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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九岁的周喜弥


蒋煜出差完回到酒店随意将行李箱踢到一边,刚打开手机,微博就从上方滑落,推送热搜金鲤奖红毯酒店的定妆照。

他本欲右滑的手指顿住,戳开弹窗在十八宫格里找周喜弥。

男人本色,是真的色。

看到冲镜头笑意盈盈的周喜弥,他的身体比大脑还快给出了反应,他本就是一个卑劣的人,不觉得有多下流,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本能反应。

他心情颇好坐到沙发上点开微信,与周喜弥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她发的“好。”。

小没良心,出差一个月一条消息都不给他发,他有些不满。

点开输入框他按照惯例发送自己的酒店定位,刚发出去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差点崩到他视网膜里。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蒋煜对着这条告示性消息愣了半晌,他皱眉烦躁地松开裤腰带,手指往下滑动,闪过的聊天记录满屏都是她发的“好。”,再无其他多余的文字,几十页的聊天记录竟窥探不出一丝她的情绪。

黑暗中疲劳和怒气糅杂到一起生出微不可见的落寞,蒋煜嗤笑一声熄灭泛着荧光的屏幕,一把扯开让他产生窒息错觉的领带,扔死蛇一般扔到地上。

套房内的呼吸声几秒后平稳下来,他捡起手机给助理下达指令,随后脱光衣服进了浴室。

潮湿贴着镜子的浴室是人类更中意唱歌自拍的地方,对蒋煜来说只是一个洗澡的地方,和一个偶尔做爱的地方。

他望着被雾气沾满的镜子,镜子里狭长的眼睛还没回过神来,他撇过视线闻着氤氲的水汽总觉得身前空空荡荡,他伸手拨开水龙头,水流冲刷洗手盆的声音像摇起来的沙锤,夜深人静摇动时碰撞的硬粒间藏着细弱的闷哼声。

那是十九岁的周喜弥。

蒋煜第一次见到周喜弥才二十二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回国跟打了兴奋剂般在生意场上搅局,那天他回白礼市在酒桌上拿下一块地,事情定下来后他从餐厅踉踉跄跄走出来吹风,他没有多醉,只是急需流动的风抑制自己急速跳动的神经。

因兴奋剧烈颤抖的手往嘴里甩了一根烟,关键时刻却颤颤巍巍打不出火来,微弱的火苗在风中几次稍纵即逝,他失去所有耐心,把火机揣回兜里打算回去找人借火,刚一转身猫吟般的哭泣声就顺着风钻进他耳廓里绕啊绕。

绕得他心烦。

他蹙眉转身循着哭声的源头找了过去。

与餐厅相邻的是酒吧一条街,初秋的夜生活仍不知停歇,他明明是向源头靠近,越靠近反而越听不到,这全得归功于隔壁从一间酒吧出来的一群醉鬼的歌声,鬼哭狼嚎的将细碎的哭声盖了全。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哦哦哦!”

蒋煜随手抄起酒吧面前装饰用的酒瓶砸了过去,酒瓶堪堪擦过最边上一个醉鬼的耳朵在地上摔成了零落的棕色雪花。

“哦你全家!”

这一砸那群醉鬼酒醒了一大半,看他醉得不轻的模样快步逃开,生怕又一个酒瓶砸过来在他们脑袋上播种暗红色的雪花。

吓唬完人的蒋煜嘿笑一声打算打道回府,路过夹在中间弯曲的小巷子时那抓耳的呜咽又传了出来。

十九岁的周喜弥和二十四岁的周喜弥截然相反,情绪如正在绞死她的蛇,难过和迷茫赤裸裸的呈现在她涨红的脸上,她蹲在一堆酒吧请出来的杂物边哭个不停,一扁嘴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肉倏地冒出来,他还没看清又收回去,像极了鱼呼吸时张合的鳃。

他发现了人类由远古鱼类进化而来的证据。

蒋煜盯着她的脸颊想。

酒劲这时候没道理地上涌,他扯扯裤子蹲在能看到她脸颊肉躲猫猫的地方打开手机计时。

他想看看这条难过的小鱼儿能在陆地上呼吸多久。

34:00

没人告诉过他世界上有一个品种的鱼能在陆地上呼吸这么久,他按下计时器,不敢相信人类的眼泪居然能流半个多小时。

妈妈没有骗他,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小鱼儿站起来还在抽泣,他的酒意顺着她掉不完的眼泪醒了七七八八,于是他迈着长腿走过去,双手抓住了即将跃入人海的小鱼儿双肩,将她扭过来毫不客气地打量她的真面目。

十九岁的周喜弥是不同的漂亮,这时还没有长大后的妩媚和清冷,标致的五官被悲伤的肉粉色晕开,他没由来想到小时候去看望刚生育完坐月子的小姨喝的那碗红糖酒酿豆腐。

养血活血,催乳发奶。

他知道这样的比喻放在眼前人身上不太合适,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小时候还喝过呢,不也没什么影响吗?

让他头疼得不如去产奶的是,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双眼肿成核桃的周喜弥便呜咽的求他放过她,叫喊着她真的没钱,一分钱都没有的那种没钱。

看起来是一个被黑社会威胁的无知可怜少女。

蒋煜想不通的是——

她哪来的错觉认为自己需要劫财。

一时他居然有种面对醉鬼的无语。

“别哭!”他不耐地低声吼他。

小鱼儿一下子噤声,因憋得太急难受地打着哭嗝,见未流尽的眼泪在眼角慢慢聚成冬天赛里木湖的雪泡,他恐吓这个吓得全身发抖的小鱼儿:“眼泪要是敢流出来我就把你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周喜弥胡乱擦拭湿润的眼角,边擦边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没哭,你别打我,放我走吧。”

蒋煜放开她,居高临下的审问她:“告诉我,你刚刚在哭什么?”

“告诉你,你就放我走吗?”她尝试谈判。

“轮得到你跟我讲条件?”

周喜弥想不通眼前莫名其妙的男人问这个的目的,但为了保命她把电话里的内容大概的复述了一遍,说到伤心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蒋煜双手插兜里面无表情听完这个愚蠢少女的悲惨人生简史。

周喜弥命浅的爸爸在她小时候出意外去世,脆弱的妈妈把养大她作为精神支柱,养到她成年后再也承受不了失去爱人的悲伤出现抑郁自杀的趋势,亲戚建议她别在妈妈面前晃免得触景生情,凑了一笔钱把六神无主的她送到白礼打工,可是妈妈前不久还是自杀了,那些坏亲戚不仅哄骗精神状态不好的妈妈打了欠款还瓜分了她家的拆迁费,现在的她除了一大笔债一无所有。

“我好蠢啊。”

她支撑不住再次蹲下来,酸涩的泪腺勉强挤出一滴小小的泪珠,它在眼眶里孕育出来时像绣花针刺痛她的眼球。

该。

蒋煜看着面前无助的发顶给出自己最精辟的评价。

可周喜弥瘦削止不住耸动的肩膀像是不断求救的信号,被酒精熏坏的他竟该死的心软了。

“蠢东西,缺钱是吗?”

他蹲下来强硬掰过她的头,话语里的尖锐直直刺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周喜弥。

吸鼻子的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慌张地挣开他双手,他随意地拎着她的衣领像拔萝卜把人拽起来。

“我有钱。”

“……”

他的手插进她后脑勺的发丝,高挑的身形靠近了些,在阴暗逼仄的巷子里远远看去他们像是在路灯下接吻。

“我包养你,你的事情我来处理,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像加了一层龙舌兰滤镜,阴暗粘稠。

没什么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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