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萩原研二一如既往地关灯睡觉，第二天早上被姐姐掀被子喊起床，揉着眼睛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吃完早餐之后从妈妈手中接过便当，和姐姐一前一后说着“我出门了”离开，关门时得到了妈妈“路上小心”的回应。
到达学校，和姐姐分开前往不同的教室。与同学聊天，认真上课，在上课过程中偶尔和同桌前后桌说点悄悄话，无视穿过墙壁路过的幽灵先生。下课，续接上课没有说完的话题。继续上课，然后下课。
这是每天都重复的相同日常。
时间一直来到中午，这是大家吃饭午休的时间。几乎是铃声响起的一瞬间，萩原研二就从书包之中拿出便当，刷拉一声就瞬移到了门口的位置。
慢了一步的同学惊讶地看着他：“呜哇——吓了一跳，萩原？怎么了，今天不一起吗？”
“嗯，有点事，明天再一起吃饭吧~”萩原研二回过头摆了下手，高高兴兴地踏出教室，和慢几步走出来的隔壁教室的松田阵平撞了个正着。
和萩原研二的眼睛对上的一瞬间，松田阵平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好麻烦”的意思。萩原研二看出来了，就在他想要开口抱怨的时候，松田阵平直接大步向他走过来，在萩原研二期待的目光之中——理所当然地把他无视了。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超级不服气，也超级不高兴——明明昨天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的！
“不，这种事根本没有约好吧？”松田阵平手里捏着学校小卖部购买的面包，坐在体育室后面的阴影处，对着旁边不高兴的小学生吐槽道：“你的原话明明是中午有话和我说吧。”
“诶——小阵平原来这么期待和我见面吗？连我说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呢。”萩原研二高兴地说道。
“根本没有这回事，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松田阵平回应。
萩原研二打开放在腿上的便当盒，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了之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块吃掉，等做完这个吞咽的动作之后，才笑着回答：“至少小阵平没有拒绝嘛，我很开心哦！”
“……”松田阵平撇过一眼：“明明是你自说自话跟上来的吧？”
“还有我说过几次了，别这么喊我。”
“嘿嘿，这种事情不重要啦。”萩原研二表示道。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松田阵平收回看着那张傻乎乎的脸的目光，垂下眼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上的小卖部面包。
“这种事还是等吃完饭之后再说比较好吧？”
“哈？那我吃完了，再见。”松田阵平迅速咬掉最后一口面包。
“等等等等——！”萩原研二着急了，差点把手里的便当翻掉，等端稳差点翻到的便当盒之后，他抬起头，对上了已经站起身、刚好站在阴影和日光交界处的松田阵平的眼睛。
明明还只是个小学生，但是那双蓝色的眼中落下阴影，看起来格外沉郁冷淡。
萩原研二的动作顿住，不再像刚才那样耍宝，也认真了起来。
他将便当盒好好放在旁边的阶梯上，也站了起来。
然后，萩原研二对着松田阵平鞠了一躬，大声道：“之前说了让你误会的话，真的超级对不起！松田同学！”
他的这个正式反应反而让松田阵平吓了一跳，原本的深沉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卷发的男孩眼睛睁大，反问道：“啊？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前天的小公园，当时我说了奇怪的话。”萩原研二解释道：“抱歉，当时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听到萩原研二这么说，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他的反应却有些出乎萩原研二的意料。卷发男孩肩膀放松，将抓着面包的塑料包装的手插进兜里，看起来又冷又酷，他满不在意地说道：“什么啊，这种事我根本没有在意。”
萩原研二忍不住说道：“这是松田同学愿意原谅我的意思吗？”
“那种事只有你会在意吧？”松田阵平移开目光，啧了一声，点了下头：“就是这个意思，更别说你根本没有道歉的必要。”
“太好啦！”萩原研二高兴地说道。
背对着日光的松田阵平抬起了脚，他低声说道：“那么，这件事到此结束。之后也别再靠近我了。”
“……”
“…………”
萩原研二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语气又轻又淡，他歪了下头：“诶？”
“没听懂吗？”松田阵平道：“如果你只是为了那件事道歉才靠近我的，那么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没有必要再——”
萩原研二：“不要。”
“……哈？”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回过了头：“你说什么。”
“一码事归一码事。”萩原研二站直身体，语调不同于平日里天然就好像带着撒娇的质感，认真到班上的同学看到这样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说过的吧？”
“——我想和小阵平成为朋友。”
说完这句话之后，萩原研二才重新展开灿烂的笑容：“这句话我是认真的哦？不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们都说我是杀——”
“我知道。”萩原研二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语，“但是这和我想跟小阵平成为朋友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我爸爸说，现在还只是嫌疑人，警察还在调查哦！不管怎么样，都得先等事情结束吧？”萩原研二拿起只来得及吃了几口的便当，对着松田阵平鞠了一躬：“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啦，我之后还会找你玩的！”
