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横渠四句

原本瞧热闹的人顿时笑作一团，他们指着盛三七笑道：“你想英雄救美殊不知人家根本不需要你救，这位公子，依我看，你还是赶紧跪下向慕世子赔礼道歉，将此事了了赶紧走吧。”

“就是，这年头原来还有英雄救美的桥段，瞧着可真是新鲜。”众人笑作一团，“来烟云台英雄救美，你怎么不去花街柳巷里救一救，那儿的姑娘才最需要你。”

这些人说的愈发没个正开，盛三七不安的看了眼沈知意，见她神色如常，她凝着钱婉，有些失望，头一次，对人的善意消减了下去，“你不要怕，有我在，我定不会让这些人伤害你。”

“公子！你愿意帮我，我很是感激，但这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你赶紧走吧！”钱婉看了眼满眼玩味的慕纪明，见他好似没了多少耐心，不由催促道：“你向世子赔礼道歉，别误了我的正事儿！否则，我钱家若是真出了事，就是十个你也赔不起！”

盛三七凝着钱婉，默了片刻，淡漠的退了两步，“小姐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人，今日之举，我便当你是迫不得已，我不怨你，但往后若阁下有事，也莫要怪在下冷眼旁观。”

钱婉瞧着盛三七这张少年英气的脸，冷笑道：“我用不着你来帮！要不是你在这儿添乱，我怎会被架在这儿上不得下不得！到时候若他再与我生了怨，我钱家出了大事，你担得起吗？  ”

盛三七朝她作揖，保持了最后的风度，她扭头望向慕纪明，却见对方和露挑衅，她沉了脸，“我这个人，历来见不得一群男人欺辱一个姑娘，如今还要逼得人家一个姑娘来说违心的话，这一回就算不为她，为我这一腔善意，我也要与你赌上一赌！”

慕纪明挑了挑眉，瞧着眼前这小子，忽觉有点意思，若非他如今情况特殊，或许还能与他好生说上几句话，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有骨气，你打算怎么玩，爷陪你玩个够。”慕纪明在这风月场所里，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如今花样任他挑。

盛三七拂衣坐回椅子上，“赌约改了，若我赢了，还请慕世子向这位姑娘道歉，若我输了，任凭世子处置。”

“赌什么。”慕纪明扫了眼桌子上摆着的五花八门的这堆东西，有发牌官站在巨大楠木桌的正中间，他正在拔弄着手中的叶子牌，那牌在他手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不善赌术，也玩不来那些复杂的东西，不过，推牌九，在下倒是略通一二。”她看了眼沈知意，却见沈知意在饮酒，没往这儿瞧，似乎是不想掺和这些事儿。

“呦，你倒是会挑，那推牌九可是纪明兄最擅长的！”一旁的公子哥儿已经想到了这盛三七的死期。

“咱们这儿可有的是人，你一个人同咱们三个人打，显得咱们欺负人，你挑一个陪你一起打。”幕纪明摆了摆手，又道：“可别说本世子仗势欺人，本世子分明是个顶好的正人君子。”

盛三七见沈知意没动静，收回了目光，那几个纨绔却喜欢将事儿挑大，“诸位，可有人愿意上来，助这位勇士一臂之力，来同咱们推一局牌九？”这儿是四楼的正厅，正厅极大，如今这儿有热闹瞧，一时挤了不少人，一听这话，顿时乐了，纷纷打趣，“这小公子如此目中无人，世子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这人也太嚣张了些，御史钱家的事儿也敢掺和，保不齐他同人家姑娘有一腿。”众人是越说越难听，说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去帮忙的。

御史钱家犯的事儿，是大忌，如今运往北境的一批军用钱粮被克扣，乃是大事儿，御史论理说并不相干，可谁让他也收了银钱，上下疏通关系，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我来。”沈知意用了些小菜，吃了个小饱，搁了筷子起身走上赌台。

慕纪明原本是打算给钱婉一个教训，也好当众向官家表明自个儿对克扣钱粮一事的态度，谁知道，沈知意来了！

沈知意的这个扮相，旁人认不得，可慕纪明认得啊，先前他偷偷去瞧沈知意的时候就撞见她女扮男装出门！如今看她与那小哥儿的眼神，应当是旧相识，慕纪明的气焰顿时就消下去了些。

“兄台，这儿的事，可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幕纪明忍不住出声提醒她，这姑奶奶在，他还怎么演下去！

“  手痒了，想打打牌九了，怎么？难不成方才的话说的不作数了？”沈知意站在盛三七身旁，视线淡淡的从钱婉身上扫过，昔日里她在皇后跟前也是得脸的，如今一朝败落，人比黄花瘦。

“这位姑娘，此事既与你无关，便不要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省得让人误会。”沈知意见不得旁人欺负盛三七，盛三七只是个行走江湖心地纯善的小医仙，一个灵气氤氲的姑娘，她的善心怎能轻易被这世俗所染！

钱婉为了钱家如今病急乱投医，沈知意不怨她，但她实不该这样去对待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人。

钱婉听着那话，脸色微赫，“这是我的事，与阁下无关。”

“世人都觉得坏人多了，而善人少了，可一面嘲笑那些与人为善之人，一面又助纣为虐，他日你们蒙难的时候，但愿也能如今日这般笑得事不关已，坦坦荡荡。”沈知意负手而立，视线冷冷的从人群里扫过，原本喧闹的人群忽的因她的话静了下来。

沈知意的手轻搁在赌台的井栏上，灯盏的光投下来，落在她那一袭天青色的大袖上，衬得她清澈得犹如一面镜子，让这些人瞧见了自己最不堪的一幕。

“天下事一切兴盛衰败自有定数，但若行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能来这烟云台的，都是念过圣贤书的，马上就要春闱了，我倒想问一句，你们念的那些圣贤书，难道教你们的就是行这些无礼无德之事吗？还有多少人记得，圣人三立是哪三立！又还有多少人记得横渠四句是哪四句。”沈知意凝着这些人，眼中有些失望。

这些人里，有不少还是不日要参加春闱的人，他们在这儿宿醉，浑浑噩噩，跟着一群所谓的纨绔随波逐流，将来这些人一旦入朝为官，又有多少还能清廉正洁！

“横渠四句，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赵恒之一袭青衣长卦从楼下拾阶而上，他面目温润，常年习武的身形也颇有几分力量，他来到沈知跟前朝她作揖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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