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5.4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这并非卡图尔第一次将神祇的恩宠赐予王者, 然而这一次,显然是他至今为止最郑重的一次许诺。
神明承诺, 除了生命本身之外, 世间的一切荣光与丰饶,都将归属于他麾下那位无与伦比的君主。
在这看似慷慨的承诺中,卡图尔无疑怀着某种无可动摇的信念——
他坚信国王会接受这份恩赐, 仿佛完全不曾知晓, 萨格特尼一世的本性并非如他所愿。
唯有掠夺与征服,才是这位暴君的真正追求。】
全自动托管辅助很靠谱, 「王大师」无愧他抽象的描述, 真正做到了男人中的男人, 巅峰中的巅峰。
纳奇娅早在见势不对的时候下令驱散祭祀, 起初没人听, 不是怠慢, 而是浑身上下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们无法想象今夜所见,
系统看宿主独战两癫神,豆豆眼瞪得硕大, 嘴巴就没合上过。
之前正文时间线里能用的所有秘术, 在回溯时期全部呈灰色。
楚祖也因此调整了战斗方向, 甚至没让系统提供协助, 掐准每一个时机出手。
呈现在系统面前的,是纯粹的魔法与物理的对轰!
由于是全自动,除了在混乱中冷静提供斗殴方案, 楚祖还有余力和系统交谈。
“手感不对。”
他说, “打卡图尔和打希克塔完全不是一种手感。”
希克塔就像是随手可以折断的芦苇, 他的身体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随便一次撞击都能让他停止呼吸。
但不论“死亡”多少次, 他都能维持无所谓的姿态,所有攻击似乎对他都不痛不痒。
卡图尔不一样。
“有明显的对抗感,就像一款打击感很强的游戏,他只是一个血条很厚,攻击很强势,难度很高的boss……”
说着,楚祖突然敏悟,“他给我一种……能被杀死的感觉?”
系统:“我会将这次战斗记录下来,相关参数我也录入了。因为卡图尔正式出场,相关背景故事很快能完善,我会结合所有数据,尽快为您分析出结果!”
与此同时,卡图尔明显被激怒了。
战争之神的攻击像是从天而至的黄金剑雨,无数燃烧的光点砸入地面,震耳欲聋的轰响持续不绝。
祖伊挥舞着刚随手更换的直刃——地上全是铁器碎片,断口基本被熔断——他仅用最寻常的武器,将神的怒火粉碎,再粉碎。
除去祖伊立足的原地,祭台四周早已千疮百孔。
希克塔依旧不在乎任何攻击。
火焰灼烧着他的身躯,他身体中没有血液,因此火焰并不猛烈,但皮肤崩裂得极快。
肌肉变为漆黑的炭块,落在地上,被迅速新生出的肢体碾碎。
希克塔在不断拖拽卡图尔,让他无法悠然自得遨游在天空。
而一旦他下坠,祖伊充斥着肃杀的挥击立刻袭来。
卡图尔当然会震怒,区区人类居然妄想伤到他?
但在面对来自祖伊铺天盖地的杀意时,卡图尔会下意识闪避。
三大神明中,卡图尔最烦亚图鲁,最不想接触希克塔。
他深信,亚图鲁也一样。
即使将精力投身于彼此间博弈,亚图鲁那双多疑的眼睛依旧随时不安紧盯着死亡之神。
或许是“智慧”作祟,又或是亚图鲁更早看出了连神明彼此间也无从知晓的本质。
当卡图尔不满抗诉对手不够专注,亚图鲁回答:没什么比注视死亡更重要,记住这一点。
在十几年前,行踪向来飘忽不定的希克塔突然出现在了卡图尔的萨格特尼。
他像在枯燥无味的漫长生命中找到了有趣的事,乐此不疲。
亚图鲁简短关注后感叹:还好是萨格特尼,卡图尔,是你的辖地。
幸灾乐祸的口吻让卡图尔啧有烦言,但他不会质疑“智慧”。
他也不会质疑“死亡”。
而阿舒尔巴尼帕尔-祖伊-萨格特尼,他是伴随着“死亡”长大的。
战斗如演奏,有节奏,有呼吸。
细密的交锋短暂告一段落,在只有火焰焚烧枯木后发出细碎“噼里”的祭台,祖伊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那声音太小了,被掩盖在轰天撼响时是那样微不足道,只有安静的环境才能听到安静的啼哭。
祖伊不在乎虎视眈眈的卡图尔,循声望去。
他看到了纳奇娅。
纳奇娅跪坐在地上,用全身包裹住怀里抱着的东西。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祖伊很小的时候被他年长许多的兄弟姐妹称作“劣狮”,他听不懂,但能读出空气中尖锐的轻蔑。
不论祖伊后来是个多么令人恐惧的魔鬼,总归是人类,既然是人类,那就必然有脆弱无力的时期。
纳奇娅赶到的时候,祖伊小腿以古怪的角度歪曲,脸上几道口子都在淌血。
在他对面是惊恐且愤怒的兄弟姐妹,其中一人捂着眼睛大喊大叫。
地上有一颗被挖出的眼珠。
周围没有奴隶,没有护卫,纳奇娅扑上去紧紧抱住祖伊。
她必须抱得非常紧,哪怕会让小孩的骨裂加深,她不敢松开,只要松开就会被拖到一边。
祖伊或许不记得了,但一直关注着他的希克塔记得。
所以希克塔瞥了眼卡图尔:“你不会想现在过去,对吗?”
