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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 112 章


针对于意识的“手术”和寻常“手术”没太大区别,  系统给楚祖打了一针又一针镇痛,又在关服帮忙处理好伤口后,  把他塞进了治疗舱。

        楚祖醒得很快。

        睁开眼后,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隔着玻璃的小黄鸡。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不带任何算计和谋划,单纯得发空,  又在对视时候突然迸发出由心的喜悦。

        楚祖下意识想说抱歉,  嘴唇刚张,舱门开了,  小黄鸡扑腾着扒拉在舱边。

        “宿主,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鸡嘴开合,  叭叭个没完。

        “隔壁专员下手好生猛,  眼神也不好,  我看他都想放下手术刀,  直接用猫爪上了!取个子|弹怎么这么大动静,给我吓得够呛……您痛不痛?我还有好多好多镇痛剂,不然咱们就再来几针!反正没副作用,  把剩下的都打完我再去进货!”

        楚祖:“……”

        楚祖:“我耳朵痛。”

        系统懂事地闭上了嘴。

        楚祖扯出一个笑,  镇定剂确实管够,  不仅不痛,  连其他反馈也被麻痹了少许。

        他的触感略显迟钝,在伸手够系统的时候差点把小鸡给捏扁。

        看小黄鸡眼珠子都快爆出来,楚祖调整着力道,  把它放到自己胸口。

        “关服上工去了?”

        “对,  赶场子一样。”

        “他的系统没抱怨吗?”

        “呆毛小鸡快恨死我了。”小黄鸡小心翼翼挪挪身体,  “我可以抱抱您吗,  宿主?”

        “不用问我。”

        小黄鸡抽抽鼻子,  再也忍不住,整只小鸡都摊平,趴在楚祖胸口。

        骨头硌得明显,胸口起伏下的心跳也很明显。

        系统一直绷着,也不管其他有的没的,除了宿主的生命体征监测外,就只把注意力放在那枚子|弹上。

        子|弹被关服带走,小黄鸡看着楚祖紧紧闭着的眼,等啊等啊,心下止不住害怕。

        它很怕宿主再也醒不过来。

        小黄鸡还想起了西德尼。

        《霓光之冕》的时候,楚祖因手术昏迷,西德尼也只能这么眼巴巴等着。

        那时小黄鸡还能和宿主在意识里聊天,宿主无数次感叹,西德尼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小黄鸡酸酸的,心想,不就是等人醒吗,也没干别的事,怎么就让宿主挂念上了。

        现在小黄鸡完全懂了西德尼的心情。

        带着惊恐的等待也太可怕了。

        要把所有担心都吞咽下去,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想摆脱焦灼的情况,又不敢离开半步。

        如果有能保证宿主生命安全的道具,哪怕再贵,小黄鸡都愿意把自己再卖个无数次,就算宿主会生气,觉得它说话不算数,那也无所谓。

        小黄鸡不怕宿主生气,它怕他真的醒不过来。

        “你该多相信相信自己。”楚祖哑声说,“你已经是个很厉害的小鸡了,可以做到你想做的所有事,就算没有我安排也一样。”

        小黄鸡:“您说的对,我这次非常可靠……”

        “嗯。”楚祖扶着治疗舱内壁,慢吞吞爬起来,又把小黄鸡拎肩上放着。

        他缓了会儿,让系统同步现在的情况。

        系统告诉楚祖,最后一场游戏已经开始了,两个角色都在由道具托管运行。

        祖岐生先去了趟交易所,知道了交易所的改动。

        孟裕安和同事一起下了注,赌上全部资产压祖岐安赢。

        “我本来想给「猫鼠游戏」下指令,让大祖会压小祖输,但它自主判断很快,在指令下达前就下了注……和剧情一样。”

        系统不是很明白,“大祖找回了对弟弟的感情,为什么还会压他输?他不清楚小祖的存款,不担心他破产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楚祖尝试着握拳又松开,尽量快速恢复意识清醒。

        “他没有目的……祖岐生已经崩溃了。”

        小黄鸡:“啊?大祖吗?”

