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往昔重现

我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机关设置的幻境。

我从炕上爬起来，觉得脑子还是晕得厉害，便不由地撑住了旁边的桌子，这才没有倒下去。

可正是这一下，让我反应过来了，这张桌子是真的。再看看别的，床上的矮桌、炕琴，屋子里的火炉。甚至就连这房间里的墙壁，都和小木屋如出一辙。

我顾不上脑袋的伤痛，赶紧走到了墙边，伸手一摸，悬着心的又稍有放松。

这里只是布置得一样，却并不是小木屋。

我在大兴安岭的小木屋，用的是松木；而这里的木头，用的是柳木。

我忽然想明白了，这并不是我的小木屋，只是有人刻意把它建成了这样。

我来到了窗边，往外望去，只见外面是青绿色的群山，与大兴安岭的景色截然不同。原来我从未离开过四川。

我推开了门，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只见院中，有个人坐在了马扎上，背对着我正挥动着斧子劈柴。

看着这人似曾相识的背影，我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儿就要流出来了。但我还是强忍着，使劲吸了回去。

那人好像听到了身后的声音，高高举起的斧头停了下来，他笑了一声：“小烈，你醒啦？”

正是这熟悉的一声，仿佛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也是这样，在小木屋的前面，这个男人劈着柴，还不时提醒我不要靠近：“这东西咬人，小烈，你离远点儿。”

我问他：“爸爸，我们为什么要劈柴啊？”

男人爽朗地笑道：“哈哈，因为冬天要来啦呀，刮白毛风。所以我们得准备过冬的柴，这样才能把咱们屋子烧得暖和，小烈就不冷了。”

往昔的一幕，还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就好像昨天刚刚发生过似的。

“爸……”这一声，情之所至，我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男人劈柴的动作停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这个男人的皮肤上似乎镀上了一层金色，他感慨说道：“这一声，我等了好多年了。”

话音刚落，他慢慢转过身来。

眼前的这人，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比我印象中多了许多。背都有些驼了，穿着一件粗布褂子，胸前挂着一副眼镜。

和我印象中的相比，年纪大了许多，却还是那个样子。

我忍不住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爸……真的是你……”

“臭小子。”苏灵杰的脸上挂着宠溺的笑，“过来，让爸爸看看你。”

我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这里有我期待的一切。有那个与世无争的小木屋，有那个勤劳养家的老爹，还有我们之间的父子亲情。

听到他这么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快步朝前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鸟儿的嘶鸣。

正是这声啼叫，让我终究明白了，自己不是在东北，而是在四川。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南，恰如我现在与苏灵杰之间的关系，远隔千里。

我猛地惊醒，急忙收住了脚步，再看着面前的苏灵杰，只觉得他的笑容中，没有一丝的亲切，反而有无尽的恐怖。

“你不是我老爹，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全身激烈地颤抖着，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苏灵杰怔了怔神，他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转换了态度。

但是他接下来的表现，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苏灵杰并没有多么凶狠，他只是摇着头叹了一声：“唉，我有我的苦衷，你不明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造一所这样的房子吗？”

我看着背后的小木屋，茫然不解。

“在外面这么多年了，其实最开心的日子，还是在东北的时候。”苏灵杰踱着步子，来到了小木屋前，手掌轻轻放在了上面。

“虽然说，我和你妈不是真正的夫妻……哦，不对，既然你不是我的儿子，那么她也不算是你的母亲了。那是我在半路救下来的，她被人贩子给拐卖了。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需要一个人帮我掩饰身份。她的出现，恰到时机。这个女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念在我救了她一命，什么事都听我的。”

我叫了八年的“妈”，竟然也是假的。一想到这里，我恨意难消，攥紧了拳头：“你不光骗了我，也骗了她！”

苏灵杰没有直面我的问题，反而说道：“你不懂，我开始也嫌弃她。可是后来发现，她勤俭持家，什么事都替我考虑。在东北的那段时间里，是我过得最舒服的。我甚至想过，什么九号科研，什么《博兽长生志》，去他的妈的吧，我宁可在大兴安岭的小木屋，蜗居一辈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脏话。

苏灵杰轻轻抚摸着小木屋，从上来摘下了一株长出来的蘑菇，丢在了一边。似乎生怕一点儿瑕疵，破坏了这幢房子的印象。

“可是后来，村子里传出来了疯言疯语。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干，而是迫于时局所限，你必须要去做。就像你一样，如果你肯在大兴安岭老老实实过一辈子，我绝不会想着去害你！”

我心里感到阵阵悲凉，我一直视为父亲视为偶像的一个人，居然害我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苏灵杰，我既然来了这儿，你就别想着用花言巧语骗我了。难道你以前骗我还不够吗？”

“唉，我们名为父子，可终究不算是，所以你没办法懂我的心思。自从苏烈去了西藏，音讯全无之后，我承受了丧子之痛啊。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不对，应该被抱出实验室的那一刻起，我仿佛又回到了初为人父的那种心情，那天我高兴啊，喝了半斤酒。哈哈……”

“在我之前，不是还有八个苏烈呢吗，难道每个人出生……你都高兴？”

“不一样，”苏灵杰摇着头，“你跟他们不一样。九号才是最成功的，其余的八个，包括二号，呵呵，都算是失败的。尤其是那个二号，我亲手把他创造出来，可他却没有一点儿父子亲情，反倒把我看成了他的大仇人。你说说看，我带你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你们喊我一声老爹，不过分吧？”

我没有说话，尽管我是此事的亲历者，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这件事。

“我要不是想你的母亲，想念着你，又想着东北的快活日子，我怎么会花心思来建造这样的小木屋呢？”

我的警戒心并没有松弛下来，眉毛一挑：“所以，你才要杀我？哼。”一声嗤笑，极尽嘲讽。

苏灵杰说：“你误会了，我知道你曾经和孙老二打过交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想杀你，直接就可以让孙老二动手，为什么要让他带你去西藏呢？”

“那是因为，我是穆利天的药引子，你需要巴结穆利天，所以才留着我这条命。”

苏灵杰一愣，随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穆利天，算什么东西！”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苏灵杰豪气干云地说：“只要九号科研项目成功了，什么穆利天，我根本不用放在眼里，全世界的有钱人，那些总统首相什么的，谁不想长生不老？！”

“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连程镛教授都不放过？”

“是！”苏灵杰朗声应道，“凡是阻碍我的人，都是在和伟大的科学事业为敌，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放弃了科学进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还是原始社会呢！”

他的吼声，传遍了山间，远远地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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