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白色
69、白色
垃圾桶不满，也不重，里面只有些果皮碎屑，顾夏准头不错，垃圾桶正好落在中年男人头上，他懵了一瞬，他身旁的中年女人尖叫着躲开。
“哪个不长眼的——”她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众人这才看到顾夏。
年轻女人沉着脸，一步一步走过来，围观的几个人不由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中年男人粗气喘了一阵儿，还是压下怒火，“顾夏，你这是干什么？”
顾夏淡淡地说：“没看见你们的脸，这架势我还以为遇上了劫匪，差点要报警了。”
见到她，陆父明显松了一口气，“女儿，你怎么回来了？”
顾夏唇边的话转了一圈，还是直说：“昨天看见陆北了，他让我回来看看你们。”
闻言，中年男人眼珠子在眼眶里一滚，打探，“你和你对象还好着呢？”
女人也挤上来，不大相信，“你俩没黄？我可听说人家不要你了，连订婚都取消了。”
中年男人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你看小顾这水灵灵的模样，怎么可能勾不住人。”
虽然她没说什么，举止甚至不礼貌，可是整个局势仿佛因为顾夏的到来，顷刻之间就发生了改变。
顾夏父亲的这个小公司，是拿了陆北私人投资的，公司的客户和财务，分别掌握在两个陆北派来的总监手里，他们只管重大事物决策。
说是重大事物，其实也没什么，本身就是小公司，客户不多，顾父又没有能力开拓市场，无非就是维系一下客户，做做账。其他的，想招谁，想开多少工资，全听顾父这个总经理的。
顾父是个心肠软的，知道他开了公司之后，亲戚朋友没少找上门说好话，别人一好言相求，顾父就被忽悠得找不到北了。
二十几号员工，基本上都是关系户，彼此之间也难免沾亲带故，这班上的就跟平时窜门似的。这些人的水平层次也不一样，年轻人大学毕业已经算好的了，还有不知道谁的亲戚，被介绍来，中学就辍学了，原本应该在小县城种种地，却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摸摸鱼，月薪轻松过万。
久而久之……都觉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去了别的公司，也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不过就是感慨一句：大城市真好啊，资本家真有钱。
再有想得“深奥”一点的，凭什么资本家这么有钱，还不是剥削了他们。
不过这些人见人下菜碟的功夫却没落下。连年亏损，年轻的投资人却连年追加投资，没有半分怨言。
渐渐的，先进公司后进公司的，彼此间一通气，都知道这公司原来是女婿讨好岳丈的“聘礼”，有庞大的财力支撑，根本不在乎业绩，一个个自认为拿了“铁饭碗”，平日里对两个总监毕恭毕敬绕着走，倒是纷纷跟陆父这个名义上的总经理，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言语上捧着，却根本不做事。
表面交情好了，顾父偶尔冒出点想“整顿公司”的想法来，都会被这些人连消带打，用“情分”二字，捂得张不开嘴。
顾夏曾经试图干预过一次，手段强硬的开除了其中一个人。
可是转头，顾父就耐不住那人的哭诉，不光将人重新聘了回来，还给涨了薪酬，又接受了那人推荐的一个同乡进公司来做销售。后来，顾夏知道，这就是陆北想要的局面。
只要顾夏还跟陆北在一起，这些人的金饭碗就丢不了。
——是以，听说陆北和顾夏感情生变，他们才会堵上门来，是以，这些人对顾夏的忌惮，反而比对顾父还多。
顾夏微微走神，却被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打断。
他一脸热络的笑容，“顾夏，好久不见了，我去表姑家做客的时候，我们见过啊，你还记得吗？”
正是刚才嚷嚷着表姑介绍他来工作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上下打量着顾夏，“长得这么漂亮啦。”
这目光令顾夏不适，父亲却没留意到，反而松了一口气，“就是啊，小宋，这是你顾夏妹妹，你们之前见过的，大家之前都认识，有话好说。”
小年轻立刻拉下脸，美女也不看了，“一码归一码啊顾叔叔，你生活好，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打工人的辛苦，我家里就等着我开了工资养活呢。我可是推了别的工作机会，给了我表姑面子，才来了你公司的，你可不能欺负我啊。”
“这……”不自觉的，顾父的目光瞥向了顾夏。
顾夏转头，问他：“你工资多少？”
“合同上签的两万二。”年轻男人在“合同”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一个月两万多的工资，确实得要，不过……你读过大学吗？什么专业，来公司之后做了什么？你说外面的工作机会是指哪里？给你开多少钱？”顾夏顿了一下，眉眼间有丝倦怠，“我现在问你的这些话，你回答得出来吗？”“打得什么主意，彼此间心知肚明，就别拿话语来拿捏人了，不就是听了点风声，怕以后没人给你们发工资，才这么急哄哄地上门要钱是吗？”
她语调不高，就像是在普通聊天的语气，可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当即几个人就变了脸色，可是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中年女人首先不服气地站出来，“小姑娘家家的，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啊，那法律都规定了——”
“你们也懂法啊。”顾夏声音猛地一扬，“工资可不是合同一签就能高枕无忧的，上了几天班？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了吗？中间劝退了几次是谁赖着不走？真要一一细数出来，你敢去申请劳动仲裁吗？”
“女儿……”忽然，顾父伸手拍了拍顾夏的手臂，面色为难，犹豫着说，“你这么说话，是不是过了点，大家都是亲戚，都是朋友，没有坏心思的。”
顾夏一窒，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原先想继续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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