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0.2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战列舰的生活比医疗舰紧凑得多。
在医疗舰混日子的时候, 楚祖只需要装装样子,而现在, 他被拖去参加大大小小各项会议。
战列舰有舰务长, 负责舰上的日常运作和人员管理,虽然还担任第二指挥官的职位,但基本不怎么碰指挥, 他把所有决定权都给了陆安忌, 自己当起“管家”。
“管家”对阿祖尔有很大意见,所有意见汇于一句:狗屎走后门的。
楚祖对此评价:“这是你们舰长的决定, 你就忍忍吧。”
当然, 也只是和系统说说。
杂七杂八的会议不少, 内容大多是纪律、训练、值班安排、日常任务分配相关, 更核心的作战会议当然不会带上楚祖。
参加倒是会参加, 楚祖坐在最末端, 缩在人群里,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 被抓包几次。
舰务长马上写了报告给舰长。
舰长看了, 温和安抚道:“阿祖尔刚从医疗舰上来, 不习惯前线节奏也很正常。他精神不太好, 该做的事也都还是做了,给他点时间调整。”
然后转头就找上楚祖。
楚祖见人也不喊舰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开口闭口陆安忌, 听得旁人直皱眉。
把人带去休息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 陆安忌那副三好舰长的模样也悄然褪去。
他面无表情问:“你在忙什么?”
“安排给我的工作。”楚祖说。
“少胡扯, 亚利安给你的所有任务你都敷衍着弄。”
楚祖打了个哈欠, 没继续回答。
陆安忌休息室比他的要大不少,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能算私人物品的东西,比酒店还像酒店。
楚祖直接奔向那张看着就很好睡的床,飞扑上去。
他在意识里跟系统说:“还是很硬,但比我那张破床好多了。人人都说我走后门,连好床都不给一张,算什么后门?”
小黄鸡应和:“就是就是!”
它充分感受到了陆安忌的险恶。
“你经常在没人的时候去舰桥。”陆安忌坐到床边,把裹成甬的被子往下摁,让他脑袋露在外面,“你在查什么?”
在全面战争打响后,陆安忌的心情比之前稳定不少,现在没直接呛声,还能平和对话。
人类将前线越压越近,虫族女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舰船的人员调动和培训愈发频繁,每次都是不同的人,黑脸舰务长和昏昏欲睡的楚祖成了每批新生的固定节目。
前线还在往前压进,陆安忌的声望也在这场敌我双方的死亡中水涨船高。
他确实是和虫族作战的天才指挥官,越靠近太阳,舰队的压力越大,但他身上一次败绩都没有,和临时储存器中遗言一起发去地球的,还有无数胜利的战报。
很多新报道的军官甚至会在他们的入伍申请中写陆安忌的名字,而不是总司令。
小黄鸡总觉得陆安忌的情绪稳定得很变态,看到别人不好过他就没那么恨了,简直反人类。
它的宿主却说:“不是,他只是品尝到了被需要的感觉。”
“一般我们谈恨,都有具体针对的对象,他没有,能被他当作复仇对象的也就改造他的医生,但医生早死了。”
“令人恐惧的死亡让人类开始推崇带来死亡的陆安忌。他被需要,被感激,同时,他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宿主说,“陆安忌心情当然会好。”
系统:“……那不是更变态了吗!”
宿主又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持续不了多久的,陆安忌会慢慢意识到,人类需要的是那个虚假的他,没人会接受他的全部。”
系统:“他不能什么都想要,又想宣泄心头的恨意,还想让人无芥蒂接受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满足什么。”
“那人类为什么既改造了他,毁了他的童年,又想他真心实意为人类的未来卖命?”
宿主反问,“他非得回应那份期待吗?”
系统答不上来。
宿主拍拍它脑袋:“我也不知道答案,这是很私人的事情。”
“我们习惯站在宏观叙事去评价,因为这和你我其实都没关系。不过我很高兴能从你这里听到质疑。”
“很多小说家写东西,本身就不为传递某种观念或是概念,读者有自己的回答——你是个讨人喜欢的读者。”
小黄鸡呜呜叫了几声:“您以前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小说家!”
