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
鲜血随着断指飞起，血箭一般，星星点点地打在乔茜身上。
这是乔茜第一次动手砍伤别人，与瞧见一点红杀人的感觉……十分不同。
但要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乔茜此刻却无暇去细细地感受。她浑身上下地每一丝精神力都在此刻高度地集中着，双眸死死地盯着无花……死斗还未结束！
未结束，但其实也马上就结束了，因为极致的痛苦，已令无花的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而且他提着裤子的手被砍断，裤子也终于是落下来了。
前情提要，无花做武僧打扮，腿上打着绑腿。
所谓绑腿，就是一种用细布条或者绳子，从脚踝开始一圈一圈往上，一直扎到小腿的一种装饰打扮，干体力活的人很多都是这样的打扮，因为绑腿可以很显著地防止水肿。江湖上，镖师、杀手、武僧，很多都是这幅劲装疾服的打扮。
所以，一点红在乔茜面前说谎时，才会很自然地说自己是个镖师。
扯远了。
总而言之，绑腿绑腿，当然是绑在两条裤腿之上，将裤腿紧紧扎起的。无花裤子掉落，掉落一半的裤自却只能落在绑腿上方，无法立即踢掉，他的步法，已受到了极大的阻碍，连逃跑都不成了。
不用说社会性死亡的事情，他马上就要自然性死亡了。
乔茜右手柳叶刀还在架挡，此刻改守为攻，顺着无花的武士刀一路往下，刀锋一转，欺身抢入，趁他病要他命！
柳叶弯弯——
刀锋冷月——
月光般清晰、锋利的刀光划过时，无花在刀身上瞧见了他此生之中见过的最后几个字。
这是杀死他、杀死七绝妙僧无花的名刀——
「2B@中华绘图铅笔」
无花的大脑已是完全的空白，此时此刻，他后悔么？他怨恨么？他恐惧么？
大约是没有的，他的死亡来的太猝不及防，令他全然没有半点反刍自己这一生的时间，留给他的只有苦痛，死亡带来的苦痛，因为他的咽喉已被划开。
皮肤、血管、气管一齐被开了口子，鲜血喷溅而出，他的咽喉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就仰面倒地，断了气了。
血雨自他脖颈之间喷出，兜头浇了乔茜满头满脸。
黏黏的、滑滑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而乔茜此刻，却只能听见自己极快、极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一下不停。
感觉很……奇怪，让乔茜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杀鸡的时候，她在外婆外公家的院子里，因为平时也看过外公杀鸡，所以就自告奋勇的上了，结果一刀没杀了那只鸡……那天真是狼狈极了。
乔茜还和外公一块儿上过山，见过半幅野猪的尸体。
她还在农村的院子里处理过活兔，并不怕见血。
不过杀死同类还是不一样的感觉。
肾上腺素还没有平息下去，她仍然处于那种奇怪的兴奋与冷静之中，因此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浑身沾满血的感觉十分讨厌，她的灵魂好像因此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喃喃自语地说，我要先去洗个澡，另外一半又十分惊讶地想：我居然这么冷静？
或许，这是因为乔茜自穿越以来的第一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或许，这也是她的天赋，她其实不怕的。
也或许，正是因为她有着这样的天赋，所以才会被系统选中，在车祸之后重生，来到新世界，开启新旅程。
——江湖哪有不死人的呢？会因为自己要亲手杀人而陷入剧烈情绪的人，大约是不适合混江湖、开黑店的。
【当前任务：开服首杀·妙僧无花】（已完成）
【任务奖励：「秘籍·迎风一刀斩」*1；「忍法·丹心术」*1；「忍法·死卷术」*1；「秘籍·少林伏虎拳」*1；「秘籍·风萍掌」*1；「秘籍·弹指神通」*1】
乔茜：“…………”
任务奖励居然是这么一回事么！
无花生前所精通的所有武功，全部以秘籍的形式，被存进了乔茜的「功法学习」模块之中……这系统的功法学习机制居然是这样的！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系统判定为乔茜亲手干掉，这些人生前精通的所有武学，就会统统被她收入囊中，什么武功秘籍，根本不需要的，只需要杀人越货、杀人越货，就可以越来越强！
……该说不愧是「黑店经营系统」么，这机制真是有够邪恶的。
不过……乔茜现在不是很有空去管这些事。
她的眼皮沉重得很，人生中的第一场死斗，那种高度紧张、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令她实在觉得劳累与疲倦，乔茜有点恍恍惚惚地站着，既没有瞧一眼无花的尸体，也有没听见一点红同她说的话。
她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该去洗个澡。”
然后，她就一步步地朝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什么也没有管。
杀手双手抱剑，立在院中，面无表情地瞧着乔茜一步步地走了。
***
接下来的事情，乔茜的记忆并不大清晰，或许这是因为她太困了。
她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床单是昨天早上刚换的，她一定不要弄脏！
乔茜进了浴室，开了淋浴头，热水倾泻而下，她努力睁大眼睛，用沐浴露把自己洗得香香的，洗发水打了很多，双手狂搓头发，保证洗干净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
做完这一切，她都没空去把头发包一包、吹一吹，胡乱穿了件睡衣，往床上那么一扑，呼呼大睡，昏天黑地。
不知道睡了多久，乔茜的意识才慢慢地回笼。