        楚祖平静道:“拿回卖掉的东西后才知道后悔,又发现不能再卖出去了,大祖为什么不会崩溃?”

        “大祖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无关感情,在感情回归的时候,过去空掉的地方都会被骤然填充……”

        似乎是觉得这样陈述太抽象,楚祖举了个例子。

        “打个比方,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很特殊,他因为意外身亡,又在死后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等他长大点,又因为别的意外死亡……再复活。”

        “就这样一直重复,不断重复,不管他有没有试图改变未来,不管他是想死还是不想死,他只能一直重复死亡和活过来的步骤,没有尽头——你有什么感想?”

        小黄鸡干巴巴道:“这也太惨了吧……”

        楚祖点头:“那如果我给你说,那个人就是我呢?”

        小黄鸡立刻尖叫:“不行不行不行,nononono,我不要听这样的故事——!”

        “祖岐生就是这种。”

        楚祖觉得适应得差不多了,从治疗舱里爬了出来。

        意识海乱七八糟的,系统买来的医疗器械堆得到处都是,原本休息用的沙发宛如凶案现场。

        地上除了血之外,居然还有猫毛和鸡毛。

        楚祖摸了摸胸口,总觉得这里面可能也不太干净。

        他继续说。

        “大祖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想把失去的找回来。现在感情真正回归,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也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是他造成了一切,他亲手把祖岐安从一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子变成了性格差劲的混蛋。”

        他的弟弟已经被他“杀死”了,死于一个尸骨无存的杀人方式。

        他找不回当初的自己,也找不回当初的弟弟。

        他想对弟弟说抱歉,但就算能听到“没关系”,那也不是由他心目中的祖岐安说出口的。

        祖岐生重要的东西也就那么几个,他亲手扼杀掉,连获得宽恕的机会都没有。

        偏偏他爱着弟弟。

        爱是很沉重的东西,丁点也能压得人喘不过去。

        这就是祖岐生注定会奔溃发疯的原因。

        当人意识到现状已无法挽回,就会感受到不可逆的痛苦,归还的感情还在突兀提醒他,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你当初明明是为了「你们」才贩卖了感情,但居然傲慢得忘记了最根本的目的。

        “……「猫鼠游戏」判断他承受不了,人类的防护机制生效,他崩溃了。”

        楚祖说,“除了伤害自己之外,就只有伤害让他难受的人。还有个更简单的概括——他想干脆同归于尽算了。”

        系统抓紧了宿主的肩膀,心里被揪着难受。

        不该是这样的……

        祖岐生只是想和弟弟好好生活,和所有同龄人一样,不费力地生活。

        祖岐安也只是一直跟着哥哥的脚步,他虽然很犟,干什么事都偏极端,但大祖交代的事他都有好好去做。

        第二经济法创造了非企业也能离开的机会,第三经济法取缔了太过火的交易,放大游戏比重,减少平局也是减少金融街囤积资本。

        不公平的规则被约束,新玩家的条件改善,只需要时间沉淀,更新换代几次,有能力的人总能找到机会离开。

        但祖岐生在现在崩溃了。

        他一崩溃,祖岐安不可能好得起来。

        “宿主……”系统侧过头,刚好看进同样偏头看着他的楚祖眼底。

        宿主眼里不是平时的沉寂,他现在还算“大病初愈”,但猩红的眼睛中沉淀着熟悉的安静炽烈。

        “不该是这样,对不对?”