楚祖凉凉道:“然后猝死了,事实证明,再厉害的人也不能007,该睡觉就要睡觉,天塌下来了也要睡觉。”
现在陆安忌的态度像退回了学院时期,没有强烈的命令语气,顶多稍显不耐烦。
楚祖:“看地图。”
陆安忌挑了挑眉。
楚祖:“巡航舰的地图里记录了预查的星云,我在看那个。”
“看那个干什么?”
“我想睡觉。”
在地图里排查星云是项大工程,太阳被点燃了两次,期间还因膨胀吞噬了行星,整个太阳系的结构都因此变化不少。
uif探查星云的目的是避开,顶多记录范围和大小。
楚祖得先找出来,再根据历年来的星云位置范围变化,让系统推算它正处于哪个时期。
然后再给他妈打电话汇报情况。
这一通搞完基本通宵,刚回到休息室,舰务长来抓人开会了。
楚祖上次007,还是给卢锡安诺打黑工,身体倒是没问题,潜意识还是按照养成的习惯,成天犯困。
“我联系过你几次。”陆安忌淡淡说,“和之前那次意外一样,你不回应。当时给我的解释是‘意识联通的时候我会陷入昏迷’,现在的解释是什么?”
“我想睡觉。”
楚祖困得睁不开眼,陆安忌根本就不是为了舰务长那点屁事来的,他想搞懂的只有意识联通遭拒。
小黄鸡说出了楚祖的心声:“别太粘人了你小子!”
楚祖:“帮我把塞拉诺的pov掏出来,等我睡着了就看,加速007,早日完工早日撤退。”
系统:“okkk!”
……
战列舰的作战服和医疗舰有很大区别,机动性更高,多个模块组成,上身、下身、手臂、腿部各自独立,由密封拉环连接,可以随时根据战场环境做出更换。
这方便了阿祖尔放出尾巴,直接卷住陆安忌,把他也捞上床捆着。
舰长休息室的床虽然比阿祖尔的小破床要好,但也是单人床。
被子被阿祖尔裹了几圈,枕头在他脑袋下牢牢霸占,陆安忌什么也没分到,他对这一突兀举动没表示,似乎默许了这一动作。
“你也想睡觉。”阿祖尔迷迷糊糊说,“你很久没睡觉了,这张床上没任何味道。”
陆安忌:“有消毒水的味道。”
阿祖尔很久没回答,很快,圈住陆安忌的尾巴逐渐放松。
他想拉开尾巴,手指刚碰到骨节,尾巴又迅速收拢,把他往里拽。
陆安忌的睡眠一向很少。
在实验室的时候,在床上的时间不能称为休息,身体被嵌入异物的排斥反应相当强烈,他得不断去想些让自己撑得下去的事。
比如在实验室门口看到的父母离开的背影,比如医生的镊子,比如其他小孩对他仇视的眼神。
其他时间更是难熬,他在手术台上时无法思考,医生很少注射麻药,那样会影响神经,影响实验效果,总是痛苦,只有痛苦。
开始他会翻滚挣扎,然后医生送给了他拘束衣;身体动不了,他开始乱叫,然后获得了木塞;他会哭,这次医生终于知道他需要什么了,帮忙抹去眼泪,让他再撑会儿。
后来去了学院,陆安忌依旧无法安睡。
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到现在,并有了和之前天翻地覆的待遇。
他不能让人失望,必须保持优秀,最好同时具备高尚的品格。
人类不会要求手里的枪微笑,如果子|弹射偏,没人会觉得是枪不配合,要么锻炼自己的射击技术,要么改善枪|支性能。
但人类会把这些需求直接放在他身上。
阿祖尔说图书馆很适合睡觉,陆安忌从不这么认为,那也是另一个实验室,拘束衣和木塞依旧存在,可他不会哭,也不需要人给他擦掉眼泪。
前线倒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除了指派任务,没人再明言要求什么。
陆安忌依旧睡不了,床铺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他躺在上面,像是回到了无能为力的童年。
细想下来,他能休息的地方好像只有一个。
——那片意识海。
意识海里有一个危险的阿祖尔,阿祖尔的存在本身就让陆安忌痛苦。
他被允许打滚乱跑,大喊大叫,他没有哭的概念,还说陆安忌是家人。
“家人”,这个词正是让陆安忌所有不幸的开端。
偏偏阿祖尔一遍一遍重复,在他能随时回去的意识海里重复。
