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至于此

“这倒不急。有件小事这几日弄得我不自在。”

浮光再淡定也没料到这厮还能笑着说要成婚？高台下更是哗然一片，若非不好当面吐槽，估计幻灵阵都要被灵识挤爆了。

话音落地，浮光被揪着的白纱又松了许多，她反手很不体面地拽回了衣袖，又觉得空落落的。

谁说过来着，离傻子太近会被传染。

陆离缩缩手，耷拉着眉眼，格外落寞，浮光硬生生忽略，他要还敢再拽...算了，不与傻子计较。

博阳自然不知区区一个凡人能让神尊勾动心思，笑望过来，“是不是身体不适？云库里有不少药材，我让人日日给你炖些。”

一副旁若无人的深情如许，没有十几万年的沉淀，她还真难忍耐。

满殿仙罗也确实没第二个十几万年。

与太白金星同列前排的东君主忍无可忍，低沉的声音如利箭破空，“怎么只有殿下一人回来，随您跳下轮回台的仙子呢？”

众仙暗中叫好一片，天机星君看那人沉稳如斯不惧风雨的模样，忍不住眼里发光，对旁边还没睡醒的天枢星君叹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都不想惹事，就他甘冒大不韪。”

“谁感冒了？怎么不告假。”

天机翻了个白眼，对牛弹琴。

博阳掩面，“咳咳，清风一厢情愿，非我所能阻。她轮回后，多番算计浮光，是我没将她护好。”他深情看过来时带了愧疚，继而诚恳对她道，“有劳你亲手处置，我也是事后才知，对不起。”

连天帝都不敢相信博阳还会说这个词，遑论众仙？

陆离还沉浸在那句完婚里，私心觉得只是博阳一厢情愿，又敏感地看向浮光，生怕她脸上有所波动。

浮光不语，博阳就认定她并不真恨自己，多半是气还没消，当下推开仙侍朝她走去，“原谅我神识不明，害你受苦。你不高兴是应当的，打我骂我出出气。”

他没能再握住她的手，便不死心地抓住她手腕处轻薄白纱，像不经意轻蔑地瞥了眼陆离。

天界几日，已是人间多年，气愤过后的悲凉更教人能看清自心。

她的不为所动，令博阳不安，“殿下真把自己当回事，我打过的人还没能继续活在世上的，不过，这句听着倒比那些誓言顺耳。”

“我..”

懒得与他纠缠，她凝眸，“当日是你在三十三天许诺，要与我修三世情缘以证诚心，若有违背，甘愿离开天界。”

博阳脸色一僵，下意识朝天帝看去，后者并不比他好到哪。这事哪都好办，唯独对方是神尊，不是任由他们打压遮掩的某某小仙，而话说回来，若不是觊觎神尊的无上修为，博阳又何必冒这个险。

“我从未逼你，是你踏进我芳菲殿，是你自愿在轮回台发誓。”她单手背负身后，言词冰凉，“博阳，我轮回凡尘耗神助你一番，得不到情缘也无妨，但你欠我的，我得收回来。”

博阳冷下脸，双手渐渐放下，她把话说得这般清楚拒绝，三十三天谁不知道神尊的性子？可他难受，“若无清风作梗，你我...”

不等他狡辩，犀利眸光猝然如利箭将他围困，突如其来的强大神力更是直接压迫在博阳元灵处，太子第一次尝到死亡笼罩，他那些骄傲高贵显得一无是处。

躁动的神力汹涌澎湃，“你想清楚了再说。”

“这是凌霄殿！”天帝也急了，别人不知道她的可怕，他可是亲身经历过远古神力爆发的场面，冠毓晃的惊心动魄，“都是那妖女一厢情愿，博阳生性善良，他也是受害者。”

“到底是一厢情愿还是被推波助澜？”浮光眉头微动，笑春风盘在腰间蠢蠢欲动，“博阳，你若履行承诺我便既往不咎，若你不肯，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下去。”

“你...”博阳被逼得连连倒退，台下众仙屏息凝神，这让一向在乎颜面的他十分痛苦，“害你的人是清风，我已替你昭雪，供奉太庙，忏悔半生，那些事...不如、就过去吧。”

过去？

不如你把我一手培养的亲卫换回来，不如你把那个婴孩还我，不如你替他捡起那一地糕点！

她喉间发哽：“栾清风的手段你我心知肚明，她数次能够得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你身陷囹囵之际扭伤了脚，后来我问过太医，他说没发现你有外伤。栾清风身边无精通药理之人，是你赏赐她南疆送的侍婢，她下药那日，你本不会陪我用餐，却去而复返劝我多吃两口...太子，你还能信誓旦旦与我谈婚论嫁，是当真不知天谴为何物？”

言毕，笑春风如长蛇猛然冲天，巨大神力召唤了雷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凌霄殿包围，神力波动过强，无人能独善其身，尤其还是凡人的陆离，眩晕感令他又一次没法站稳，胸口一阵一阵得恶心，“呃...这次怎么还想吐...”

她余光瞥见了什么，白纱一挥，为众仙布了结界，于是晃得最闹心的那个身影也终于消停。

“我...”博阳被揭穿阴暗，愤怒不已，眼见雷电落下，只能捻诀先召出武器抵挡。

结界里有人惊呼，“悯生剑！天帝竟已传了神器给太子。”

剑身通体雪白随着博阳意念精准对付笑春风，而他本人被雷电逼得紧，不过几十招下来驾驭悯生剑的反应就迟钝了一些，修为不够，强行动用悯生剑需要付出双倍力量，一不留神便被笑春风缠了剑身，无力挣脱。

“你听我说...我无意害你，只是...希望你不要事事都强，我毕竟是皇帝！”博阳气息凌乱，既无奈又痛苦，“我是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能像其它女人柔软娇弱些！我只想你无用一点...”

浮光越发觉得自己当时被猪油闷了心，竟会同意与这东西结缘？

眼看笑春风就要缠上博阳手腕，天帝一急凝了神力就要挥出，浮光不知何时到了眼前，手掌重重压下了他的手腕。

“浮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天帝！”

“儿子不好还能再生，我与他仅仅至此，你若执意把天下人当傻子，我不介意多跟大伙儿聊聊。”她那张脸分明白皙绝艳，眼底却暗涌不断，默然对峙的神力越来越霸道，天帝轻叹一声，“不过大梦一场，你又何至于此毁了他前途！”

何至于此？又是这句话！

她不作辩解，放回广袖下的手从指尖到小臂，麻木不已，“笑春风，回来吧。”

围困博阳的雷电与藤鞭同时消失，他扶剑半跪在台前喘息，发冠一散，跌下高台，眼里余恨难消。

“太子博阳自毁誓言，受妖女蛊惑蒙蔽心智，在凡尘枉顾人命，扼杀神尊以半身功德换来的亲缘，有违天道。念其往日无过，遂遣下天界，在昆仑山雪镜宫思过，无召不得出。”

“天帝英明。”

众仙内心不免唏嘘，今日惹的是浮光上神，天理报应尚可在。可这六界只有一个神尊罢了。

察觉到天帝疲惫而不甘的眼神，她亦无甚快感，“你还不算糊涂，知我为何不肯罢休。还有，下回送帖子换个机灵的，别紧张得一开口就交代写错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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