        楚祖说,“如果他在错误时间,错误地点,做了错误的事情,他也终将面对所有错误叠加在一起的代价。”

        “但祖岐生被人为「悲剧」绑定了大半辈子,挣扎无果,他也应该有能挽回的机会,这才公平。”

        系统突兀想起了一句很俗的话:命运往往不讲公平。

        但是楚祖要公平。

        一如他所说,这是他的角色,如果有悲剧那就销毁悲剧,如果有命运那就干翻命运。

        系统听得鸡脑过载,楚祖让它帮忙打开祖岐生的设定集,它掏出那本厚实如砖块的设定集。

        除去占了大量篇幅的世界观设定,在前传里,主要角色中,字数最少的其实就是祖岐生。

        自工厂以后,祖岐生的所有设定都是通过祖岐安的设定集展现的,所以就算剧情都发展到结局了,祖岐生那页依旧只有寥寥几行。

        系统之前以为,宿主只是为了省事。

        祖岐安的设定也能同时带出祖岐生的故事,那就没必要分开写两次。

        但其实不是这样,楚祖是刻意留住了空白。

        所以他现在才能补全……祖岐生真正的过去。

        能连上剧情,完全讲得通,不会让他崩溃,反而会带来生机的过去。

        系统看着宿主在属于祖岐生的设定集中增加了四行。

        它沉默了会儿,悄悄把眼泪憋回去,按照要求提醒——

        “目标小说《第三经济法》设定背景已添加。”

        “新增剧情将以亲身经历形式载入,请宿主做好准备。”

        “正在载入新增剧情……”

        「俄罗斯轮盘赌」没有时间限制。

        祖岐安毫不犹豫对准自己太阳穴开了第一枪。

        咔嚓一声空响。

        围观玩家一直憋着口气,见祖岐安完好无损把枪扔回桌面,才想起自己可以呼吸。

        基本所有玩家都和祖岐生一样赌喻言赢,祖岐安的“生还”无疑是坏消息。

        一时间,各种辱骂和烦躁抱怨包围了整个八角笼。

        和其他游戏不同,生死游戏里,投资的玩家可以明目张胆咒人去死。

        不带任何私人恩怨,仅因为那点被调整了赔率后,可有可无的赌金。

        喻言脸色苍白,哆嗦着双手拿起枪。

        他离枪械最近的一次恐怕还是刚进大学那会儿,军训的优秀学员能去部队体验。

        喻言本来有机会的,他正步踢得一绝,提出特色,踢出风采,但因为中暑还是没去成。

        这是喻言第一次摸真枪。

        他不会用枪,反而需要祖岐安手把手教。

        祖岐安非常恶趣味,让他拿好枪对准太阳穴,手指搭在他手指上,隐隐约约往下按,力道不足以拉动板|机,但把喻言吓得够呛。

        等祖岐安松手,喻言没拿稳,枪直接掉到了地上。

        周围玩家愈发不满了,让他们别磨蹭,要死也死快点。

        子|弹一共六颗,就算最戏剧化,也只剩五次机会,要做点什么就只有五枪的机会。

        关服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当那颗要命的子弹射出之后,抓紧时间把中弹的人送去医院,不管是喻言还是祖岐安。

        这不是他的舞台。

        “地球老师还没恢复好吗?”关服认为现在的祖岐安应该不是地球老师。

        这个祖岐安身上带着一股疯劲,没有目的,开枪就好,他只想知道游戏结果,以及自己老哥下注失败、或者成功的结果。

        “他在回溯!”

        呆毛小鸡突然扬高了音量,“祖岐生的设定集更新了!”

        关服一愣。

        现在回溯……?

        都在结局关头了,地球老师还在补设定?!

        关服立刻问呆毛小鸡:“他补了什么?”

        呆毛小鸡:“回溯还没完,只有在回溯中确定发生的设定才会同步出现在咱们这边。”

        说着,呆毛小鸡翻出了厚实如砖块的设定集。

        孟裕安是字面意义的主角,关服有权限查看大背景设定和其他人的设定集。

        在祖岐生的那页,多出的一行是:

        【祖岐生去到了交易所,根据报价试探出了交易所规则。】

        呆毛小鸡感到困惑:“第三经济法是祖岐安改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交易所规则……还有能钻的空子?”