阿祖尔从来不打算了解他,就算他们知道彼此所有的过去,阿祖尔依旧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
他像是被赋予了陆安忌不被准许的所有权力。
在医生死后,如果陆安忌一定要恨一个具体的对象,他想,那只会是阿祖尔。
摒弃所有原因也只会得出相同的原因,归根结底,从小到大,和他有联系的存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其他人永远无足轻重,连面容都留不下印象。
如果爱可以没有原因,那么恨也一样吧。
陆安忌确实有些困了,思考简单的事情反而更消耗精力,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那片意识海。
以前这些事会让他恼怒,现在他却觉得疲惫。
战争会结束,阿祖尔答应帮他毁了一切,还想带他离开太阳系。
同时,阿祖尔拒绝他进入意识海。
或许,就和阿祖尔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一样,他也没打算了解这个虫族。
现在变了吗?陆安忌不知道。
陆安忌昏昏沉沉拢住了被子,隔着被子,他感受到卷在里面的阿祖尔先是紧绷了身体,然后和尾巴一起逐渐放松,整个身体往里缩了缩,彻底不动了。
这算不算是和解?陆安忌也不知道。
他只是很困,阿祖尔身上没有任何味道,依旧只有床单的消毒水气味。
在昏睡前,陆安忌回忆起了地下城实验室的某天,第一次挣扎的时候,他还不了解自己需要面对的未来,恐慌中伸出手,想要在手术台上抱住什么,什么都好。
医生用怜悯又温和的语气说:“松开,安忌,我会帮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就像加布里莱尔·科恩那样。”
他咬紧牙关问:“加布里莱尔·科恩是谁?”
医生回答:“一个高尚的傻子,人类只需要这个。”
“晚安。”
这句话似乎是医生对他说的,又像是由他现在说出了口。
【pov阿祖尔·塞拉诺:
寄:
阿祖尔·塞拉诺
主区13号
伊比利亚地下城,欧罗巴联邦
10月27日
收:
林顿副司令
联合国际舰队指挥部,人类联合政府
亲爱的林顿:
这是第十三封信。
我猜,我很快就会面对军事法庭,可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他们会将我的每个字曲解为当局能接受的观点,并大肆传播。
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哪怕是我死后。
当你收到最后一封信,我应该已经被处决,我怀疑你永远收不到它,照顾我的阿姨将我视为儿子,她会仇视你,甚至罔顾我的遗愿,不肯将信寄到你手里。
但我还是提前把它写了下来,把事情说清楚,好让你知道所发生的一切。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林顿,我知道你或许会拿它当跳板,去竞争总司令一职,但我更希望你会烧掉它们,仅仅当作老朋友的临终呓语。
你已经通过调查得知,我和雷静安在学生时代就是旧识。
当我从麻省理工去往斯坦福交流,刚入学的雷静安找刚入校的我问路,我那时性格随意,无所谓给她指了道,雷静安记恨了我足足五年。
当然,指错路并不是我与她的所有龃龉,她被导师安排来给我的项目打下手。
在我离开斯坦福前,她每隔三个月都会写上一封厚厚的投诉信,实名寄给她的导师。
后来她学聪明了,不再向导师求助,转而联系我的爱人。
我被骂得很惨,假设您也有一位身体不好但精力十足的妻子就能明白我的感受。
那时我就知道,雷静安是个聪明的姑娘,比体育场的灯还亮,比饥饿还聪明。
后来的事也证明了我的眼光。
太阳燃烧又熄灭,科恩想要组织人手点燃太阳,之中的事已在先前的信件中详细阐述,不再赘述。
我会同意加入项目的原因只有一个。
科恩简直像是你和我的集合体。
