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元茂听出她话语下的去意,并不是那种想要去玩耍,而是真的想要登上船只,一路远去。
他探究的打量她,那目光看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白悦悦别过脸去,“陛下看什么?”
“看你。”元茂脸上的笑略有些淡了下来。
“最近你有些奇怪。”
白悦悦脸上瞬时浮现出不自在的神色,这神色落到元茂的眼里。
“怎么想到出海?”
元茂把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荒谬,但他感觉到的实实在在是这个。
“我没有!”白悦悦反驳,见元茂眸色沉沉,她话语停下来,“我就是听说很有意思。顺口一说而已。再说了海上比陆地上都还要辛苦,我才受不了。”
这话元茂相信,“你呀怎么那么多奇思幻想,海外没什么仙岛,也没什么好的。前魏的时候,海外倒是来了一群倭人,身量和猴子一样矮小。就算海外有岛国,也是一些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白悦悦哦了一声。
她见元茂还想问,干脆作势往他怀里一窝,嗓音闷闷的,“我想要睡了,好困。”
她今日和那群士族女眷们打了半日的交道,就算被簇拥被各种奉承,开始的时候还能享受那种众星捧月,到了后面就觉得有些厌烦了。都是一样的脸,连她们嘴里会说什么话,她都能在下刻预料到。
因为她早就在别人的嘴里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就算是从那些饱读诗书的士族女眷们的嘴里说出来,也是差不多。
“不洗漱了?”元茂见她整个都窝在自己怀里,轻声问。
白悦悦从他怀里抬头,到底是受不住自己那关,从他怀里出来。
元茂见她要离开,跟着宫人到净房里去,他叫住她,“阿悦若是有心事,可以和朕说。”
“我们是夫妻。”
白悦悦将这话在嘴里仔细的咀嚼一边,心底里刚刚有那么点点的感,随即轰的一下又想起在大明寺里听到元茂说的那话。
她很是善解人意的点头,“好的好的,等我回来就和陛下说。”
说完就和宫人到了净房里,然后又去沐浴更衣。
沐浴的热汤都是医官专门加了可以养颜的药汤,人泡在里头,草木的气息从水里直冲上来。
白悦悦在水里闭眼坐在桶壁上,想起方才元茂说的话。
不得不佩服元茂,皇帝不愧是皇帝,是天底下最会装相的人,明明记得自己头顶的帽子,还能和她说情意绵绵的话。
果然是套路深。
但……说起来,他这段日子,也没对她如何,要是为了报复她,给她来一个从天堂到地狱的强烈落差。是不是也太闲了。
白悦悦思索了下,元茂手里的那些朝政就已经够让他忙了,还有精神来对付她?
她不免有些迟疑。
可元茂记得上周目的事是真的,否则他的未卜先知根本就说不通。
或许还是等着报仇雪恨?
一片热水氤氲里,白悦悦见到几个宫人往她这儿偷偷打量,打量的很小心,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察觉到。
白悦悦一巴掌拍在水面上,顿时水花四溅。原本靠近的宫人们纷纷向后退开,免得被水溅上。白悦悦笑出声。
“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为首的女官过来,满脸的为难,“殿下,奴婢们……”
白悦悦抬抬手,指了下门口。
她以前知道身边都是元茂的眼线,心里也没在意。但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
女官见着,只能遵命带着宫人出去。
她自个在水里泡了许久,等水差不多要凉了,人才出来。
元茂已经换了寝衣,坐在烛台旁看公文。
白悦悦见到他看手里公文看的入神。想起他这人爱的怕不是江山,至于女人,也不过是这上头的点缀。
和他这种人谈真心,要是他不记得上周目的也就罢了。若是记得,怕不是心里想着她还能折腾出什么玩意吧?
也是,看看她这个可恶的女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至于皇后之位,给了就给了,到时候他还能轻松收回去。
越想越有可能。
白悦悦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就说,当初元茂怎么对着她一往情深,就是不肯放手,哪怕顶着骂名都要把她给弄进宫。原来是为了报仇雪恨。
白悦悦知道这世上有男人天生有戴帽子的癖好,但这种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元茂。
她打算掉头就走,找个地儿捂着胸口好好的伤心一会。玩个破游戏竟然搞出这么多事来。
才走两步,元茂抬头,“你去哪?”
“陛下不是在办公务么?怎么知道我来了?”
元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朕听到你的足音,还有闻到你身上的香了。”
这话他含笑说的,白悦悦不由得脸颊上一阵发热,她捂着脸,“陛下说这话太叫人难为情了。”
元茂看她绯红的脸颊,笑的格外意味深长。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如有实质。
“都什么做过了,阿悦还怕什么?”
他话语里带着深浓的欲求。
“阿悦不用到别处去,”他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坐床,示意她坐下。
他收回目光之后,又是一副正经的样子。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白悦悦以前的话早就过去坐着,不但能坐着,还能给他制造出不少的问题。她在元茂身边待久了,也能从他的话语里分出手中事务的轻重缓急。眼下他手里的这桩应该不需要十万火急,换她以前还能一脚伸到他袍服下面,弄得他想要集中注意都难。
现在她没那个兴致了,元茂要她留在这儿,她乖乖过去。宫人过来给她梳湿漉漉的头发。一直到头发都散在熏笼上烤干了,她都是坐在那儿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安静的让元茂都有些诧异。
他看过去就见到她在坐床上坐着,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被放在身后的熏炉上。她手臂压着凭几,双目放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是不是玩的还不够尽兴?”元茂问。
他来山东,为了巡视这片至关重要的地方,拉拢当地大族。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陈嘉而来。
现在陈嘉已经被他找到,也愿意入仕。大族们对朝廷也纷纷表示忠心,这份忠心多少真情实意不好说。但他们已经明面上表态了,那么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
算下来,这么一趟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这次出巡山东可谓是圆满。
“不是。”白悦悦道,她依然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回洛阳也好。”
回去了她才能更能想着该怎么布置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元茂听后,把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
他坐到她的身后,“当真?”
