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自断后路

只见何牧之面无表情，双手托着一套卷宗，身后的两个官吏还抬着一口箱子，里面收录着与杨小娘一案相关的证物。

他对几位大人行了礼，便将卷宗奉上以供赵相查阅。

赵相是翰林出身，不擅断案，他只略翻了下，就将卷宗递给了汪尚书。

在向家击鼓鸣冤之前，何牧之便已经接到贺妈妈的摆脱拜托，请他仔细将卷宗和证物护在手上，以防有人趁机调走损坏。

原本何牧之还当向晚小题大做，看在贺妈妈的份上，这才答应下来。可一想到方才大理寺的库房竟然差点儿失火，何牧之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这件事，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饶是有了准备，可黑手频现、手段百出，这京中的水之深之混还是远超何牧之的想象。

他想替表姐一家翻案，恐怕还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何牧之收敛好思绪，指着卷宗提出来其中的疑点，“据卷宗记载，当年在案发现场曾发现了半截女子的玉簪。而受害者杨小娘只是流民身份，如何会随身佩戴贵重的玉簪？”

何牧之的看法与向晚一致，两人都认为这跟玉簪断然不可能为杨小娘所有。

那么，当时在案发现在必定还出现过另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另一个女人。

赵相当即下令开箱取证，向老太太则是一眼就认出了箱子里那半截破碎的玉簪。

这只灵猴玉簪是当年向家去秦家下小定礼时，自己亲手戴在准儿媳秦玉娇头上的。不想如今竟会以证物的形式，出现在儿子被奸人陷害的现场。

当年除了秦玉娇本人，还有谁能拿到这只玉簪？

而且如此一来，事情就与方才杨大贡述的内容合上了。

宋安正是拿着这支簪子，才让向二爷相信了秦玉娇有难，将他骗来早就设好的圈套之中。

“除了物证，我们还有一个人证。”向晚说着，对人群外围的寿儿点了点头。

寿儿收到指示，当即拨开人群指挥着两个婆子抬着一顶软轿走了进来。软轿上，坐一个脸上满是血污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

见到她，秦宗不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莺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怎的没跟在你们夫人身边？”

“恐怕她也想跟在自己主子身边的，只可惜到头来却被落得无情被弃的下场。”向晚嘴边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莺儿闻言泪盈于睫，脸上满是委屈、不平和痛苦。

她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不再光滑的脸颊。那上面是一道被尖利树枝刮开的新鲜深痕，皮肉乱糟糟向两旁翻飞着，狰狞可怖。

大夫神色惋惜地摇了摇头，说只怕会留下疤来。莺儿阻止了大夫的包扎，她要好好留着这道伤口提醒自己，这些，就是她多年追随秦玉娇得到的回报。

莺儿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决心。

昨日从山上摔落，虽被向晚安排的人及时救下，但她还是摔断了三根肋骨。此时的莺儿却忍着剧痛挣扎着走下软轿，郑重面对秦宗跪下。

那样子，仿佛是在告别。

“婢子十岁被卖入秦家，到如今已有整整一十六年。秦家待婢子恩同再造，婢子也衷心奉主，自问问心无愧。到昨日，就算是两清了。”

说完，莺儿便朝着秦宗磕头拜下。

“你……”秦宗心中生出股不详的预感，自己的女儿不会这么蠢吧？

莺儿说完便不再理会旧主，而是转向赵相等人又磕了个头，“婢子莺儿，是长春侯世子夫人秦氏的贴身丫鬟。婢子前来作证，夫人她确实与当年的向家二爷被冤一事有关！”

“你这贱婢！”见莺儿果然反咬一口，秦宗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打她。

看着莺儿的惨状，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女儿的惨状，更何况，方才向家三娘子说女儿至今昏迷不醒，只怕是伤的比这丫鬟还要重。

吴推官的心被狠狠揪起，对秦家恨意也达到顶点，他沉着脸让人将秦宗拉开，“秦大人，若你还想在此旁听，就不要在公堂之上动手的好！”

衙役拖开秦宗后，吴推官继续问询莺儿，“你且说说，当年可是亲眼所见秦氏设计陷害向家二爷？”

莺儿却摇摇头，“那年，夫人尚待字闺中，婢子也还只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如此机密之事，当然不会轻易叫婢子得知。”

吴推官皱起眉头，“那你方才所言又是怎么回事？倘若你所言不实，或是诬陷主子，本官便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莺儿并未因为吴推官的话而感到害怕，她今日出现在这里，本也没打算活着离开。

只见她答应一声，声音显得越发麻木，“大人可知，若是婢子对当初的事一清二楚，恐怕早就像雁儿姐姐几个一样，骨头都化成灰了吧。”

据莺儿所说，向家二爷出事后，秦玉娇就变得十分古怪，她起初并未怀疑，反而十分理解。

只当是摊上这么个未婚夫，连累着自己颜面扫地，换做谁也会闹心不已。

谁知就在向二爷出事后不久，秦玉娇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或是因为意外或是因为染了时疫，竟在半年之内一一暴毙。

她们几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间的情分自然不一般。因此即便听说染了时疫会过人，莺儿还是背着人，冒险偷偷去探望了一个叫做雁儿的丫鬟。

见到她来雁儿并不激动，只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谁知却在莺儿临走时，又突然叫住了她，“大娘子不是个能托付之人，若是有机会，你赶紧出府嫁人吧。”

莺儿从小受到的教导，便是要忠心为主，为了主子，就连自己自身也要退后一步。猛然听了这样的话，她被吓坏了。

若非念在雁儿就快死了的份上，莺儿说不得当场就会与她翻脸，又怎么会将雁儿的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在原本的一批大丫鬟都死掉后，她渐渐成为了秦玉娇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也错过了最后的脱身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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