        “现在没有空子……所以他不是在试探第三经济法后的规则……”

        关服有些晃神,“地球老师在补……祖岐生第一次去交易所交易时候的设定。”

        “设定写下后不能修改,祖岐生卖了什么已经板上钉钉,后续世界补全也是按照设定来的,他不能——”

        呆毛小鸡也意识到了“空子”在哪儿。

        就在那堪称空白的设定页面上。

        关服:“设定集上从来没明确写过祖岐生到底卖了什么……要么是他本人说的,要么是祖岐安推测的……”

        关服:“世界按照默认补全,但如果他卖的其实不是‘焦躁’、‘胆怯’……和‘对弟弟的感情’呢?”

        “……”

        呆毛小鸡已经完全服气,也知道了为什么隔壁上司跟个毒瘤似的,脾气又差又硬。

        不怪隔壁上司,任谁遇到这种精通踩线的宿主都得少活几年。

        还得是小黄鸡那种大心脏,不然哪个系统受得了?反正呆毛小鸡绝对受不了!!!

        呆毛小鸡絮絮叨叨:“他还能卖什么?有什么是对祖岐生而言失去了也无足轻重,很少,又很珍贵的东西?”

        交易所的陈设空旷又枯燥,强光将npc的脸打得惨白。

        祖岐生的脸比npc还白。

        在今晚,他必须凑齐所有游戏押金,他一万,祖岐安一万。

        祖岐生算得很清楚,他和小祖所有的存款加起来只有五千三百八十五,还差一万四千六百一十五。

        这么看来,金融街的生活和现实世界其实区别不大,都需要他一点一点计算,规划。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祖岐生还是要承担起两兄弟的生存。

        现在祖岐生有两个选择,要么拿着存款去赌,要么去交易所。

        祖岐生很谨慎,他不赌,选了后者。

        玩家都说交易所很公平,给出的价格不偏不倚,还不用担心被讹骗。

        所以他来了交易所,第一次审视自己。

        金融街的所有东西都能财产化,玩家也一样,祖岐生大开眼界,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是属于自己的,npc都会挂着标准的微笑给出回答。

        要凑齐押金,需要十五条胳膊,六条腿,脑袋比较值钱,但是只有一颗,不能卖。

        他从交易所的报价中试探出了某些规律,试探性地询问了更加抽象,更加概念性的东西。

        祖岐生问:“我的‘焦躁’值多少?”

        交易员:“目前根据市场行情,这件物品我们可以提供的收购价格是15万,这是基于当前的市场需求和物品的具体状态评估得出的。”

        祖岐生:“我的‘胆怯’值多少?”

        交易员:“目前根据市场行情,这件物品我们可以提供的收购价格是32万,这是基于当前的市场需求和物品的具体状态评估得出的。”

        祖岐生:“我对祖岐安的感情值多少?”

        交易员:“目前根据市场行情,这件物品我们可以提供的收购价格是五千四百三十万,这是基于当前的市场需求和物品的具体状态评估得出的。”

        五千四百三十万。

        多么渺小又值钱的感情。

        那是祖岐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喜欢弟弟的。

        同样,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感情可以淡漠到这个程度。

        他能笃定说,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祖岐安,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喜欢。

        如果连对弟弟的感情都少成这样,那其他就更不用想,他也想不出来。

        以防万一,祖岐生还是询问了类似的其他,比如对父母的感情啊,对当初照顾他的孟警官的感情啊……

        交易员很诚恳的告诉他,您不能变卖自己没有的东西。

        祖岐生:“那我对自己的感情呢?”

        交易员笑容依旧:“您不能变卖自己没有的东西。”

        祖岐生笑了。

        他问了很多,得到了很多报价,他需要进行判断,哪些东西不会对他和祖岐安造成影响,或者说影响很低。

        人从出身开始就要不断做加法,交易所则是要做减法。

        而需要支付的代价其实并不只是失去本身。

        祖岐生最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贪婪、庸俗、总拿各种能摆得上台面的说辞包装行为。

        他没学会要怎么爱自己,但不接受失去,除非得到得更多。

        但交易所就是要失去,得到的是没意义的货币。

        他迟早会后悔。

        不管卖了什么,他最后都会后悔,并一股脑去怪罪唯一能怪罪的东西——对祖岐安的情感。

        毕竟他只喜欢这个弟弟了,喜欢和讨厌,爱和恨都只有一步之遥。

        祖岐生还是太贪婪了,唯独不想变成那样,他不要在失去后还要被失去的东西折磨。

        还是留着吧,对傻弟弟的感情少就少点,总比没有强。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失去了也无足轻重,很少,又很珍贵的东西。

        祖岐生问:“我的未来值多少?”

