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妹妹

　　没等我阻拦，半大的少年已经起身，我终于忍不住在他转身时，一把拽住他的衣角。

　　“可惜，我身上也没有其他值钱的物件了……”

　　我面上带了几分苦涩，“我身上早中了那些达官贵人的毒，十日之后若不得解，终是死路一条，你还有个妹妹，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功夫了。”

　　“今日，谢谢你。”

　　要不是他，兴许我早让人糟践的不成样子，九泉之下无法瞑目。

　　听我这么说，少年一向漠然的脸色一顿，眼里带了几分复杂，“我有什么好谢？要谢，也是我该谢你，若不是那日，你给的那些银钱，笑笑怕是活不到今天。”

　　笑笑……是他那个病重的妹妹？

　　见我疑惑，他转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物件来，“也是多亏了你给的银钱，我才能把这个赎回来。”

　　山洞里光线昏暗，我却看的出，那是一把银质的长命锁。

　　锁头上甚至还镶了几颗青色的碎玉，瞧着花式纹样，倒不像寻常人家的东西。

　　“你的？”

　　见我蹙眉，阿德却摇了摇头，“是笑笑的，我……我们家人都饿死了，她也是我在路上捡的，当时她身上，只有这把长命锁。”

　　“小姐认得？”

　　见我目光一直定在那锁头上，他眼里少见的划过几分希冀。

　　我看了半晌，却只是皱着眉摇头，“只是觉着，这纹样有些熟悉。”

　　可但凡京城内有点名头的世家大族，儿孙满月时，都会挂上类似的锁头。

　　从前，我和小娘仗着阿爹的宠爱，倒也没少参加此类宴会，可除了本家人，谁会记得人家锁头上的花样和详纹？

　　见我摇头，阿德也只是无奈叹了口气，“无妨，若她的家人活着，总有能找到的那天，小姐——”

　　“不过是个逃亡的军妓，哪称得上小姐？”

　　“我的真名叫柳烟，要是不嫌弃，你唤我一声姐姐便是。”

　　许是瞧我面上又带了几分苦笑，阿德眉头轻皱，“我也不过是个没人管的野种，命如草芥。”

　　“在我眼里，你比那些做作的世家小姐，好上千倍万倍。”

　　说罢，他没给我再反驳的机会，反而瞥了一眼我被撕的破烂的衣裳，“我去找些御寒的东西来。”

　　瘦削的身子再次消失在林子里，我心里却因着他的那句话，稍稍回暖。

　　在青楼的柴房内，我不是被龟公苛待，便是被嬷嬷等人责打侮辱，如今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竟觉得有些轻松，不由得多了几分困意。

　　“烟儿喜欢这镯子？”

　　梦里，小娘拉着我的手，一把将我抱到绣凳上，笑容晏晏。

　　“小孩子家家的，喜欢便拿去。只是烟儿要记得，不管日后出了什么事，这镯子你都不能送人，也不能丢。”

　　“为什么呀？”

　　梦中的小姑娘转过脸来，面上带了几分好奇。

　　“因为——”

　　“姐姐……”

　　“漂亮姐姐？”

　　直到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方才迷迷糊糊，从梦中清醒过来。

　　“这些都是哥哥从树上摘的，姐姐快尝尝！”

　　没等我回神，扎着双髻的姑娘已经把一整把的枣子塞到我怀里，见我怔愣，她又轻笑一声，“忘了，还有这个——姐姐尝尝，这是我在街上抢来的，可甜了！”

　　几颗圆滚滚的糖果停在我手心，令我心头一暖。

　　“你是，笑笑？”

　　见她笑着点头，我方才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身前的姑娘只比阿德矮了两个头，身上的衣衫虽然陈旧，却不显脏乱，显然被时常打理过。想起阿德的话，我心里倒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本是富贵人家的命，谁承想，竟沦落到这步田地。不由的，我又想起了小娘和自己……

　　“都说让你少去街上乱窜了，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我还没来的及跟她说上几句话，小姑娘的衣领便被人揪起来，整个人被扔到一旁。

　　阿德从洞外迈步进来，手里提了只蹬着腿的野兔，目光虽有嫌弃，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才不会出事，街上那么多人呢……”

　　“好像是大皇子要娶什么小妾，排场倒是不小，还发了好多瓜果。”

　　我怔愣一下，看向手心里那几颗半化的糖果，苦笑一声。

　　恐怕阿姊也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也只落得一个小妾的下场，况且沈璟瑜放出风来娶她，也只是引五皇子出来的诱饵。

　　在这盘棋上，我与她都是棋子，也都是输家……

　　“还不快去生火？”

　　见我神色凄凄，阿德张口打断了她的话，一把将柴火扔过去，自己则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开始处理那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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