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嫁给我
上京没有宵禁，此时又是刚入夜，街道巷旁中还是很热闹。
孟知嬅坐在马车中，外面店铺的店小二和路边的小摊贩招揽生意的吆喝声，路人高谈阔论的闲聊声，马蹄声，车轮辚辚声，从车帘窗帘的缝隙不断挤入车厢中，她却充耳不闻，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某处。
戴着兜帽遮住面容的程安驾着马车，按着孟知嬅的吩咐，从朱雀大街驶出，先绕到春熙楼，再到百草堂，又绕过两条街巷，最后在一座府门前停下，马车外的喧闹之声也消失了。
那府门极阔气，屋檐下挂着两盏硕大的紫檀八角八仙过海宫灯，把整座府门照得恍如白昼，也把簪花门楣上的匾额照得清清楚楚。
那蓝底匾额上，用金漆仿钟繇楷书写着四个大字：岐山王府。
匾额下，紧闭的朱漆大门前，四个衣帽鲜亮的小厮肃身而立，警惕地望着停在门前的马车。
程安撩起车帘低声道：“大姑娘，到了。”
孟知嬅如蝶翼般的睫毛眨了一下，那双呆滞不动的墨玉眸子慢慢转动起来。
她把兜帽拉上，遮住面容，扶着一样以兜帽遮住面容的关山月，下了马车。
他们走到台阶下，一个年长的小厮站出来问道：“你们是何人，来王府做什么？”
程安先向他作揖，而后才踏上台阶，悄声同他说了几句。
那小厮狐疑地看着裹在兜帽斗篷中的孟知嬅，道：“你们且在此处等候。”
他说完，推开角门进入。
大周惯例，皇室宗亲府门所在之地，都是独门独路，不能有店铺摊铺，所以此刻，这里极为安静。
孟知嬅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沉寂中她听到自己细微的鼻息声，一如上一世在寂寥的长春宫，无尽的长夜和等待中，唯有自己的鼻息声，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左边的角门打开了，一个四十出头的锦服男人快步走到孟知嬅面前，躬身行礼道：“小人是王府管家卫谦，王爷请贵人进府。”
孟知嬅略略低头回礼，拉了拉兜帽，跟在卫谦身后进入王府。
上次她在平成的带领下，在一个叫紫竹居的地方见到了萧晏泽，这一次卫谦带她到的地方，是一处偏厅。
偏厅中当地放着一座紫檀象牙座屏风，屏风前是一张紫檀木镶绿石罗汉床，上面铺着宝蓝五蝠捧云团花锦褥，猩红锦缎大引枕，两边是一对紫檀雕花矮几。
罗汉床前是一溜四张椅子，都搭着宝蓝撒花锦缎椅搭，底下有脚踏，两侧配有高几。
偏厅靠墙处的香几上，错金博山炉上溢出几缕袅袅青烟，孟知嬅敏锐地嗅出是檀香的香味。
萧晏泽并不在偏厅中，卫谦请她在椅子上坐下，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有个小厮进来奉茶，而后也退了出去。
孟知嬅端坐在椅子上，关山月捧着她解下的兜帽斗篷，和程安站在她身后，主仆三人默然等候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到屏风后有脚步声响起，孟知嬅抬眼望去，萧晏泽走了过来。
他穿的还是白日在灵妙寺见到的那身衣袍，走到罗汉床前，撩起衣袍下摆走了下去。
孟知嬅向他恭敬行礼，萧晏泽转动着手中的墨玉佛珠，道：“起来吧。”
孟知嬅起身，坐回椅子上，略侧头，示意关山月和程安到偏厅外等候。
待他二人出去，孟知嬅又起身，向萧晏泽躬身说道：“王爷，孟府危，如要护住孟府周全，臣女当如何做？”
她没有遮掩客套，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会深夜贸然登门。她索性把事情说明，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能护住孟府周全，她可以做任何事。
若能让孟府在这场博弈中胜出，她愿舍了自己做劫材。
萧晏泽慢慢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半日不做声，只听到玉珠碰撞时发出的脆响，和两人的鼻息声。
孟知嬅一直低着头没有动，她能感受到萧晏泽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知道，他在权衡。
“孟小姐，”萧晏泽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伴随着佛珠的脆响缓缓响起：“我的规矩你是懂的，诚意。”
孟知嬅抬起头，迎着萧晏泽的幽深的眸光，没有半分闪躲：“不知王爷要什么诚意，臣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打定主意，只要萧晏泽开口，她立即答应。
嫁给萧容珩，以姻亲作为契约，扶持萧晏泽的势力。
只是，目前的孟府岌岌可危，不知道还在不在他的权衡范围内，孟知嬅心里没底，但今日的状况，即便是只有半分可能，她也要牢牢抓住。
萧晏泽轻轻一笑：“倒也不用你赴汤蹈火，你嫁与我即可。”
“什么？”孟知嬅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晏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孟知嬅，嫁给我萧晏泽为妻。”
孟知嬅心头突突一跳，一下没底了。
她之前隐约觉得萧晏泽对她似乎有男女之情，所以刻意回避。然后沈老太君搭线把她说给萧容珩，她倒暗暗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她对萧容珩有意，而是有萧容珩这个侄子的名分，他作为皇叔，便不好乱了辈分。
没想到此刻他竟然直接说出让她嫁给他。
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僵站着。
萧晏泽也不催促她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
孟知嬅嘴唇动了动，吐出干巴巴的声音：“为何要我嫁给你。王爷想要做的事，孟府如能度过此劫，又岂会有二心？”
萧晏泽捻着指间的墨玉佛珠，眸色幽暗，“我要重新回到朝堂上，必得有牢靠的支持，我不想浪费时日去验证人的忠心。我需要有人助我站到朝堂上，你们需要有人护住周全，我们所求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姻亲是最稳妥的契约。”
孟知嬅慢慢垂下眼帘。
萧晏泽又道：“我不逼你，你且回去思量清楚，再给我答复。”
孟知嬅直愣愣地向他行了礼，转身慢慢走向门口。
萧晏泽在她身后说了一句：“我同你祖父说过，他不同意。”
他的言下之意，即便是她答应了他的条件，她还得去说服她的家人。
孟知嬅慢慢移动的身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男子衣袍，腰间的镶玉腰带束着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让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更为纤细。
她徐徐地转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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