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走火6
夜已深，但总归大小姐和钟管家平平安安回了孔府，下人们沉着的人终于放了下来。
孙妈松了口气，不住地念叨着感谢菩萨：“阿弥陀佛，哪怕有钟管家跟着一起，也还是把我们这群人吓坏了。”
“声声小姐这是去了哪里？穿的这么少冷不冷？可真是把素玉吓坏了。”素玉连忙凑过来给恐锦颐披了件厚毛外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孔锦颐避而不答：“钟管家陪着我，我没事。”
“是是，有钟管家陪着我就放心了，不然这么晚还不回来真让人担心。”孙妈笑着说，“刚才二小姐还说要去找您，多亏大少奶奶拦住了。”
“菱儿呢？”
“在躲在房间里呢。”
“我给菱儿带了瑞景湘的包子，麻烦您给她送过去。”孔锦颐将袋子递给孙妈。
素玉问道：“二小姐刚才都要急哭了，您不自己去看一下？”
孔锦颐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今天很累，先回房间休息了。”
“那好吧。不过老爷说您和钟管家回来以后，去书房找他一下。”
孔锦颐上楼的动作一顿，虽然心情平复了许多，可她心里有怨气，并不想现在见孔宣盛。
见状，钟行舟便把话接了过来：“好，我会和大小姐过去。”
孙妈一走，孔锦颐也不再勉强保持着表情，垂了垂眸，道：“我不想见他。”
“我和您一起去。”钟行舟说道，“我这个外人在旁边，老爷不会对您说什么过分的话。”
孔锦颐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一想到有钟行舟在身边，就安心了许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对他有了一点依赖，哪怕是这样小的事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了。
两人一道来到书房，此时书房的玻璃已经换好，仿佛隔着这扇玻璃的内外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钟行舟低声道：“声声小姐放心，那枚子弹钟某已经处理好了。”
孔锦颐点点头，推门进去。此时孔宣盛并不知道孔锦颐听到了一些隐瞒的真相，只知她跑了出去，才回来。联想日子，大抵是在怨自己没有带她去祭祀兰蕴和。
想通这回事，孔宣盛也就不追问孔锦颐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反而对女儿多了几分愧疚，尤其在今天和杜莲英吵架后，这种愧意发酵得更厉害。
孔锦颐一直低头不看他，完全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
孔宣盛心里有愧，吩咐钟行舟给她倒了杯温水，好言好语地哄她喝下。见她表情柔和些，才开口：“今晚的晚餐因为高家有事临时取消了，这事我不会追究你。但下次明知有重要场合，就不许胡闹了。”
“哦。”她心想，她才没有在胡闹。高家，她压根就没想去。
“还有一件事，明日我要和莲英去南京探访一位老朋友，阿顺也同去，大约要半月。家中大小事务我已经交代给了安藤和钟管家。你萧姨娘身体不好，苑姨娘不愿参与家事，容姨娘来府不久。你是长女，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周的地方，你还要从旁协助。”
他没有提到孔安蒙，大约是最近他和孔安蒙常有口角的缘故。
孔锦颐虽然点了头，但并不想惹事上身：“大哥一向不是我能协助得了的。况且府里只剩妇幼，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钟行舟连忙帮她圆场：“老爷放心，大少爷虽然年轻气盛了些，但还是识大体的。如果大小姐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也会劝大少爷参考，您放心去南京就是。”
孔宣盛满意地点点头：“我的孩子们还都少不经事，还得靠行舟帮我多提携指点。”
这句“行舟”可是给钟管家叫怕了：“不敢不敢。”
“不用客气，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还有一件事……”孔宣盛顿了顿，“就是声声的婚事，可以缓一缓。十天后有场宴会，都是你这这般年纪的少爷小姐，到时候你务必要出席。一是不要失了我们孔家的脸面，二是多结交些人，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孔锦颐看了一眼钟行舟，是想暗示他帮自己说说话，让父亲少提婚事。
但是孔宣盛却会错了意，道：“哦对了。会上要跳交际舞，你们都是留洋回来的，可以让钟管家帮你温故一下，别露怯。宴会时让他与你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钟行舟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好，钟某一定尽心尽力。”
孔锦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悄悄翻了个白眼。这钟行舟，光说不做，枪还没教上，却又揽上了交际舞的活儿。
“还有其他的少爷小姐，也带他们一起练习一下。”
“好的。”
“那就先这样，其余……”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撞开，一股酒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孔锦颐动了动鼻子，下意识地朝气味方向看过去，果然是最近嗜酒的孔安蒙。
他突然嗜酒的原因已经说过了，是因为他的落榜并非偶然，而是孔宣盛的暗箱操作。孔宣盛为了让孔安蒙安心继承家业，和孔安藤一起振兴孔氏，偷偷派人在中榜名单那里动了手脚。虽说孔宣盛并不准备告诉儿子这样的真相，谁知今天竟一怒之下脱口而出，自卑却又自傲的孔安蒙哪里受得了这些，被孔宣盛痛骂了几句后便一头扎进了酒馆，现在才被阿顺叔找回来。
孔宣盛怒火冲天，指着儿子便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为了那点百无一用的学问竟颓废成这个样子，实在愧当我孔宣盛的儿子！”
孔安蒙已经喝得烂醉，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胡话，一会高谈阔论着如何开眼看世界，一会嘟囔着让人听不懂的公式，最后话题还是引回到落榜上来。他一手像小孩抱着糖果一样抱着酒壶，一手指着孔宣盛：“你，断我前路，虽是父子，此仇不可不报。”
阿顺担心孔安藤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连忙抢过孔安蒙手中的酒壶：“二少爷，不要在这里闹了！”
“我哪里有闹？闹的是你，孔宣盛，你自诩拯救了孔氏药堂，可谁人不知道你和那些告官暗通款曲，你做事阴狠毒辣，为人更是自私自利。你如此好面子，但做的却是些肮脏的事情，你可知道作为你的子女有多丢面子？”
孔锦颐在心里拍手称绝，真看不出来一向寡言温文尔雅的安蒙居然心里什么都清楚。
“二少爷喝多了。”趁他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钟行舟连忙打断他。
“逆子！”孔宣盛气的满脸涨红，“你继续说，钟管家，你不要管他——我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好呀，多少年对你的栽培，居然就是让你来骂老子的？”
话音未落，孔安蒙“咚”一声倒地，哗哗地吐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屋里几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钟行舟和阿顺主张叫医生，孔宣盛却不愿意家丑外扬。
孔锦颐一个女孩子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孔安蒙吐得越来越多，一边吐一边脱下沾上污秽的衣服，她偏过头，拿书挡住视线。
“先把二少爷抬回房间吧。”钟行舟说道，“可能是有点酒精中毒，让孙妈浸两条毛巾，还有清水，一会我来冷敷。”
“好好。”阿顺连忙蹲下来抱起孔安蒙，“我这就去告诉孙妈。”
钟行舟足够冷静，准备去给孔安蒙冷敷前，他担心孔锦颐受惊，便先她先回房间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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