祖伊走到纳奇娅面前。
王姐跪得很谦卑,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她已经过了轻易下跪的阶段,但只要膝盖贴着地面,总是下意识祈祷着什么。
可神明不会给出回应,会回应她的永远只有祖伊。
“松开,他已经死了。”祖伊说。
纳奇娅低头,不知何时,怀里的小孩已经停止了微弱哭声。
他只有三四岁左右,被母亲带着来侍奉尊贵的神明,祈求自己孩子能成为萨格特尼首屈一指的战士。
或许在未来某一天,他会成为强壮的士兵,为了更伟大的荣誉奋战。
他会接受严格的训练,意志激发潜力,九死一生后,再和战友在伏尸遍野的战场灌下劣质美酒。
或许他会有机会登上王宫大殿,国王向来不吝于对勇士给予赞美,他的忠诚将受嘉奖,国王赐予盔甲、武器、以及徽章。
然后他会回到家,亲吻母亲的脸颊,回忆起多年前在祭祀上许下的心愿。
但现在,他没有未来了。
被供奉的神明随手降下神威,他和母亲走散,来不及逃,右眼眶直接被火点融穿。
而来自神明的惩处没有就此罢休。
那股火焰一直在蔓延,直到遇上同样攀附上身躯的黑雾。
死亡之神反倒仁慈,被黑雾轻覆的皮肤光洁如初,凝固下了小孩剩下半张脸上的惊惧,和微不可查的愤怒。
纳奇娅会不假思索扑上去,就是看到了他的愤怒。
和小祖伊如出一辙的愤怒。
纳奇娅想,当初她能保护好祖伊平安长大,那么现在她已经更加强大了,王宫外挂满了兄弟姐妹的头颅,她手持被托付的权力,和尊严。
所以,她理应也能等待小孩成为新的萨格特尼雄狮。
而现在她突然醒悟。
原来祖伊是萨格特尼唯一的奇迹,因为他不止有愤怒,他是会将所有心情不加掩饰宣泄的孩子。
他不祈祷,不把希望交给任何人、任何事,要是世界反抗他,他就干脆反抗整个世界。
不是所有人都是祖伊,在遇到灾难时,他们无法改变,无力回天。
“丢开他。”祖伊扔掉手里残缺的武器,怜爱地将手放平在纳奇娅头顶,语调冰冷,“回王宫去,我会来找你。”
纳奇娅:“请聆听我的谏言,伟大的萨格特尼一世。”
被岁月侵蚀的眼周细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旖丽,她说,“侵犯您财产的愚者,出言玷污您尊贵的妄徒,不论是谁,理应付出代价。”
祖伊:“我应允。”
萨格特尼的权臣向她的国王高声道:
“愿至高萨格特尼一世庇护萨格特尼,直至铁蹄所至的每一寸土地,萨格特尼荣光不朽!”