意识回笼，身体却还没被唤醒，这个时候人是最难受的，想睁开眼，但是睁眼都好像要累死，想动动手指，但是动一动手指都很没力气，她的咽喉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放弃抵抗，接着睡觉。
半个时辰后，乔茜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第一反应：这是哪里？我怎么不在自己家躺着呢？妈妈呢？
第二反应：哦……这里好像就是我的地方。
才住了两个月，潜意识里还没觉得这里是家。
乔茜动了动身体。
……软，没劲儿。
她躺得简直比尸体还端庄规矩，浑身上下好像每一处都发软、每一处都不是自己的。
不对啊，要说运动过度，那也不至于啊，自学会武功之中，乔茜经常上山，轻功一飞就是半日，也没见有过这样大的后遗症啊。
说起来……她杀完无花之后，那股困劲儿好像也很不对劲的样子……
啊！等等！那该不会是无花那厮“丹心术”的效果吧！
“丹心术”，就是他掷出的那枚小丸，落在地上，当即爆出一阵紫色烟雾来，此术是障眼法，当时她和一点红被笼罩在紫烟中，一点红当即便道：“闭气！”
气，是闭了的。
人，是要退的。
在不知底细的烟尘之中，即使闭了气，也得迅速退出范围，谁知道那烟里有什么。
但是，她在紫烟中与无花过了决定胜负的一招，彼时彼刻，乔茜没法从紫烟中退。
所以……她中了「丹心术」。
乔茜：“…………”
乔茜立刻就打开了「功法学习」模块，点开「丹心术」的功法介绍。
【初级·丹心术：一种障眼法，起源于东瀛甲贺忍者，用以方便撤离，粉尘中的紫烟源自染料，也可在丸中添加其他成分，具有多种配方。本功法来源于「七绝妙僧·无花」，不通毒术，因此本配方之中只包含「迷香·眼儿媚」】
【「迷香·眼儿媚」配方已解锁，点击查看学习进度】
乔茜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就是这眼儿媚在作怪，好在眼儿媚的配方里说，这迷香的持续效果是暂时的，不会让她一直如此。
果然是没有对敌的经验，当时杀完无花，她居然都没第一时间想起来。
乔茜这样暗自反省着，身子又在床上轻轻扭了扭。
啊……痛。
腰腹的位置传来刺痛的感觉，虽然不算很重，但疼痛的点位却实在不少。
这是因为，无花的竹杖爆开时，她恰好冲了上去，一刀架开了袭向一点红腰侧的武士刀，竹杖碎开的竹片自然而然就击向了她的身体。
乔茜艰难地撩开了被子，低头看了一眼。
……被包扎起来了。
伤口已经被好好的处理过了，痛感虽然尖锐，但没有异物嵌在里头的感觉，竹片被一个个细心地挑出，又敷上了金疮药，裹上了干净的布条，那种动一下就渗进去的痛感，其实是金疮药所带来的。
乔茜：“嘶……”
她卧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裹着黑衣的杀手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乔茜：“啊！张三爷，早上好呀！”
一点红：“……”
乔小茜：“……”
一点红：“…………”
乔小茜：“…………”
乔茜：“红先生……”
一点红道：“那紫烟没毒。”
乔茜：“嗯？”
一点红道：“那和尚不通毒术，这不是毒，是迷香。”
昨夜，无花身死，乔茜把刀一扔，晃晃歪歪地就回屋了，一点红冷眼瞧着，言简意赅地提醒：“身上的伤。”
结果，她好像一点儿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屋子里传来了“扑通”一声，是她倒在床上的声音。
杀手幽幽绿色的眼睛眯了一眯，推门进了她的屋子，只见她把自己收拾的极干净，腰腹上却还嵌着一堆碎竹片，根本没有处理，显然不是正常的睡着。
杀手反应很快，当即凌空跃出，落在无花身边，把他尸体上的东西全摸出来，发现他身上既无解毒剂、也无制|毒粉，根本就是个不通毒术的人。
他又捏碎了一颗小丸，细细探查，发觉里头加的东西，是种极厉害的迷香。
迷香这样的东西，是可以练出抗药的能力的，一点红少年受训，小时候不知吃过多少迷香，现他已完全成熟，自然不再怕迷香。
不过，他的雇主显然没受过这样的训练。
确定不是毒之后，一点红才又回了她的屋子，取了自己藏在身上的匕首来，细细挑了竹片，再撒上金疮药，给她包了一包，这才算收拾完了上半场。
他出门，又去处理无花的尸首。
无花和太白七匪不同，太白七匪的名头再大，也是土匪，杀了就杀了，弃尸荒野无所谓的。但无花却是个名气极大的家伙，又是少林高徒，老和尚天峰的徒弟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必要引发后续，不好好处理被人发现了，他这雇主就要想想自己该怎么处理这麻烦了。
一点红把无花拖出去，上了半山腰，先烧后埋，连块草席都没给他裹。
处理完这些，天已亮了，杀手打了一只野鸡，拎着鸡脖子又回了酒馆。
听见屋里的动静，就知道她已醒了，于是推门而入，简单告诉她没有中毒，这几天身上无力，好好养着就是了。
姑娘平躺着缩在被子里，听见他这么说了，好像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含混着嗯啊了两声，冲他笑道：“红大爷包扎的伤口还蛮细心的嘞。”
一点红：“…………”
一点红冷眼瞧着她，并不说话。
半晌，他缓缓道：“雇杀手杀人，雇主本无救人的道理，你可知道，我生平最不爱欠别人的东西？”
乔茜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哪里雇你来杀人呢？你一分钱也没收呢。”
杀手冷声道：“我奉送你一次，是我的事，你怎么想，与我无关。”
乔茜忽然笑了起来。
只听她快活地说：“好吧，我要说什么，也同你无关，你可千万不要偷听哦……我救得才不是什么杀手，而是我的朋友呢！”
她前半句说着，才不要你偷听，后半句却立刻就说出了口，而且声音奇大无比。
乔茜：超大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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