        或许是货物太抽象,太难衡量,交易员的评估花了很长时间,一直没给回复。

        祖岐生坚信,一定会非常非常值钱。

        毕竟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没有未来。

        他的未来都是在无数个深夜的干呕下,在犄角旮旯里捡来的,又脏又烂,擦拭擦拭勉强能塞回胸膛。

        平时他也会掏出来看看,试图瞧出点端倪,不过总是不得章法,那个时候他就会转头去看桌边的蠢弟弟。

        弟弟和他长了一样的脸,但比他干净,健康,还爱呲牙咧嘴。

        祖岐安的未来不值钱,他的未来才值钱。

        果不其然,交易员也说:“目前根据市场行情,这件物品我们可以提供的收购价格是五千四百三十万,这是基于当前的市场需求和物品的具体状态评估得出的。”

        ——祖岐生的未来,居然和祖岐生对弟弟的感情等价。

        回溯结束后,楚祖立刻换到了祖岐生的角色。

        他在家里沙发上坐着,周围一片狼藉,胸膛里的心脏狂跳。

        他记得之前在管理员房间的镜子里见过,那是一颗又小又黑的心脏,羸弱无力,现在重回了胸膛,恢复供给,开始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

        系统在检查设定是否生效,楚祖二话不说马上出门,驱车往医院狂飙,在车上给孟裕安打去了电话。

        “第四枪了,又轮到了喻言,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必须——”

        “  孟哥。”祖岐生喊他,“你说有什么困难就联系你,你能帮就帮,还做不做数?”

        孟裕安沉默两秒:“你说。”

        祖岐生没说要求,他开始诉说那天的事。

        他的声音在电话中有些失真,语气也莫名比之前要真实。音量其实并不高,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被游戏中心的声音压过。

        孟裕安却能听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我必须凑齐游戏押金。我一万,小祖一万。我去了交易所。”

        祖岐生说到这里,顿住了,孟裕安听到了牙齿摩擦的声音,接着他才继续开口。

        “然后我卖掉了两件东西。”

        孟裕安:“……两件?”

        ……

        “两件!”呆毛小鸡把刚刚同步完成的设定集摊开在关服面前。

        【祖岐生去到了交易所,根据报价试探出了交易所规则。】

        【祖岐生卖掉了自己的未来。】

        【祖岐生在手上写,你卖掉的是焦躁,胆怯,还有对弟弟的感情。】

        【祖岐生卖掉了自己在交易所的记忆。】

        呆毛小鸡串联起了一切,语速飞快给关服梳理情况。

        “他太刁钻了。”

        “祖岐生先卖了未来,又卖了记忆,误导自己是卖了对弟弟的感情,这样就绝对不会因为后悔而心生憎恨……”

        “他本来就对感情很淡漠,如果潜意识觉得自己没有感情,那就能做到‘表里如一’。”

        “你之前说祖岐生很奇怪,当然会奇怪,他不是因为失去感情而茫然,他压根没失去!”

        “这个变态一直喜欢他弟弟,只要喜欢就一定会为自己的决定难受。”

        “他把所有的难受都总结为茫然——茫然个屁,他就是不想恨祖岐安,自己再难受也不想恨他!”

        在关服的沉默中,电话那头继续开口。

        ……

        “我的未来,和我贩卖未来的记忆。但小祖给我找回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说到这里,祖岐生的语气很平淡,疲倦,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卖了很简单的东西,现在失而复得”,就这么无聊的程度。

        “那个傻子,他没必要给我找回这些,他应该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孟哥,你是不是赌了喻言赢?”