祖伊注视着纳奇娅离去的背影,脚边是属于他的,停止呼吸的财产。
他转身,以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卡图尔。
“你应该感到无比荣幸,卡图尔,你将是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神明。”
祖伊敛眼,注视自己的掌心,当卡图尔被这荒谬言语激怒,并不顾希克塔骤变的表情,打算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国王一点颜色看看时——
比卡图尔的神威还要浓郁的火焰席卷了神明全身。
不是寻常的金红,那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烈火,与国王眼瞳同色,层层叠叠,伴随着巨大的呼啸,似乎要吞噬天地。
整座城邦都看到了冲天呼啸,它不是一场普通的燃烧,而是一场伟大的洗礼,一场命运的揭示——
仿佛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无言地诉说,那些未曾言明的神谕。
不,是来自君王的诏谕!!
待猩红火舌湮灭,太阳消失,萨格特尼再度迎来属于它的黑夜。
希克塔看向祖伊的眼神早已变得狂热,与之前的大祭司无异。
他的错愕还残存在眼里,形成惊喜又古怪的表情。
即使卡图尔在最后还是仓皇逃离,希克塔依旧看到了“死亡”的雏形。
掌握死亡的生灵才能成为万物的主人,如今,未来的万物之主只是视希克塔为无物。
他冷漠扫过死亡之神,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
雄狮回巢,而他走过的大道,他脚下的土地,已然化为新的篇章。
——那是世界上第一寸从毁灭中诞生的净土。
“秘术怎么突然能用了?”
楚祖问系统,“这是哪个编号来着,还能把卡图尔烧着玩啊。”
“具体原因还在分析!秘术编号006,一般编号靠前的都很猛。”
系统扼腕,“就差一点就能把卡图尔烧成炭,哎,他溜太快了!”
“他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慌了吧。”
楚祖啧啧,“当然,我也没想到,本来还在思考要怎么把他拽下来砍。”
系统已经记录了整场战斗,紧急分析中。
多亏之前两次任务结束后它给自己升了级,不然现在只能干看着。
“幸好纳奇娅反应快,紧急疏散了人群。虽然您一直是精准单刀直入,但卡图尔只会开范围攻击……还是被波及了不少人。”
恰好系统提到纳奇娅,楚祖回到王宫后立刻打听她去哪儿了。
随机选中的皇家卫兵被逮住,还没反应过来,一副看上帝的表情。
等他回过神,在国王不虞的猩红视线中迅速跪地。
纳奇娅在“藏书室”。
萨格特尼在文化上受历史影响,每个试图占领这里的部落都会留下属于自己的文明,交汇融合无数次。
这片大地不重来世,认为人死后只有两条路可走。
足够虔诚的信徒将伴神明长存,不幸被死亡之神选中的灵魂则归于神秘。
萨格特尼也一样——至少之前的萨格特尼是这样——因而,他们不修筑陵墓,反而对过去的历史文化相当重视。
萨格特尼有相当成熟的“藏书室”,足够宽敞的空间完整保存了收集来的记载。
粘土板、木板和蜡板、石碑和石刻,以及与外贸易后传来的纸莎草、皮革……不同的载体都被按照内容收纳。
找到纳奇娅的时候,她正在阅读一块粘土板。
她将整理好的资料平放在楚祖面前。
记载上写,自萨格特尼诞生至今,其实有过不少和卡图尔“结婚”的国王、或是女王。
神明没有性别可言,全凭喜好。
而接受卡图尔恩典的萨格特尼往往强极一时,无论多么艰难的战役都会取得胜利——直到国王或女王去世。
他们将此视为荣誉,君主的优秀被神明承认的证据。
但同时,在那些时期,神权也会随着信徒的笃信而达到顶峰。
祭祀活动频繁,人们口中赞美的不是带来胜利的君王,而是战争之神卡图尔。
纳奇娅:“您做了明智的决定,陛下,王权才应是萨格特尼唯一的主宰。”
系统有些纳闷:“纳奇娅的思想觉悟是不是太高了点?按照这个时代背景,好像不会有人会这么想。”
“和神明结婚在人类眼中……应该也属于阶级跨越?”
楚祖仔细看了那些粘土板——当然没看懂。
他还得用系统给的翻译器翻译。
不过现在他终于清楚是怎么个情况了。
虽然这个时代好像不管人还是神都癫得五花八门,但其实完全符合逻辑演化。
“很简单,卡图尔的行为不属于求婚。”
楚祖说,“不管卡图尔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他就是单纯想睡我。”
系统:“啊?”
系统:“啊?!”
系统:“啊??!!”
