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故人相见
柳元生看了眼他的腿，确实不便。
行走边境多年，没有听说过，西域哪个王爷是残废。北辰与西域大部分国家都有纷争，他就怕与西域皇室牵扯上。
既然此人只是旧官之子，还能交易。
“那公子为何要远来北辰？北辰距离赤霄，可是有千万里之远。”
“实不相瞒，赤霄境内盛产这些，民众已经不再需要。压价压的厉害，我这才远赴北辰。”
萧璃见他看的认真，继续道，“这些只是部分货品，成色最好的，当属我身上这一件。”
他摸索到腰间，忽然神色一凛，而后扶着桌案起身，低头寻着什么。
“公子，可是丢失了什么东西？”柳元生道。
“我腰间的珍珠玛瑙不见了，方才进府的时候还有。”萧璃佯装焦急，拄着竹仗在屋中寻找。虞莎两人眼神一转，亦起身寻着。
遍寻无果，柳元生留了个心眼。他走到门外，问了管家与家丁，才确认，萧公子进门时，腰间确实别了一串玛瑙。
他也跟着焦急起来。
这公子若是真丢了什么东西，应当不是小数目。
萧璃沮丧的摇摇头，“柳老爷，算了，这玛瑙丢了就丢了，我还有别的货品，我们来看其他的。”
他如此彻底打消了柳元生的怀疑，柳元生最爱收集这些，他也想见到那块红玛瑙，他沉吟道：“萧公子，你来的这一路上，或是在厅中等待的间隙，可有什么人接近于你？”
他怀疑是下人手脚不干净，以往铺子里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
萧璃就等着他这句话，他假装回想，“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不过……我在这里等待的间隙，有一位年近花甲、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曾进来为我奉过茶。”
“萧公子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只匆匆一眼，忘记了，身量好似不高。”
柳元生眉心皱起，向外吩咐道：“若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便是后院里那些做杂事的嬷嬷，管家，你去将后院里的妇人全都找来，一个不许漏。”
萧璃眼神暗了暗，“不必麻烦，我亲自去辨认一趟。”
柳府的后院很大，洒扫、备菜、洗涤的嬷嬷的各自忙碌着。她们大都头发花白，干活利索麻利。
萧璃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紫瞳认真的扫过这些人，在其中寻一个身影。
他满怀期待的眸光在看完整个院子后，逐渐变得黯淡。
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最是痛苦。“虞莎，你确定那日看到了？”
“公子，属下确定看到了，那日的人，好似不在里面。”虞莎小声道。
“不在里面？”萧璃转身向柳元生，“柳老爷，敢问还有别的妇人吗？”
柳元生也觉得蹊跷，他默默数着在场的人数。
他是天生的商人，记忆超群。府中哪里，有多少人，他记得一清二楚。
“少一个！”他呵斥向管事的嬷嬷，“让你们人都到齐，怎么少了一个！还不快去寻！”
管事的嬷嬷脸上明显的为难，犹豫了一瞬，还是慢吞吞的去寻了。
见她此状，萧璃眯了眯眼，跟了上去。
他这一去，便见到了让他此生不想忆起的场景。
屋子里的气味难闻的几欲作呕。
阴暗潮湿的柴房里，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缩在墙角，她始终垂着头，将粗粝的手正泡在水中，洗涤的脏衣服。
她洗的很用力，偶尔抬出水面的手，白皱的可怕，像是日日夜夜泡在脏水中，不曾拿出来过。
除了她盆子中满满的一堆，面前堆积如山的，并不是主子的衣服，而是下人染了灰的脏衣服，像是揉成一团，随意抛在她面前。
萧璃捂着心口蹲下，一开口嗓音嘶哑的几乎不像活人，“阿嬷，你……抬头看我一眼。”
老妇人的动作未停，机械般的动作着。
萧璃极深的看着她，哑声道，“阿嬷，宁嬷嬷，你抬头，看璟宸一眼。”
老妇人手一抖，手中的衣服落在水中，溅起一地脏污的水花。这一下，让柴房里的气味更加腌臜。
苍老的眼眸抬起，包含了太多的愁苦与无措，呆呆的看着萧璃。她拨开散乱花白的头发，张口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
宁氏的眼眸，他从记事起，永远是那么平和宁静。每每在自己消沉郁闷的时候，总是这双眼温柔的望着自己，给了自己无限的安定。
如今，却苍老、呆滞、黯淡的像极深的黑夜，再没了一丝光亮。
萧璃只觉得心脏疼的要窒息，他踢开满地的污秽，踉跄的抱住瘦弱不堪的老妇人。
小时候，总是仰头看她，从未发现嬷嬷……她只有这么一点。又瘦又小，他轻轻用力，仿佛就会勒折了一般。
“璟、璟宸，这里脏，你别过来……”宁氏的反应慢了一拍，想推开萧璃，又发现手上全是脏污的黑水，垂在两侧不知所措。
她只知道，这里太脏了。璟宸是天之骄子，是赤霄最尊贵的王太子，不该出现在这里。
萧璃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泪水夺眶而出。
血水和眼泪交错，面具下的脸斑驳成了一片，顺着脖颈流下。
“嬷嬷，不脏，一点都不脏……”
知夏见萧璃的脖颈处落血，心疼的递上一张帕子。“您快擦擦。”
萧璃平复了好一会，才从宁氏肩上起身。他擦净了脸上的斑驳，复将面具戴上。
“你们帮我将嬷嬷收拾一下，准备带走。”
“萧公子！”一声不善的男声传来。
柳元生面色铁青，抱臂站在门口。他一看屋中的场景，再想想方才的事，便全明白过来了。
这是利用他，在他府上寻人呢！
“萧公子，请你解释一下今日的事。”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他拂袖而去。“柳某就在院中等着！”
萧璃压下心口的钝痛，向院中走去。
“柳老爷，此人是我家里人。日前，曾有人看到她出现在柳府，萧某权衡之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今日只是萧某的权宜之计，若有得罪，萧某在此赔礼。”他话锋一转：“只是此人，萧某今日一定要带走。”
“带走？”柳元生冷哼一声：“我可以不计前嫌，但此人怎么说，都是我柳府的人，卖身契尤在，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你未免太不把柳府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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