他其实很想融入我和雷静安的世界,我能看出来。
可他更想成为你那般角色。
恕我直言,我一直在私下认为,你会从政并不是完全受家族影响,家族没有耽误你追逐科研梦想,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人类从来无法在大自然上找到权力的滋味,权力只源于人类,作用于人类,你早早尝到了凌驾的甜头,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宇宙中探索到的东西。
你和科恩只是错误地认为,我和雷静安拥有某些特权。
事实上,我和她还都只是懵懂又愚昧的生命体,而我比她更冒失,在还没弄明白何为人类的时候,就开始想要知道宇宙中是否有其他智慧生命。
我想知道它们对生与死的看法。
它们要怎么面对所爱之人死亡后的彻夜难眠,它们是否也会在某一刻感到无尽的孤独,并想终结自己的性命,最后又因记忆中的笑脸而退缩,却步,如此周而复始。
鉴于种种原因,我加入了科恩的项目,他就像你曾经对我那样,完全一致的态度。
我想我得感谢你。
给你的那几拳发泄完了我对这段友谊的怒气,在面对科恩的挑衅时,我足够心平气和,哪怕他不会像你那样事后找我道歉——我和他也不算朋友,和你才算。
点燃太阳在理论上并不困难。
和你收到的那份报告一致,我们需要分析太阳核心状态,建立理论模型并计算,那份能量注入方案说得很清楚,你学过恒星学,理解并不是难事。
注入氢|弹引爆核心,模拟太阳早期恒星核聚变反应,引力波发生器或是引力井压缩核心物质,增压让核聚变反应重新开始。
缺乏的只有一个足够了解现今太阳的天文学家,和方案中提及的所有设备。
我和科恩都想到了能同时满足两者的人选:东亚区,华穹地下城,雷静安。
中国地区是唯一一个将“天空”作为地下城名字的地区,那里是全球科技中心之一。
设备对他们而言不成问题,雷静安又是首屈一指的恒星专家。
科恩向我表示,雷静安不会接受他的任何邀请,他不希望走官方渠道,他担心雷静安会抗拒。
瞧,他是真的不了解我们。
雷静安来后,整个项目有了质的飞跃。
所有进度同步到你的邮箱,但我和雷静安隐瞒了一件事。
分析太阳核心需要不断收集数据,华穹地下城提供了充足的试错机会——你必须承认,中国人总是在争取全人类生存空间的事上格外慷慨——我们失败了很多次,极端的太阳环境把诸多探测仪器搞得惨不忍睹。
我们第一次成功,并非报告的那次,要更早,在真正的第一次,探测仪器带回的不止有太阳的参数。
还有一段没在探测计划内的信息。
我们的日冕物质抛射粒子流中出现了一段奇怪的排列方式。
谢天谢地,我还没忘记老本行,我对生物学也略知一二。因为当我用生物探针的方式解读识别,这种排列呈现出以时间为轴,形成一种二进制或三进制编码。
我想你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上帝和我开了个玩笑,在我为seti效力的这些年,从未探寻到任何智慧生命,我的运气或是不好,或是太好,在错误的时间收获了错误的反馈。
当然,这种事屡见不鲜,发生在我身上也并不意外。
无论当时是何种情况,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和雷静安已经尽力,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该这么办,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唯一确定的是,直到我写下这行字,依旧没有人类弄懂那道排列所代表的含义。
关于是否要立刻上报这个问题,我和雷静安大吵一架。不必在乎我们的立场,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停下了争吵。
因为在没了技术难题后,科恩急速缩短了预定时间,他驱使不了我和雷静安,鞭子便挥到他人身上。