那话听到他的耳里总有几分言不由衷。
“陛下又不会让我出海,那还不如回去算了。”
白悦悦被他问的心下一股烦躁,干脆怼了回去。
“阿悦若真是想去……”
“不想去了。”她往他的怀里一钻。
反正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心里琢磨着给她酝酿什么大招数。反正现在她能撒开脚的折腾。
元茂她已经啊呜两口啃过了,日后她真的收拾包袱去当尼姑还是怎么的。其他女人吃的是她吃剩下的,用也是她用过的!
“你若是喜欢这些东西,回去之后,让大匠造在天渊池上给你建造一处仙岛。”
白悦悦才想阻止,但又按捺下来。她曾经何时想过要给他节省来着,毕竟要花钱的正经地方太多太多了。
可如今一想,他既然愿意掏钱,她何必拦着。但凡他能掏的出,那就一定有。
说不定他只是想要用她的名头给他自己弄好的呢。
男人在拉不下面子办事的时候,总会借着女人的名头出来。
“好,到时候我要看看能弄成什么样。”
元茂捏了下她的鼻子道了一句好。
“陛下,上回陛下说做了个噩梦,那有没有梦见我?”
白悦悦问。
元茂说他的那个梦里,诸王都死了。看来这儿子败家败得可有点狠。
元茂沉默了下,他没有立即回答,白悦悦凑了过去。元茂一手压在她的额头上,“问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
白悦悦面上全是不满,“难道我也死了?”
元茂不答,他把她整个都往他怀里一压,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整只手掌都贴到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压在自己的胸口。
“不要说这话。”元茂气息都有些不稳。
她问的那些,是他日夜都会时不时想起来的噩梦。偏偏他心里知道,这些是真的。
“也不要再问,朕不想听你问起。”
白悦悦听后嗯了一声,“好,这个听你的。”
反正他不说,她也知道是被他一杯毒酒给带走。
听和不听,也没什么区别。
陈嘉临走的时候惹出来了个小麻烦,他已经板上钉钉的天子近臣。哪怕还没有正式任命,但天子让他一块跟着返回洛阳,可见天子重用他的决心。
陈嘉让自己的原先的上峰给他寻了他父兄的麻烦,寻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处,将两人问罪给打了一顿板子。
兄长被打的最重,打的时候就没了太多的声息,等到回去过了两日就死了。
而陈嘉的父亲不了,但是家里其他人端出了陈嘉的名头堵在了官衙,一副要讨个公道的样子。
而其他看不惯陈嘉的人借机生事,将此事告到了元茂面前。说陈嘉不忠不孝,竟然连自己父兄都能下手,行事和朝廷倡导的孝道不符,并且要将陈嘉治罪云云。
元茂听了也就听了,他转头将中常侍叫来,“你去和外面的人说,若是有罪治罪,那没有什么。另外那一家子的人堵在官衙外,内里到底还要不要办公务?这点事还要朕来教他们?”
中常侍把这话带到外面,渔阳王干脆叫手下人把那些闹事的陈氏族人全都抓了起来,然后每个人摁在地上一顿板子好打。打的半死了再去问谁挑唆的。
完了去把趴在床上的陈父给拖拽起来,拉到了官衙里一顿审问。是不是他指使族中子弟来闹事的。
陈父挨的那一顿板子也就比长子稍微轻那么一点,是族人聚在一起,觉得是赶出去的陈嘉做的好事,再加上陈嘉嫡母没了儿子,哭天喊地的要人偿命往旁边各种挑唆,说她儿子死了,要是不闹大了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
毕竟陈嘉在他们的手里也是受尽屈辱,连带着他的生母也被他们□□过。
陈家在当地好歹也是一个颇大的家族,照着平日的作风,县官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这次县官却是真格的。
那些个去闹事的族人一块抓了,然后刑讯之后,又去将还在屋子里的也抓了。
牢房那个地方,就算是壮汉进去,也要先被打去半条命。若是不小心死了,那就白死。
陈父原本就重伤,丢到牢房里无人管他,没两天一命呜呼了。尸首叫人拿破席子卷了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
一番下来,还没多少功夫,这家子就家破人亡。
这些陈嘉都知道,他亲自过来见天子。
他进去,就见到天子在处置手里的政务,“草民有罪,特意向陛下请罪。”
“你又有什么罪?”元茂听了,手里的笔微顿。
“草民让昔日上峰,借草民父亲,兄长的错处,狠狠打了他们一顿。以至于让陈家人竟然围堵在官衙。”
元茂笑了笑,他给陈嘉赐席,让他坐下。
“草民的确不孝。”
“陈郎的身世,朕早就知道。为母报仇,人之常情。”
元茂见到陈嘉满脸的错愕。
那世上伦理束缚都是加在皇室之外的,于他来说,陈嘉这人迫于形势愿意臣服于他,但是他还是想要陈嘉真心实意。
至于陈嘉做的事,他根本不在意。
“朕也是人子,怎么不知陈郎的心呢?”
陈嘉先是呆坐在那而,然后也顾不上此刻还在天子的面前,放声大哭。
元茂坐在那儿看着陈嘉痛哭,他没有训斥也没有安慰,等到陈嘉哭完。他让中常侍领着陈嘉去整理仪容,待到陈嘉回来,元茂看他,“这次去洛阳,就是重启新生。”
“以后那些过往,就再不用放在心上了。”
陈嘉跪伏于地,对元茂叩首。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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