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天字第一号房
文忠讲盅盖打开，双手奉给萧晏祯。
萧晏祯接过，慢慢地喝完，小内侍监从文忠手里接过羊脂玉圆盅，弓着身子倒退着出了殿门。
“沈老太君也冒出来了？”萧晏祯慢声问道。
“是。”文忠垂首道。
“窦璘办事得力。”萧晏祯脸上显出笑意，眸光却依旧沉沉。
文忠看着他的脸色，笑道：“长平候父子对圣上忠心耿耿。”
萧晏祯的笑蓦然笼上一层寒冰：“对朕忠心？他是对他的前途尊荣忠心。”
文忠的笑僵了僵，又道：“魏王殿下当初似乎有意于孟小姐，如今对孟小姐不予理会，跟圣上是同心同德的。”
“他是朕的儿子，自然要跟朕同心同德。大丈夫志在天下，岂能被儿女私情绊住手脚。日后朕自会给他选一位能给他助益的世家小姐。”
萧晏祯说着，伸手在书案上的奏折翻找，拿出一份打开看了看，对文忠说道：“曹彦在奏折上说赋税新令弊端，朕看得不甚明白，你去把他唤来，同朕仔细说说。另外，晏泽最近管得闲事太多了，请御医去跟太后瞧瞧身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沉沉的眸底闪出阴鸷的寒光。
“是。”文忠低着头退了出去。
孟府，外书房。
程安对孟恪远说道：“左相，我同那人说了，他说左相若能平了他的冤屈，他愿同左相同舟共济。”
“好。”孟恪远把盏中的茶水徐徐喝完，轻轻放回书案上，清瘦疏朗的面容不显波澜。
书案一端放着孟知嬅送来的水景插花，天青釉水仙盆中，清澈的水面上，幽绿的地棠草和金黄的连翘在飘荡着。连翘已开始枯萎，花瓣的边缘变成了褐色蜷缩着。盆底已堆积了一些杂质。
孟恪远伸手进去搅动一圈，水仙盆中的水立刻浑浊，地棠草摇摇荡荡，水渗入其上，半张叶子浸没在浑浊的水中，连翘晃动了两下，沉没了下去。
南十巷一事，沈老太君按品大妆，在御前痛骂长平候窦敬教子无方，窦璘是一个欺负只敢欺负妇孺的孬种，拐杖敲得地上的金砖咚咚咚之响。
圣上萧晏祯陪着笑，各种好话劝解，答应她等京兆府和大理寺的结果出来后，如是窦璘有错，定叫他向孟府赔礼道歉。
皇后闻讯过来，软语相劝，半日才把她从圣上那里带走。
等沈老太君前脚刚跨出殿门，萧晏祯的脸就沉了下去。
“告诉窦敬，南疆那边的事再不加速，朕就保不住他长平候府了。”萧晏祯从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声音。
文忠不敢迟疑，连忙出去传话。
半日闲前面的街巷，经过窦璘一闹，京兆府和兵马司的人各安排了人手在此处值守，以防有人再闹事。
杜梅若下了马车，向后面叫道：“知嬅姐姐，你快点下来。”
孟知嬅扶着春樱的手下了马车，笑道：“你急什么，半日闲又跑不了。”
府衙值守的人认出孟知嬅，也认出那日一脚踹飞窦璘的关山月，和掐住他喉咙的蓝夜，不免多看了几眼，待她们走进店门，悄声道：“怪不得孟小姐不怕窦公子，原来是有高手护着。”
“百年孟府，家底自然深厚，如今虽那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长眼的才去招惹她们。”另一个道。
“孟左相倒是个好官，可惜这世道，好人难做，好官难当。”一个摇头叹气道。
话音刚落，他脑后就被打了一巴掌，带队的长官低声喝道：“你一个不入品的兵卒，在这胡说什么？想把我们都连累吗？闭好你们的嘴巴，谁要是在胡说八道，我打烂他的嘴。”
孟知嬅和杜梅若进了店门，店小二迎上来，满脸堆笑地问道：“两位小姐，请问可有预定？”
杜梅若的丫鬟绿枝出来说道：“我们是定北大将军的。”
店小二忙道：“原来是杜小姐，严总管已经同我们说了，杜小姐在天字一号房，这边请。”
孟知嬅和杜梅若跟着店小二从穿廊过去，过了一个月洞门，里面的路竟是用大块大块的山石铺就，山石下还有潺潺溪水流过，两侧是翠竹扎成一人高的篱笆。
杜梅若四处张望，笑道：“这倒有趣，像是在村郭野外，有天然乐趣。”
春樱在后面伸手扶着孟知嬅：“姑娘小心脚下。”
穿过山石夹道，里面豁然开朗，几块高耸的寿山石分布在几个角落，其间种有桑榆芭蕉杏树海棠，绿叶葱葱，众花齐放。
每棵花树后面都掩映着一间房舍，有几间房舍隐隐传出说笑嬉戏声，店里的伙计端着托盘上菜，开门时可看到里面的人都是身着华贵，想来都是上京世家豪绅中人。
店小二带着她们来到北面的第一间房舍，笑道：“杜小姐，这是我们半日闲天字第一号房。”
这里倒是安静，一株杏树下，堆着一方石磨，房舍前面有翠竹制成的栏杆，几块不工整的石头做成台阶，台阶下攀爬着几株凌霄花。
杜梅若跑到那石磨前，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又尝试去推着磨盘，玩得不亦乐乎。
夹道那边又传来了说话声，孟知嬅望过去，半日闲的王掌柜正引着端王妃吴如惠同几个夫人进来。
孟知嬅示意杜梅若过来，两人向吴如惠躬身行礼。
吴如惠看了一眼她们身后的天字一号房，冷笑道：“掌柜的，这就是定你们天字一号房的人么？怎么本王妃倒不如她们？”
王掌柜赔笑道：“王妃误会了。这天字一号房是岐山王定下的，因有事来不了，所以让给了杜小姐。”
杜梅若抬起头笑嘻嘻地说：“端王妃，您若喜欢，就同我们一起，反正这天字一号房很宽敞的。”
吴如惠扫了孟知嬅一眼，满脸的不悦：“不必了，本王妃怕倒了胃口。”
她们进了隔壁的天字二号房，一个夫人说道：“岐山王似乎同定北将军交好，那孟小姐一直跟着杜小姐，怕不是想攀上岐山王吧？”
其他人吃吃笑了起来，又听一个说道：“前段时日听说孟小姐对魏王殿下有意，魏王殿下不理会，现在又想着岐山王，侄儿够不着，就想着巴结叔叔。”
“她们孟府那样，巴结好了，说不能还能有些许前途呢。”
王掌柜把房门关上，一屋子的闲言碎语也关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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