他像是资本,又像是忧心全人类的科学家,无所谓了,由18个地下城共同组建的项目即将步入最关健的尾声,不会因任何突发事件而按下暂停。
当太阳燃起的那一刻,科恩如愿以偿将“安德蒙·科恩”的名字载入史册,雷静安拥抱着她的女儿,而我,我难得睡了个好觉,还梦到了妻子,她对我念着我当初写给她的情诗。
诗还没念完,梦醒了,妻子离开了我,雷静安说,我们发射的太阳稳定监测系统和恒星控制场全部爆炸。
我问她是不是太阳反应速率过快导致的失控,她回答,太阳没有失控。
“但一切都失控了。”她说,“你需要去联系林顿,立刻。”
那时虫族初显,你嗅到了属于政治的味道,急着去还未成型的人联中争取一席,我没能联系上你,也错失了最后一次缓和事态的机会。
后来,战争爆发,uif和人联也相继正式成立。
如果要肯定人类没有过失,那么虫族也不当承担责任,我们都在对慷慨的恒星展开有利于自己生存的掠夺,宇宙不跟我们计较这些。
存有过失,需要负责的只有我和雷静安。
我们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境,却没有机会再弄懂原因。雷静安经常做噩梦,她梦到那道排列被解析出来,是友好的问候,下一场梦又变了,虫族在傲慢宣判我们的死期。
她梦到了好多虫族的尸体,那些尸体长出了人类的脑袋,仔细一看,大的那只是她,小的那只是她的女儿。
很快,雷静安变成科恩口中“疯疯癫癫的天才”,她回到了华穹地下城修养,你问过我是否需要心理医生,记得吗,我那时回答,不用。
我只是再也无法做梦了而已。
所以我加入了uif,那些年,我不再去思考除军工和虫族结构研究外的任何事,我没有资格,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思考这场战争,我不能。
我的立场必须坚定,因为我已经踏错了第一步,如果不继续前进,我将在没有梦境的黑夜步入死亡。
在uif再度接近被虫族改造过的太阳,试图发动总攻前,雷静安联系了我,她想去到前线,让我作她的担保人。
其实她先联系的科恩,她问科恩,有后悔过吗。科恩说,ever,and never。
那时我隐隐察觉不对,可我什么也没问,我应当是失去了面对抉择的勇气,连看到作出选择的人都觉得刺眼。
其实我潜意识是知道的,当初试图破译那道排列时,我毫无芥蒂给了雷静安分享了我所知道的一切知识。
我和她的共同点在于,我们一旦决心做某事,就一定会一意孤行,不幸的就在于此,我们恰好拥有能支撑自己的某些天赋,令科恩埋怨的天赋。
当初我为了追求爱人,踏入天文学,现在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花了数年来学习行星磁场。
是的,要追溯那条发送给虫族的坐标从何而来,我必须坦然回答:是我帮她打开了一扇门,我在门外停住了脚步,而她要继续往里走,走到我看不到的尽头。
在和众多战舰一起葬身爆炸的前夕,雷静安的最后一条通讯发给了我。
我知道你们事后调查过,但无法解析,那是我们研究排序时琢磨出来的加密形式,如果将我和雷静安单独视为某个种族,那这就是独属于我们之间的交流形式。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内容,我相信你不会泄露,因为你们会将雷静安视为叛徒,叛徒绝对不能有任何可以翻身的余地,虽然她已经死了,但她还会活到太阳系的尽头。
并且,这也没什么好泄露的,不如说,这才是你们必须封锁的秘密。
「它们瞄准了地球,我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争。」
我不知道雷静安是通过什么渠道探测到的消息,但我清楚,既然雷静安能知道,uif肯定也知道。
别把我当傻子,林顿,我知道有哪些人不在地球。
事后我想起,原欧罗巴联邦,现人联欧罗巴分区找我审批了大量的休眠仓。休眠仓和军队人数对不上,我本以为是应急备用,所以才存放在后方补给舰,24小时开启。
