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找
那是周喜弥试镜完的第二天。
她正在自己别墅看书,突然接到何寒的电话。
“现在断网,锁好大门,跟我保持手机畅通。”说完就挂,也不管她听没听请。
周喜弥很少上网关注娱乐圈的事,一般就刷刷视频看看可爱的猫猫狗狗,可人基因里自带一种充满叛逆挑战性的好奇心,她锁好大门后在家里转了几圈忍不住点开微博查看热搜。
【周喜弥被爆霸凌虐待助理!】
这是她的词条第一次跟爆椒牛肉面一个颜色,尽管词条内容她看了一脸懵。
她霸凌助理?!
周喜弥睁大眼睛点进去,微博自动播放的视频里,带着墨镜和口罩字字泣血诉说着如何被她虐待霸凌的正是陪伴她三年的助理宋彦。
视频里宋彦变了声,以传统受害者采访的视频角度一条条控诉她的罪行。
他哭诉周喜弥逼他喝洗发水,因他长得胖天天容貌羞辱他,以帮他减肥的名义夏天不准他开空调,嫌他不够顺眼冬天不准他穿太多,除了拍戏和上厕所什么事都让他做,连水都要人喂着喝,水温一旦把控不好直接上脚踹,长期语言霸凌和把他当仆人一样奴役的残忍行径令他患上重度抑郁,每天都在求生的边缘徘徊。
宋彦说得声泪俱下,极具感染力,加上他脸长得憨厚老实,很难不让人相信他说的话,为提供真实性,视频末尾宋彦还附上自己和她的合照,还有那张撑伞的照片。
证人证言证物都有了,一开始不信的网友也开始动摇。
雪上加霜的是,不过十几分钟一些营销号编发了统一的通稿,还突然冒出一些自称圈内人士的爆料者发微博锤她。
有的说她难采访不是一天两天,还经常耍大牌,镜头前镜头后完全是两副面孔,在剧组看心情演戏,心情不好直接罢拍,还会为了旅游经常请假拖累剧组进度,有的说她对他们工作人员永远是一副瞧不起的态度,很多跟她合作完的工作人员因受不了她的所作所为转行,有的说她在后台会肆意羞辱同期小花和她们的粉丝,用词极其难听。
在他们嘴里,周喜弥是一件人事都不干,每天尽去嚯嚯别人,很不得把娱乐圈搅翻天的大魔女。
有组织有预谋的操作下,被蒙骗煽动的网友和藏匿其中的水军失了智般辱骂她,她评论区之前的夸赞评论瞬间被疯狂涌进来的恶意评论踩在脚底下。
乌黑沉重,难以翻身。
如同那段时间的周喜弥。
何寒动作很快,他迅速联系公司花钱撤热搜控评,咨询律所后用工作室号发了否认声明和律师函,一套公关下来事情没有任何转机,本意想要网友冷静的律师函反倒成了网友的肾上腺素。
辱骂和嘲讽没有停止,而是像病人身体里不断分裂的癌细胞,快速猛烈地吞噬健康细胞以滋养自身。
他们将她的脸AI换脸到各种猎奇小视频,给她P遗照,P裸照,造黄谣,拿她以前的演戏片段和采访剪辑各种搞怪视频,往她住址寄死老鼠和腐烂尸体照片。
这是一场狂欢。
一场以满满恶意堆砌出来的狂欢。
“真把自己当皇太后了,看她站的那样,有什么好装的,无语。”
“不懂就问,照片里的小姐姐是残疾吗?”
“大胆!还不给我皇太后准备龙椅,小心皇太后逼你们喝洗发水。”
“长得好眼熟,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在白礼一家酒店看到过她陪一群男人上楼,不知道去干什么,可能是开房搓麻将吧。”
“有没有种可能,她就是麻将桌。”
“我有视频,五元秒发。”
她是免费射击场的靶子,谁不爽都可以往她身上补一颗子弹,没有人觉得不对,没有人指责他们,没有人为她说话。
所有人只觉得她活该。
那段时间周喜弥闷在家里不哭不闹,她翻出买回来快放到积灰的拼图,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照示意图安安静静的摆放,黑亮的长发用米色发圈随意挽起,认真找寻挑选拼图碎片的侧颜专注温婉,仿佛她呆在充满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对她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只有她偶尔在半空中停滞的手臂和忽然放空的神情能证明她在害怕。
微不可见,隐藏极深的害怕。
她不敢打开手机,不敢出门,甚至不敢闭眼。
每当天一黑她会想象有人闯进门来,接着化身正义使者打开闪光灯曝光她这只躲藏在别墅的过街老鼠,她想辩解却被捂住嘴,一波又一波人踏进来将她架上十字架,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堆是他们对她的审判结果,即将倒向火堆时她妄图瞪大眼睛看清他们的面目,蓦然发现他们个个面目模糊,仿佛带着天生的的保护盾牌。
他们都有,只有她没有。
事件当事人宋彦不知所踪,何寒边向法院起诉边联系最好的公关公司替她做好公关,一向刀子嘴的何寒看到她的状态叹了口气,嘱咐她好好休息又放心不下,哪怕每天忙得转个不停也会抽空过来看她。
他不会安慰人,也知道安慰对此时的周喜弥没有用。
两人在客厅无言吃完一顿午饭或者晚饭,然后何寒接起电话离开,嘱咐她锁好门,保持手机畅通。
周喜弥表情木然答应他继续呆坐在沙发上。
有时候会继续拼图,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无论想什么都会转到那些对她的谩骂上,她没有办法停止思考,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好起来。
与此同时她庆幸《在都市战斗的女人》这部剧已经杀青了,没有因她让剧组停摆连累进度。
可惜的是,张奥导演的电影与她彻底无缘了。
再多她就不知道想些什么了。
想蒋煜吗?
说来可笑,她杀青那天和蒋煜闹了一次脾气,吵了一场毫无价值的架,无意义的冷战直到今天,她原本想先低头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金主,服软这件事他这辈子都做不来,按理说这事就应该由她做。
但她如今没有心情去想蒋煜的事。
她好累。
真的好累。
白礼市为她应景下了一场大暴雨,她坐在落地窗前看雷电蜿蜒在黑墨染成的天幕上。
狂风暴雨她坐在落地窗前心情反而平定不少,欣赏着前一秒阳台亮如白昼,等熄灭后又迫不及待砸下震耳欲聋的雷声,声势之大仿佛欲将天幕撕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向她展示粉饰太平的内在有多狰狞不堪。
嚣张的大自然面前,她的焦虑竟奇迹般的暂时遗忘,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大中午。
第二天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何寒。
“你那后台没找你?不要你了?”何寒开门见山问她。
“可能吧。”
周喜弥爬起来拆开何寒给她带的积木,是一颗像素地球,她积灰的拼图两三天已拼好裱起来,现在正放在她卧室门后继续积灰。
“那帮狗东西藏得够深,特别是宋彦那吃里扒外那死玩意,老子操他全家!老子挖他祖坟!等老子逮住他迟早要把他那颗猪脑袋割下来喂狗!”何寒突然情绪激动乱骂一通。
她点评道:“狗狗是无辜的。”
“这是重点吗?”
她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阵何寒问:“他能替你解决吗?”
像素地球全是微小颗粒,刚拼一会她眼睛已经开始难受,她闭上眼睛。
“能。”
“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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