        孟裕安艰难道:“对。”

        “喻言会输。”

        祖岐生说,“我赌小祖输,他就一定会赢。他不知道我输了会不会破产,但他觉得,要是我赢了,一定会离开金融街,离开他。”

        “他很早之前就会玩左|轮,摸到枪他就知道会是第几发。”

        “而且他必须赢,赢了你才有足够资金离开。”

        孟裕安:“我赢不赢……有那么重要吗?”

        他其实想问,我赢不赢,难道比祖岐安、你,还有喻言的命还重要吗?

        “喻言不会死——是祖岐安把你送了出去,他知道你的身份,知道离开的条件,是他用我的破产换你离开——这些足不足够成为他在现实世界立足的理由?”

        孟裕安:“……”

        祖岐生:“如果不够,我还能增加筹码,我已经让喻言在金融街创造足够完善的条件了,随时等你们的人来接手。”

        他说,“我可以承担所有玩家死亡的责任,乱来的人只有我,只要你们需要有人担责,我随时能成为那个人。”

        游戏中,喻言开出了第四枪——空枪。

        现在两人的几率各占一半,而在祖岐生看来,其实只有一个结果。

        祖岐生还在飙车,他必须足够快,在医院进入游戏中心,才能在游戏结束的瞬间做好补救措施。

        孟裕安听懂了祖岐生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弟弟已经成了不被社会接受的人。

        好不容易有了和金融街谈判的良机,祖岐安把找回失物的机会用在了祖岐生身上,而他自己永远是残缺的。

        祖岐生想让弟弟离开,无论如何也想,可他不会离开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金融街彻底完蛋。

        可祖岐生做不到这一点。

        他知道有谁能做到。

        比如曾经不辞万里,跨越国境拯救过兄弟的人,以及他背后的支柱。

        比起用手段导致玩家间接破产,祖岐安是切实实行了各种暴行。

        他们之前也谈论过,在现实规则下,祖岐安没有任何好结果。

        金融街迟早会被解决,不是由孟裕安也会是其他人。

        祖岐生想给弟弟创造某种可能。

        如果他能为了你赌命,如果我能为了你肝胆涂地,你能不能帮他在现实世界里找一个家,让他好好活下去?

        ——这是祖岐生唯一的请求了。

        孟裕安确实完全不了解祖家两兄弟,他对祖岐安的认知建立在档案上,还有祖岐生的嘴里。

        他对祖岐生的了解多一点,也只有一点。

        如果只看档案,或者从咨询师手里拿到资料,只能隐约看出片面的特质。

        当更多的细节用人的声音叙述,这些特质就长出了血肉,随着讲述者温和的口吻和语气丰满。

        阅读文字和聆听感情完全不一样。

        孟裕安从没听过祖岐生近乎失态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又快又急,没有了平时的游刃有余,像随时都会咽气。

        他的声音为他添加了颜色,颜色一层一层重叠涂抹,变成浓郁的红。

        孟裕安本来不能给出答复,他说了不算,而且如果他离开,他没有能回来的底气。

        金融街是个很恐怖的地方,你在这里觉得没什么不对,潜移默化到了极端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改变。

        比如他的同事,现在正死死盯着游戏的结果,热切期待着某人的死亡。

        而第五枪,祖岐安扣下扳机时,和空枪的咔嚓声同时响起的,是孟裕安的回答。

        “我会回来救你们,救你们两个。”

        同步直播的游戏画面里,祖岐安好整以暇拿着左|轮,似笑非笑,电话中急刹车的刺耳声音和玩家发了狂的怒吼混杂在一起。

        “我保证。”孟裕安说,“但喻言不能死,绝对不能。”

        祖岐生说:“好。”

        枪里还剩一颗子|弹,接下来是喻言的轮次。

        喻言快昏过去了。

        “小喻看起来好紧张。”楚祖说。

        系统:“宿主……小喻可能不止是紧张。”

        在祖岐生赶到医院后,楚祖马上切换为了祖岐安。

        和枪械有关的游戏都没有难度可言,子|弹有重量,「王大师」能精准做出判断。

        退一万步讲,还有系统在,扫描个左|轮还不简单?