小黄鸡连“啊”三声,一次比一次崩溃。
它好想咆哮,不要啊,宿主,就算全世界都在发癫,但您不要融入。
不要不要不要!!
“不是你想的那种。”
楚祖叹气,“你去搜一本叫《isabella: the warrior queen》的传记,美国作家克斯汀·唐尼写的。”
系统还沉浸在宿主不讲究的直白措辞中,颤颤巍巍去搜索了。
《isabella: the warrior queen》,讲的是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革命性传记——就是那个资助了哥伦布向新大陆远航的西班牙女王。
“这本书里提过很有意思的一点。西班牙的权臣会性|侵王子和年轻的国王,以此控制王权,保证自己的权力。”
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
“你瞧,所谓神明的恩赐和这有什么根本区别?”
甚至就在祖伊身边就能找到类似的行径。
在祖伊继位前,难道就没人发现纳奇娅的政治天赋吗?
她能在短时间内扼杀王国内所有不利于新王的声音,并牢牢稳固萨格特尼的内政,这绝对不是灵光乍现。
老萨格特尼的举措也因此耐人寻味起来。
纳奇娅不能和人结婚。
她是王室,能选择的结婚对象很少。
而不论她选择忠于谁,或是选谁忠于她,以她的能力,绝对能迅速爬到老萨格特尼不愿看到的高度。
老萨格特尼为什么会偏爱祖伊也有了新的解释。
纳奇娅天然站在祖伊背后,被忌惮的天赋会帮助老萨格特尼的继承人掌握一切。
同理,再来看卡图尔的做法。
“按照萨格特尼的律法,婚姻本质是社会与经济权力的契约,但卡图尔承诺了什么?都是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才属于神权?远超凡人的力量,远超凡人的生命——卡图尔什么都没给。”
“希克塔不在乎我和卡图尔起争执,不如说他乐见其成。他愤怒的源头在于卡图尔对我的态度,就像老萨格特尼对待纳奇娅。”
楚祖看向还在翻阅典籍的纳奇娅。
祖伊的这位王姐对神明总体呈中立,她其实也没有所谓的信仰。
对希克塔低头是因为这位传说中的神明十分危险,捉摸不定。
但希克塔一直没对祖伊造成事实层面的伤害,属于无法拆除的定时炸|弹,不得不令人时刻绷紧神经。
对卡图尔则更简单,纳奇娅从小生活在对战争之神的推崇中,潜移默化出表面的尊重。
可当祖伊摆明了要和卡图尔对着干,所谓的推崇与尊重就变得微不足道。
纳奇娅一直知道自己的目的。
继而,当卡图尔对祖伊进行她遭遇过的“羞辱”,纳奇娅不盛怒才奇怪。
系统完全不熟悉政治中这些肮脏的手段,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有狗血又匪夷所思的事,好像在权力和政治下都会有合理又丑陋的解读。
“这么说的话……怎么听着像希克塔还挺尊重您的人格……”
“你结合我的‘异常’,卡图尔完全没料到我真的能险些杀了他,我也没想到在最后秘术突然能用了……我不信这不是希克塔搞的鬼。”
楚祖回忆起,说,“希克塔是不是说过,我逐渐熟悉杀死他的感觉了?”
系统点头:“他还说,但是没人能杀掉神明。”
楚祖凝神思考了会儿。
他联想了很多,最后都因线索不足而暂且搁置。
不过也不急着弄清希克塔的想法。
现阶段的结论已经清晰。
“硬要说的话,虽然我还没接触过亚图鲁,但至少卡图尔远不如希克塔像神明。”
“他甚至和人类没多大差别,区别只在于目的是否明显。”
“卡图尔傲慢、不可一世,视人类为蝼蚁,却又并非坚不可摧。拥有人性的神明还能被称为神明吗?他和会秘术的普通人唯一的区别,也只是他拥有无尽的生命。”
“而那不再是无尽了。”
楚祖满不在乎道,“现在我和他结了梁子。”
“他想用老一套控制我的国度,这是侵犯王权。他要我的子民用命来献祭,幼童因他而死,这是在侵犯我的财产。”
“没有哪个暴君会容忍这种傻逼站在头顶上拉屎——”
他冷笑声,“等死吧他。”
系统:“……”
虽然系统完全赞同宿主的一切决定,本着系统守则的要求,它还是弱弱提醒。
“您要是真的把他搞死,可能、也许、似乎……您就得重新写后面正文的剧情线了。”
“历史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后世留下的记载不一定真实。”
楚祖说,“你看,尼利亚的历史书上有写希克塔是个变态吗?”
