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挨黑棍

那个老男人唠唠叨叨地说着，刘文杰观察，这男人的脸上表情显示出他的言辞恳切。刘文杰向旁边移动了一下位置，使自己更靠近他们，以便听清楚乞丐在乞讨时到底都说些什么。

男人告诉这个少妇：“我有病，但没钱医治，正在等死，而且家里遭了洪水，请你大发慈悲，送一元钱给我坐车。”说话中，男人伸着一只像腌制过的手。

刘文杰这才明白，原来是一位讨钱的乞丐。

“你干什么哟？”少妇小声说了一句，嫌恶地往旁边挪动了两步，使自己和老乞丐的距离增大了一些，并且以手拄腰的姿势没有改变。

这样的结果是她离刘文杰更近了一些。

刘文杰看到她往旁边挪动脚步，乞丐也如影随形，跟了过来，乞讨的语气也更加迫切。乞丐没有因为她的嫌恶而放弃自己的乞讨，这样的反应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他也许走惯江湖，阅人无数，认定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妇是个有钱的主儿，从而树立了必得的信心。

刘文杰甚至在乞丐的一大堆话语中分辨出了：“你能活一百二十岁”、“你永远年轻”两句颂词。

显然少妇被打动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摆脱乞丐的纠缠。她低下头从塑料袋中将皮夹取了出来，在里面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张一元的纸币，正好满足乞丐的要求。

这个乞丐有眼光。面前的这个少妇真的是一位有钱人，这从她皮夹中露出的一叠百元钞票可供佐证。相比之下，刘文杰身上就没有这么多钱。

刘文杰不好意思盯着她的钱夹看，下意思的将头转向了别处。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刘文杰听到那个少妇突然惶急地叫起来。

刘文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转过头来看，那个讨钱的乞丐向右前方飞奔而去。

“抢钱哪！抢钱哪！”女人一边尖叫着，一边跃下候车亭的台阶去追。这时，那个被她拆散的美好姿势还保留在刘文杰的印象中。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突发事件，不知道跟自己是否有关。

少妇没跑几步，脚下一个趔趄，摇晃了几下才没摔倒，刘文杰看到她手上依然提着米。一个穿连衣裙和高跟鞋的女人显然不适合跑步和追赶。刘文杰就像是突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样，一步跨了出去，掠过女人身边，向乞丐追去，从她身边跑过时，他瞥见了她脸上的神情，那里有焦急、忧虑、感激等多种心态交织在一起，使她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

她的叫声只打动了刘文杰一个人，别人并没有过于理睬，他们只是摇着头看着，说着，指点着，并没有人来帮忙，前面的道路上，汽车和行人按照日常惯例在运动着。

有几个骑自行车的人放缓了骑行的速度，看看少妇，又反转头看看逃走的乞丐，同样的，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刘文杰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继续追下去，那女人看到刘文杰追上去了之后，她就不再叫了，而是提着塑料袋，小跑着向刘文杰追赶的方向急急地跟了上来。

乞丐在前面玩命的跑着，跑着，刚才那个乞丐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元钱的时候，心里却把她皮夹中的那叠钞票据为己有，他一伸手，就将她还没合上的钱包抢到了手里。

那个抢钱的乞丐跑得可真不慢，刘文杰在追赶时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他依稀记得这个乞丐是个满面愁容的老头，可是，一个老头有这样的跑步速度真称得上牛叉。

跑着跑着，刘文杰开始怀疑前面乞丐是个山民堕落而成，他跑步的姿势怪异，却很管用，看得出那人脚骨强健，幸好刘文杰也还年轻，并在大学时参加过几次长跑比赛，他还能跟得上对方的脚步，刘文杰稳住了气，保持一种匀速，在后面追着。

刘文杰想，只要这个乞丐不突然长翅膀飞起来，一会儿就能赶上，赶上以后，一个年老的乞丐在心理和身体上都将处于弱势，将钱夹拿回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当自己把钱夹交还给那个美少妇时，没准她会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一定会说：“谢谢你，你是好人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自己自然可以扶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一定会像大多数情况那样，抽出几张钞票来感谢自己，自己呢？也将毫不犹豫地谢绝。