        游戏的规则把每一步都框定了,要强行平局,或者搞些违规行为倒也不是做不到,但其实没必要。

        「胜负判断」是这样写的:

        触发子|弹击发的玩家为失败者。

        存活的另一名玩家为胜利者。

        这条判断并不精准。

        哪怕是对着自己太阳穴开枪,也存在卡壳或者炸膛等小概率事件。

        而且中弹的人会不会马上毙命,也有很多说法。

        那如果六枪下来都没有触发子|弹击发呢?

        如果没有所谓的存活的另一方呢?

        第三经济法规定了,会根据具体的平局概率和玩家反馈动态调整游戏设置。

        如果是道具出了bug,不属于玩家的责任,这时候平局是典型的庄家为了通吃而违规。

        金融街不会平局,只会为此做出补救规则。

        小黄鸡已经给楚祖列了一大串干扰左|轮击发的清单,并输入进了「王大师」,绝对隐蔽,完全不违反现有规定。

        “你别紧张。”

        「王大师」三两下把左|轮弹膛锁定机构干报废,楚祖把枪放桌面,朝喻言点点头。

        “赶紧,就剩下你这一发了。”

        喻言哆哆嗦嗦拿起不可能被击发的枪,可能正在脑子里酝酿遗言吧,围绕的玩家快把场子给掀翻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悲恸欲绝中,迟迟没有动静。

        楚祖耐心等着。

        系统也跟他一起等。

        设定修改后,「猫鼠游戏」也随即作出调整,祖岐生恢复了正常。

        剧情和人设依旧说得通,系统还是有些纳闷,为什么宿主会选择卖掉“未来”。

        喻言一时半会儿没动作,它干脆问出了口。

        楚祖:“这两兄弟原本都是没有未来的,正传里直接写明,他们已经死了,所有势力都被孟裕安接手。”

        小黄鸡不情不愿点头。

        懂,所以祖岐生“未来”的报价才会那么高嘛。

        “但现在祖歧安把他哥卖出去的东西买了回来,他的‘未来’回来了——这成了被设定集承认的事情。”

        楚祖说,“未来太虚无飘渺了,但读者会记住这件事。”

        我们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未来?

        很难说明,但对于仅存在于纸面的文字角色,这又很直白。

        他只需要被读者看见,并被读者希望一直看见。

        当祖岐生卖掉了未来,又在两次经济法的修改后找回了未来,并且在最后才说明——这还不够让读者记住吗?

        “祖岐生的剧情归纳起来很简单,他先是失去,然后失去,最后失去。”

        楚祖说,“从前传剧情一开始,读者就知道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正文没有他的位置。现在他应该有了,要怎么有,这是作者需要考虑的事情。”

        小黄鸡恍然大悟:“您是在给作者施压……给作者提建议!”

        楚祖点头:“建议。”

        说实话,楚祖不觉得作者会在正文再把两兄弟摆出来,多两个牵涉到经济法改革的人物太难处理了。

        他也不需要让两个角色真的露面,只需要他们活在背景板里就好了。

        这只是作者一念之间的事情。

        楚祖只是把交易所当成了保险箱。

        从卖出到收回这数年,金融街帮它保管好了“未来”。

        那颗黑色的心脏已经快停止跳动了,现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胸膛。

        楚祖不能在一开始就挑明,那个时候对面专员还是个满脑子悲剧的傻缺,搞不好就出意外。

        只有保证对面专员脑子健全——现在看来不止健全,还很积极健康,优秀得超乎预料——楚祖才会把这条设定写明。

        “不过也可能读者并不在乎这些,无论如何,我做完能做的事了。”

        楚祖看了眼喻言,改口道,“哦,还剩下个小喻——他怎么还在哆嗦?”

        小黄鸡:“您要不冲他笑笑?我看他现在压力有点大。”

        楚祖:“那他会直接吓死吧。”

        小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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