“拜拜，小阵平~！”萩原研二笑着挥了挥手，先松田阵平一步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完全、搞不懂这家伙……”他忍不住喃喃道：“而且我都说了几次了，别用这么奇怪的称呼喊我啊？”
“……”松田阵平抓紧了手里的面包包装袋，塑料包装在他的手下刺出些微的痛感。
***
萩原研二是重新回到的教室吃的便当，同桌看到忍不住说道：“你还没吃吗？你早说啊，我们可以等你一起的。”
“因为不确定嘛。”萩原研二一边吃着便当里的土豆，一边思考着说道：“吃的是面包啊……”
同桌看向他：“嗯？你刚刚说了什么，萩原。”
“唔……什么情况下，小冈本会去小卖部买面包呢？”
“妈妈忘记给我准备便当的时候吧？”冈本自然地回答道。
“也是哦……抱歉，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小阵平，他中午吃的是面包诶。他的妈妈没有给他准备便当吗？是最近……的关系，所以忽视了吗？还是说……
这种问题太失礼了，所以萩原研二是不会主动去问的，但也在心中留下了印象。
放学后，萩原研二还记得前一天晚上自己的想法，所以再度踏上了那个小公园。
他如果要直接回家的话，一般是不会路过那个小公园的，但是最近他和小公园的缘分似乎有些重了。
萩原研二抓紧了自己的书包肩带，有些紧张。他站在小公园的不远处停下脚步。
现在后悔还是来得及的。
可是如果现在离开的话，感觉这件事会一直留在他的心里。
——不要害怕，研二，你可以的，你超级勇敢的！
萩原研二紧紧抿着唇，犹豫又迟疑、但是脚步却又显得格外坚定。他重新踏上了秋千的沙地，坐上了前一天的秋千座位。
这里的公园其实已经是半废弃了，平日里根本不怎么会有人过来，所以现在也格外冷清。
萩原研二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直到余光之中出现了浅浅的白色裙角。他握紧了两侧的铁链，他以为自己会超级害怕，动静僵硬，脖子会像是机器人一样卡巴卡巴响，但是等真的做出这一步之后，他发现他的动作格外自然。
“大姐姐？”萩原研二侧过头低声问道。
还是那张苍白的脸，穿着白衣的幽灵大姐姐安静又沉凝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萩原研二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是体感就是如此——总觉得此时此刻阴风阵阵，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多好多。
萩原研二强迫自己继续开口：“大姐姐，还在等自己的孩子吗？”
幽灵姐姐一动不动，一直到萩原研二额角都要流下冷汗之后，才缓慢地点了下头。
……好！还是可以交流的！研二酱大成功！
“明明，给过机会了……”幽灵姐姐却突然轻轻说道。
“……”
明明没有风，但是幽灵的白色裙角自然飘动起来，明明太阳还未落山，但是白衣幽灵那原本及肩的长发此刻延长了数倍展开，完完全全遮掩了萩原研二眼中的所有阳光。
萩原研二大脑一片空白——他猜错了吗？
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快点逃跑，快点离开这里，可是他的嘴巴和身体好像不是同一个身体的。萩原研二说道：“骗人。”
“……”
气氛安静了下来，那头狂舞的长发诡异地僵停住了。
“如果大姐姐想伤害我的话，我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嘛！”萩原研二抓住机会超大声说道：“大姐姐一点也不适合扮演坏人！”
“……”
幽灵大姐姐缓缓开口道：“我的演技，真的这么糟糕吗……？”
明明还是一样平缓的语调，萩原研二却诡异地听出了失落。他立刻安抚道：“啊，我有吓到哦！真的真的，超可怕！大姐姐超厉害的！”
幽灵大姐姐：“……”
幽灵大姐姐：“竟然、还要小孩子安慰我……”
啊，糟糕，看起来更失落了。萩原研二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一下眼睛。
“噗……！”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幽灵大姐姐原本苍白的脸色好像都染上了属于羞耻的红色。
萩原研二稍微给了双方缓冲的机会，他摆摆小腿，好奇道：“大姐姐一直都在这里等吗？”
“嗯……和他约好了的。”意识到自己没有什么吓人天赋的幽灵大姐姐声音细细的、温柔地说道：“我答应过他，要一起来公园玩的。”
“这样啊。”萩原研二接话。
第一次明确意识到自己在和幽灵聊天，给了萩原研二很强的正面反馈。
既然可以有第一次，那也一定有第二次交流的机会吧？
萩原研二眼睛亮亮的，对于未来抱有更大的期待和希望了。
他高兴到蹦蹦跳跳地回家，全家都能意识到他此刻的好心情。
餐桌上的对话一如既往的随意日常，萩原研二时不时会搭话，说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爸爸一句话，让萩原研二愣住。
“嗯？爸爸刚刚说什么？”
“啊，就是家附近的那个公园，说是一个月之后就要被推倒了，说是要建新的马路。”萩原爸爸回答道。
“有秋千的那个？”
“除了那个我们附近还有哪个公园吗？怎么了，研二。”
“……不，没什么。”萩原研二低下头，原本美味的饭好像突然变得干巴巴了起来。
等回到房间，萩原研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本还兴致勃勃想试探家里的鬼怪先生姐姐能不能交流的想法也被落在了脑后。
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如果小公园被推翻了，那大姐姐怎么办？
她和她的儿子的约定怎么办？
萩原研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把想吓他的幽灵先生吓了一跳，一直在“咚咚咚”的衣柜也停下了反应，门口的敲门声也突然就消失了。
萩原研二像个小大人一般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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