有这样的预期作为精神支柱，刘文杰跑得一点都不累，甚至还很轻松。

那个乞丐显然没有这么好，本来抢劫就令他紧张不已，当发现身后还有一位不懈的追赶者时，他简直乱了方寸，这一点连刘文杰都能感觉出来。他的左手剧烈地晃动着，右手看不见，想必是紧攥着钱夹按在胸前，这种失衡的跑步方式是最影响速度的，更何况，他跑一会儿还回头看一眼刘文杰，看完之后他的速度会快一些。

刘文杰知道那是惊恐所致，证明自己离他越来越近，刘文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嘲笑。现在刘文杰已经赶上了乞丐，前者就在他几步远的对方。刘文杰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粗重的喘息声。

“站住！”刘文杰威严地喝了一声，一伸手，在乞丐的后背摸了一把。他的手指感觉到乞丐身上那件淡绿色的衬衫是丝绸质地的，很滑很软，穿在身上应该很凉快，乞丐估计属于敏感体质，他被摸到时，‘咯咯’笑了两声。他加了一把劲，猛跑几步，和刘文杰的距离又拉大了一点。

“又不是抢了你的钱，你他妈的管什么卵闲事？”乞丐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话中责怪的语气表达得很清楚，刘文杰听出他居然是本地口音。

“你把钱夹扔下，其他的事我一概不追究。”刘文杰说，由于跑步是有节奏的，他的话听起来也是一顿一顿的。

“扔下来？亏你想得出来！没，那么，容易！我，我，好，好不容易，抢到一只有钱的钱包，我扔下来，那我不是傻头呆脑？”乞丐又说。现在他不再将钱夹按在胸前，右手也甩动起来。刘文杰可以看到他右手捏着的钱夹一会儿隐没一会儿出现。

“你不把钱夹扔下来，我就要抓住你，还要把你，扭送到派出所，那就，够你喝一壶的了。”刘文杰威胁他。

但乞丐显然胆子比较大，不为所动。他一边猛跑一边微微偏转头来说：“我操！那个女的，又不是你的，老婆，你这样帮她？你，你这么喜欢管闲事，是，不是，没有吃过亏？”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了一条小巷了，刘文杰还没来得及答复自己是否吃过亏，乞丐突然发力，就像冲刺一样，速度一下提高了很多，把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好几步远。

刘文杰转眼失去了目标，但听到乞丐从巷子里传来的叫声：“狗子！老三！狗子！老三！”

刘文杰担心抢劫者躲起来，迈开了脚步，加快速度，紧跟着拐进了巷子。没想到乞丐一拐进巷子就停了下来，双腿叉开，双手拄膝，弯着腰大口喘气。刘文杰收脚不住，眼看就要撞上乞丐高高撅起的瘦屁股，他灵机一动，双手在乞丐背上一按，就像跳鞍马一样，飞身跃了过去。

巷子右边是围墙，左边是几栋挨在一起的楼房的侧面，两边远近错落地放着几个拖车翻斗似的垃圾箱。垃圾箱装满了垃圾，堆得高高的，颜色红的红，白的白。有一些用塑料袋打好包的垃圾扔在了箱子的外面。

刘文杰飞身一跃，笃地一声双脚稳稳落地。有一群大头苍蝇嗡地从一只死鼠身上腾空飞起，对他表示欢迎。他面带微笑，自信地将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看起来像顺利完成了高难动作的运动员。

不过，还没等刘文杰的双手放下来，他就猛地扑倒在地上，他的臀部挨了重重的一击。从痛感呈条状推测，他被木棍揍了一下，好在刘文杰双手先着地，下巴才没有磕在地上，但胸部和双手却疼得发麻。

刘文杰迅速翻了个身，看到了面前的三个人。那个抢钱的乞丐已经直起身来，刘文杰这样正面看着，才发现他并不是病怏怏的老头，只是脸上额上皱纹较多。当时他在讨钱的时候故意佝偻着身子，使刘文杰产生了错觉，也许这正是前者所需要的效果，刚刚结束的追赶也见识了他的体力，现在他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刘文杰，心情平和从容，嘴角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毫无疑问，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事实也正是如此，刘文杰看到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衣服脸上都污垢重重，破烂不堪，左边的那个个儿稍矮，右边太阳穴上一块乒乓球大小的疤痕在午后的阳光里发亮，右边的那个戴一顶看不出原色的长舌旅行帽，右鼻孔垂着一条灰色的鼻涕，他的双手握着一根3乘2厘米见方、大约两米长的地棱木条，刚才就是这条木棍打中了刘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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