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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番外(琢钰)


第226章  番外(琢钰)

五月的渝州刚刚步入夏季,风中已然带上了辛辣的气息。

容灼见到白枝的时候,是在渝州街上的一家药铺前。

彼时她已经褪去了那身素色衣衫,换了一件灼眼的绯红之色,绚烂的红如同她这个人一般,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看。

待她提着大包的药离开后,容灼才慢条斯理的踏进了药铺。

他向药师打听她拿了什么药剂。

但是结果却让他心中蓦然腾升起一股杀意。

安胎药——大夫说,胎儿只有两月,脉息不稳,需要静养,所以那姑娘,拿了不少安胎的药物。

容灼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绪跟在她身后到她下榻的客栈的。那时候脑中一片空白,胸口的情绪纷繁得使人暴躁不堪。

或许是想看看那让她有孕的男子到底是何模样,也或许是连自己都未曾知晓的莫名嫉妒作祟。

他看见了。

那是名极为清秀俊俏的男子,眉宇间是如同春风化雨般的温和,甚至和谢裘玉的样貌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让他的理智一下子被愤怒焚尽,那一刻容灼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杀了他!无论怎样,都要杀了他!

这个想法令他几近疯魔,甚至就在当夜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那个男子的房间。然而就在剑架上那男子脖子那刻,那人竟然跪了下来,请求他不要伤害他。

他冷嗤,并没有打算因为他的求饶而放过他时,她却毅然决然说出了自己是个女子的事实。

容灼愕然,那女子却想解衣证明自己有孕的事实。

最后他才在女子的叙述中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如今女扮男装只是为了自保,属实是情非得已,若不是遇上白枝,早已经命丧荒野。

容灼狼狈的离开了。

这或许是他人生第二次因为心里那点嫉妒而做出了蠢事。

上一次还是在义堂,因为瞧见了她给林祈奚送药而假借试探之名咬破了她的唇角。

那时他甚至连一丝丝真实情绪都没办法展露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太过自负,既容忍不了自己表露心思而可能带来的失败,也无法容忍自己喜欢上一个心里有其他人的女子。

容灼就这样矛盾的等待着,等待着沧州疫情结束,等待着自己有一天或许会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但直到她失踪,他意识到她想要逃跑,才彻底抛却之前那些什么狗屁的自我安慰。

尤其是意识到林祈奚的心思后,容灼更加难以忍受了。于是他跟着林祈奚,找到了她所在之地。

可是他还是让她跑了,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人,却让他觉得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但是容灼这一次并不着急,只要青霜剑在她手上一日,只要她未曾离开中原,他终究是会得到她的消息。林家和谢裘玉可以收到她身处天南海北寄回来的书信,他没有,那他便亲自去寻她。

待太子登位,沧州事毕后,她的消息被线人传回,他独身踏上了去寻找她的路途。

只是再次相见,怀孕的乌龙让容灼再次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他不该太心急,他应该试着耐心一点,夺取到她的信任,才能达到最后的目的。

他的计划很顺利,等白枝将那名怀有身孕女子安置好后,便跟着她离开了渝州。

容灼知她警惕,便对自己下了狠手,带上面具,装作是被人追杀逃亡的人晕倒在了路边。

她也如同他预料中那般救了他。

他为自己编造了孤苦无依的身份,坎坷的经历,试图表露出与她结伴而行的想法。

而她很是警惕,若不是后来他使了苦肉计,替她挡了七皇子一派意外的刺杀,想必她早已经将他远远甩开了。

她一路救死扶伤,菩萨心肠,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有着自己的坚持,比如就是不肯带他同行。

那时他亦步亦趋不远不近就那样跟在她身后,甚至不去处理伤口,任由它红肿溃烂,可怜巴巴的等着她回眸一次。

终于,她妥协了。她替他包扎了伤口,带他一路同行。

他除了一开始的死缠烂打,后面举止皆是有度,不像做容府二公子时一般不可一世。

那也使容灼明白,她对任何人都可以心软,只是对他,对“容灼”心冷罢了。这个认知让他无法脱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他只能隔着冰冷的面具,扮演着另一个人。

白枝也十分尊重他的选择,从不多问他为何不摘下面具。

直到有一次两人遇见了麻烦,其中一人一剑划到了容灼的脸,差点连同脸上的面具一同打落,他那一次是真真正正展露出了杀意。

“你为什么不肯摘下面具?”

那夜里,白枝隔着明亮的火堆终究问出这句话。容灼连心跳都漏了几拍,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暴露了。

“我脸上很多疤痕,很难看,常年带着这面具,习惯了。”

容灼动了动唇,却说了谎话。

白枝从不是个追根问底的人,于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好奇掀开人家的伤疤。

第二日,商船上,容灼便见红衣女子伸手递给了他一瓶药膏。

他无言的看着她。

白枝神色认真道:“生肌膏。”

容灼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唇却僵硬得厉害。

“对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女子站在船头笑意盈盈看他,身后是一片烟雾朦胧的山。

“琢钰。”

“谢白枝。”

同行的日子固然少不了风吹日晒,也少不了纷争不休。

可容灼却觉得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刻。

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担忧,只需要这样跟着她,往前走,不思前路,不想归程。

塞北的月凄清又孤冷,配着烈酒才最够味道。

哪怕宿醉躺在草原上看着夜空里的几点星,也是妙不可言。容灼渐渐意识到她喜欢四处云游的原因。

“哈,我还记得当时咱们夜探闻家庄的时候,不小心掉人家祖宗墓里去了,在石棺材关了几个时辰,你嫌弃得不得了,出来洗了好久的澡,怎么现在如此不讲究了,不担心这草地上有爬虫什么的,钻你领子里去?”

红衣女子豪放的饮了一口烈酒,揶揄他道。

容灼只能无奈看她:“你喝醉了。”

“我没醉!”

女子微醺的眼蓦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猫瞳中似乎还带着如同天上星子般的光。

容灼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从天幕边凝聚到眼前的面容上,落在那张仿佛饱浸了樱桃汁的唇上。

“我说琢钰啊,说句实话,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嗯……”容灼注意力有些涣散,低低敷衍应了一声。

“容灼。”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骤然便惊醒了神思远飘的人。

黑色面具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容灼躺在草地上的身体都僵硬了。

“我觉得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很像沧州容府的二公子,容灼。”

白枝满脸认真的说,甚至打了个酒嗝儿。

“是吗?可是我没有见过他。”

他微微笑道。

“是啊,所以以前第一次见面,我对你的防备,就比其他人重多了。要不是之后你舍身救我,我怎么会相信,你不是那个人呢……那个人可精明惜命着呢……”

越说到最后,女子的声音便越小,最后竟是翻身躺倒下来,蜷了蜷身体,睡过去了。

那一晚,容灼伸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想了很久。

腕上是她除夕时送他的一条保佑平安的红绳。

此刻他既想不顾一切坦白自己的身份,但又知晓坦白后所会面临的结果,胆怯退缩。他眷念这份来之不易的时光,却又不得不亲手做了了断。

最后他撑起身,吻了吻女子因为微醺而泛红的脸颊。

月色下,有一抹修长的身影牵着马儿,载着女子晃晃悠悠行于蔓蔓浅草之间,在夜中渐行渐远。

当白枝宿醉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客栈客房之内,枕边只留下一封辞别信。

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暖洋洋的,只是这一次,白枝又一人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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