每次宿主用这类口吻说话,系统就知道应该有事要发生了。
别管什么时候发生,可能结局才发生也说不准。
“而且我也不可能重写正文剧情线,字数少还好说,他这都快千万字了。就为了卡图尔这种傻逼,白加工作量,不值得。”
小黄鸡心情复杂,它看着宿主冷笑的样子,心想这真的不好说。
万一宿主真的被这群癫神烦到了,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态度呢?
它相信,以自己宿主的能力,这本小说最后叫《癫王之王》也有可能。
楚祖没在意系统的愁思。
系统的优点之一就是很会说服自己,隔会儿又会成为活蹦乱跳,嚷嚷着要一定要助力宿主砍死癫神的小黄鸡。
他对纳奇娅下达命令。
毁掉萨格特尼境内所有神庙,抓捕卡图尔教教众。
君主信守承诺,他曾许诺子民拥有选择恐惧谁的自由。
但同时,暴君不会对歧路上的叛逆者施以仁慈,他已决意成为至高无上,那自然会扫清前路顽石。
短短数天内,纳奇娅忠诚实现了君主的意愿。
无法及时处理的残肢断臂,从王宫地下河渠冲入包容万物的尼图斯莱比河,红色奔流,最终消匿于无形。
被灼烧后的净土边,前来礼拜的子民高唤萨格特尼一世不朽的威名。
自王宫为中心,萨格特尼广辽土地上只剩下对猩红火焰的传颂。
王不在乎子民是否亲眼目睹君王的诏谕,也不管他们内心究竟为何。
当萨格特尼一世踏上台阶,于寂静中坐上狮心王座,权力的化身凝聚为萨格特尼的唯一的意志。
在祖伊面前,是萨格特尼最后的大祭司。
尼图斯莱比河下游,相隔千里之遥的邻国,亚图鲁与希克塔远眺那所黄金宫殿。
和希克塔面露笑意不同,智慧与财富之神在叹息。
“若你执意将‘死亡’带来本该只属于我们的乐园,那就不该选择无法控制的祖伊。在所有被你选中的人里,只有他在不断掠夺你的权能。”
亚图鲁说,“追寻死亡的死亡之神,你会为此付出代价——我们都会。”
话音刚落,那一刻,萨格特尼最后一位卡图尔信徒的双眼,永恒地熄灭了神采。
从梦中惊醒,尼利亚立刻冲到盥洗室,吐了个昏天黑地。
即使是大瘟疫时期,尼利亚也没见过那么多的尸体。
神职人员的长袍上全是红白污浊,他们死前还在向神明祷告,但无一得到回应。
于是他们开始咒骂国王,口舌宣泄临死前的怨怼。
所有话都没能传到祖伊耳边。
曾在祭祀上牢牢抱住死尸,试图挽留幼小生命的纳奇娅,无情割断了他们的舌头。
舌头叠在一起,尸体也叠在一起。
王座下全是腥臭鲜血,但人们不觉恐惧,他们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狂热,本属于宗教的特权全部归于祖伊一人。
这已经远超尼利亚对“王”的认知。
他也有国王,基本不露面,唯一具有存在感的时刻,是在大瘟疫后的颁发的土地回收令。
国王的名字被写在谕令末端,那就是一串名字,人们不会议论他,要是某天,谕令上的名字换了个人,才会再度想起王的存在。
哪怕是以军事力量闻名的邻国,受人瞩目的依旧是那几位接触的军事指挥官,而不是国王本身。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王权一说。
尼利亚的动静太大,下床时就撞翻了宿舍桌椅,又在大吐特吐,没一会儿就弄醒了波利卡。
等波利卡去盥洗室看室友情况,尼利亚满脸惨白,还在干呕。
波利卡:“快到集合的时间,你怎么了?”
尼利亚有有气无力:“完了,我走火入魔了。”
对着室友惺忪困惑的视线,尼利亚说:“我梦到卡图尔说要和祖伊结婚——就是那个战争之神卡图尔,和暴君萨格特尼一世。”
波利卡:“……”
“然后祖伊就和他大战八百回合,哦对,还有变态希克塔。三方混战,最后祖伊一把火把卡图尔烧了……你别说,那火还挺红,挺好看。”
波利卡:“……”
尼利亚讲话没重点,他本来想铺垫一下前因,再讲让自己没忍住呕吐的后果。
太血腥了,太原始了,还见鬼的让人热血沸腾。
这对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小年轻,是多么大的冲击啊!
