……自然是如上次计划的那般，青睐奴家，想要奴家为他办事了。”
手腕上的力道猛松，我这才揉了揉腕子，转身，坐在了桌子另一边。
“说清楚。”
沈璟修话说的言简意赅，我却从他眼里看出几分阴沉。
也是，依照他的身世，大概自幼起，身边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人，他应该最恨，也最怕别人的背叛。
“殿下不知道？”
“我为了殿下被沈璟瑜罚跪，这腿上，可全都是印子……”
我声音委屈，腿上，也确实疼得厉害。
沈璟修不搭话，只沉沉的盯着我，转手捞起茶盏，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你倒委屈起来了？是你惹了大皇子不快，让他怀疑到本殿头上，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是大皇子耳目聪颖，殿下不得不防。况且……奴家也是为了取得大皇子的信任，这才欲迎还拒，我对殿下的心，殿下应当清楚才是。”
没等他斥责，我率先贴到他身侧，将手放至他胸口。
“他说什么了？”
“想让我离开殿下，‘弃暗投明’罢了。”
我将大皇子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他，果然，沈璟修的脸色愈发难看。
“我一心为殿下着想，殿下倒好，我人还没醒，就要被质问。”
我话说的娇嗔，心里却明白，昨天若不是他授意，我也不可能被抬回来，还待在这间屋子里。
沈璟修在这里问我，无非是在试探我，看我肯不肯说真话罢了。
如他所愿，我的回答很诚实，不过他离开时，还是顿了脚步，眼里带了几分复杂，“安分些，少给本殿添麻烦。”
待他离开，往阿姊房间走去时，我方才卸了防备，依靠着床帷，讽刺一笑。
不要给他添麻烦？
他真以为，我想卷进他们这些明争暗斗之中？
我不过是，没有选择罢了。
一连几天，我都过得很平静，五皇子和大皇子都不曾来过，也趁着这个嫌隙，我第一次向妈妈告假，想要上街采买。
夹杂在五皇子和大皇子间，妈妈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却少见的准了我的假。
自从到了青楼，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出来，外面却和以前一样热闹。
讽刺的是，街道还是照旧，只是我的人生……完全不同了。
不知走了多久，我来到一处大树下，悄悄找来一个锄头，两下刨开。
以前在尚书府，小娘和大夫人争宠时，我常常出门。
不想和小娘一样，日日被困在那小方天地中，所以每次出来，我都会在这个地方藏一些钱财，没想到，真的有用到的一天。
若我是寻常的妓女，凭借这些钱财，第一天入楼，我便能将自己赎出来，可惜啊……
我自嘲般笑了笑，将挖出的金叶子和各式珠宝取出。
钱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足够我这一生安乐无忧了。
我把那些金银珠宝挡掉，换成了票子，一部分留在了当铺，只带走一部分。
做完这些，我方才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感受着这少有的自由。
“来人呀，给我打死他，臭小子，还敢偷我的药！”
没等我走多久，便听见一声呵斥。
抬头，只见带帽的几个伙计拿着一根铁棍，正在狂追一个捂着脚的少年。
我站在桥下冷眼瞧着，刚准备躲开，却被少年冲过来拉住了衣袖。
“小姐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小姐？
我心中自嘲。
我一个玉春楼被人随意践踏的妓子，算哪门子的小姐。
可少年额头还留着血，脚上也被铁棍打伤，他的眼睛里，充满无尽哀求……
那双眼睛，不知怎么，让我想到自己跪在雪地时的模样。
若是当时有人来救我，哪怕只是盖上一件披风……
没等我回过神，几个伙计便追了过来。
“识相点，不要管闲事。”
几个人上来便来扯我身边的少年，少年却更加用力的拉住我的衣角。
“求求你……”
终究，我一把推开伙计，把少年围在身后，冷声道：“谁许你们滥用私刑？”
伙计闻言，一脸不屑的的打量我，“滥用私刑？谁知道这小子在铺子里偷了多少药材。今天，非让他全吐出来不可！”
眼看他擎着铁棍就要抡上来，另一个伙计却一把按住他，满目审视的看着我。
“你又是他什么人？”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我只睨了他一眼，随后，从荷包里拽出一锭银子，扔在为首的伙计身上。
那伙计胡乱接住，看到银子时，眼中的暴戾瞬间消失。
“是…是小的得罪了！”
说罢，那伙计转身，拉着同伴便走。
我还未曾说话，那少年却忽得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四五个响头。
我身前的青石板，没一会，便被他浸了大块的血迹……
“麻烦也解决了，少在这挡路！”
我皱着眉头看他一眼，就要绕过去走人，下一秒，衣摆却被他死死牵住。
“我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我的名字？
在尚书府，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出小姐，抄家后，我又成了玉春楼里的妓子，柳烟……
不过是随处漂泊的浮萍，叫什么名字，重要么？
“让开。”
我冷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少年却固执着不肯松手，声音喑哑而坚决，“小姐今日的恩情，阿德来日，必将千倍奉还！”
“敢问小姐姓名！”
明明只是个少年，可他瞧着我的那双眸子里，却充满了狼的凶性。
少见的，我停下脚步，和他对视良久。
“我姓柳，名生。”
我不仅要重获新生，还要在这世道生存下去，不让那些作践我的人潇洒了去。
说罢，我将少年拉起来，打量着他还在滴血的头，从袖包里拿出一张票子。
“还跪着干嘛？想要报答我，你也得先活下去。”
“拿着，去医馆看看去！”
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张票子，那面色凶狠的少年却忽得红了眼眶。
“我代妹妹，谢过小姐的大恩大德！”
他……还有个妹妹？
未等我细究，那少年已经抱着票子，一瘸一拐往街上去了。
人也救了，热闹也凑了，我看着将晚的天色，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只是闲逛了半日，楼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将军的女儿原本属意五皇子，近日听说五皇子常日流连温柔乡，竟然连府中都不住，自然心生嫉妒。
一怒之下，竟闹到了这里。
只是可惜，我归来时，闹剧已经结束了。
我路过时，只听到阿姊的房间里传出五皇子温声软语的安慰声。
见此，我不由笑着摇头。
到底是那位将军的女儿不自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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