可当我调出舱内记录过的生物数据,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是顶尖的生物学家,亲爱的林顿,我能分别人类和犬类的生物特征。
我也记得,原欧罗巴联邦议员,现人联驻欧罗巴分区负责人有条可爱的宠物狗。
虫族只轰了一炮,随后,整个太阳的核聚变反应骤然降低。
它们只有一炮的余韵,这一炮足以穿过1496亿公里的距离,击中地球,但最后落到了舰队头上。
科恩的儿子——加布里莱尔·科恩用他的死换来了后方补给舰的生存,你和我,还有休眠仓里躺着的人和狗得以幸存。
后来我在他和科恩的通讯记录中得知,科恩作为宇宙观测员和他在同一艘战列舰,在最后一刻,科恩拥抱了他的儿子,对他说。
「宇宙并不公平。你只需主动做出必要的牺牲,创造有价值、有意义的现实。」
第一句话是我在学生时代教雷静安的胡话,她拿去戏弄科恩,科恩以无比慎重的态度告诉给了他的儿子。
后来你也知道,人联将科恩从记录中删去,只保留了加布里莱尔·科恩赴死的场景作为宣传,那句戏谑的话也被刻在联盟军事学院的墙上。
当我用快生锈的脑子梳理完一切,很多被我刻意忽视的东西都有了解答。原来你们没有孤注一掷,动员时那些令民众落泪的牺牲精神,背后都带着冷酷的窃喜。
这就是你们人联干的事情,人类和虫族在争夺,人类和人类也在争夺。
上帝与魔鬼在搏斗,战场便在人们心中。
那条排序里的信息再也无关紧要,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雷静安和科恩做了另一个选择。
或许,我也该做出我的选择了。
我重申一次,我拒绝在秘密军事法庭做出任何解释,不需要解释你们也能给我定罪,那些无法被搬上台面的罪行。
我只对你承认,我亲爱的朋友,在那场战役后,我和你们口中的“亲虫派”确实存在密切联系。
我将当初点燃太阳留下的所有资料都给了“亲虫派”,以及预先准备却没派上用场的氢|弹密码。
你们可以尝试修改密码,我相信你们已经那样做了,可你们不清楚“亲虫派”还有多少人,他们都在哪里,除了欧罗巴联邦议员那条可爱的小狗,每个人都有嫌疑。
事情已经总结得差不多,不妨再费些时候,来闲聊一些我们早该进行的私人对话。
林顿,你骂我不懂战争,才会愚蠢到参与进雷静安的秘密行动。
并非如此,我并不如像你口中那般不懂战争。
或许你并不知道西班牙历史,也不知道塞拉诺这个姓在我贫瘠的家乡有多么招人讨厌。
我的祖辈参与过1936年-1939年的西班牙内战。
倘若当时隶属共和军,当初在追求爱人的时候,我绝对会将此当做话题搬出来讲谈。
但事与愿违,我的祖父属于臭名昭著的国民军。
国民军在德国和意大利的支持下赢得了胜利,建立了给西班牙留下深刻社会裂痕的弗朗哥独|裁政权。
相信我,在所有没有步入过战场的人中,我或许是最清楚战争的那个倒霉蛋。哪怕它停止,被毁掉的却不止一代人。
对了,其实那时我给雷静安回了消息,不过灾难已经降临,我不确信她是否收到,但你们没能在事后查到。
「不要妄想在战争时期反战,那是和平年代才能做的事。」
我们如今所在的世界让人难以忍受,知情者寥寥,试图否认错误,却被现实否认,我亲手推动了两次灾变,这之中或许有抗争的意味。
我亲爱的朋友,林顿,我知道你会坐上总司令的位置,我感到恐惧,拼命为你祈祷。你将背负所有的秘密,终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得不做出抉择,可怕的是,抉择远不止一次。
愿妻子能原谅我做的一切。
我终于能做个好梦了,或许不能。
晚安,林顿。
真诚的
阿祖尔·塞拉诺
——————《五十亿年的孤寂·忏悔者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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