他都想冲进梦里喊:王!王!我也想当您麾下一员悍将!
结果波利卡先听不下去,直接把人拽起来,拧开水龙头泼了他满脸凉水。
尼利亚打了个激灵。
“清醒了吗?”
波利卡用看弱智的眼神关怀说,“清醒了就去换衣服,别去集合了,我送你去找布莱丝女士看看脑子。”
尼利亚:“……”
见室友沉默,波利卡还以为是自己措辞太直白,伤害到了他的内心。
好像近期尼利亚是很奇怪,从一个历史白痴摇身变成历史通,还不满足,要自己编点野史折磨自己。
确实像走火入魔。
波利卡刚打算缓和下措辞,听尼利亚问:“不去集合扣学分吗?”
波利卡:“……扣吧,大型活动不参加都要扣。”
尼利亚精神了:“那不行,得去!”
“我就算吐死在礼堂,最多也只是恶心到别人。但要是扣学分,受伤的就只有我自己,怎么能干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呢!”
波利卡面无表情,把他丢在盥洗室,哐当一下关上门。
收拾干净后,尼利亚一路跟着波利卡,还想给他抒发点感情。
他现在完全不敢抓着其他同学聊自己的梦。
自从那篇惊世骇俗小论文让他一战成名,不少同学都爱找他聊历史。
尼利亚倒没什么忌讳,收学分什么都能讲。
但有天,布莱丝女士找上门,说历史学教授经不起折腾,虽然已经结业了,看在曾经是老师的份上,别再折磨他。
尼利亚怕真的把人气得发病,万一找他要医药费怎么办?
也就只能和波利卡聊聊,波利卡每次听完都会怀疑他有病,但每次都会听。
但可能是早上的前奏已经超出了波利卡的接受范围,这次他不听了,尼利亚一开口,他就直接用秘术把人嘴封上。
他们因为早上折腾了半天,赶到礼堂门口已经算晚,虽没到集合时间,但门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尼利亚正打算抓紧时间推门,手伸出就被波利卡紧紧攥住。
室友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强,尼利亚吃痛,但秘术让他喊不出声,转头就看到了波利卡拧紧的眉心。
波利卡唇抿得紧,额头甚至冒出冷汗。
没等尼利亚反应过来,他突然被波利卡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礼堂的门从里被撞破,下一秒,站在门外的波利卡被巨大的冲击击飞,砸入尼利亚身侧的石墙。
石墙龟裂,波利卡吃痛吐出大口鲜血。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尼利亚呆在原地,他没意识到自己身体在不自觉哆嗦,脑子里灌满糨糊。
圣伊莫莱可以说是整个王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秘术师和见习骑士的数量只比王宫少。
历史教授说,“就算明天隔壁帝国打到山下了,只要山没塌,该测验还得测验”,这句玩笑不是没有道理。
假设圣伊莫莱沦陷,那王宫也做不到高枕无忧!
迟钝地,尼利亚此刻才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从礼堂大门里溢出。
波利卡:“跑……尼利亚……快跑……!”
和波利卡不稳的提醒同时响起的,是凭空出现在脑海的声音——
“杀了他们。”
这个声音阴鸷,寒冷,只是听着都令人不寒而栗。
而尼利亚听过这个声音,就在昨晚,在梦里。
这一认知比眼前的危机还要更令尼利亚震骇。
他意识到这是谁在对自己说话。
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把简短的命令说得如此狂倨,不容拒绝。
完了,他好像真的被腌制入味,遇到这种破事居然还在继续做梦。
尼利亚想。
这算做梦吗?白日梦?那就别只梦到声音啊,能不能梦到他化身大秘术师,或者骑士团拿鼻孔看人的骑士。
再不济……再不济也该化身布莱丝女士!
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能给波利卡治疗,他们还想测验时候那样,他哇哇,波利卡乱杀!
胡思乱想中,脑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
“萨格特尼之王在此下令——”
那个声音以锋淬般的冷厉语气道,“杀了这群希克塔的信徒,尼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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