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残局（中）

阿英听了长生的讲述，脑中一片混乱，她知道长生口中所言的无相境男修，便是汝阳王世子。但她现在要怎么告诉长生，真正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汝阳王世子而非仙师？她要怎么告诉长生，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真相，只因害怕长生报仇，才一直装作浑然不知？

        阿英心中懊悔万分，失魂落魄地跑出房去，恰好与从仙师房中出来的凌云撞了个满怀。

        凌云看她泪痕满面，惊讶道：“你怎么了？长生欺负你？我弄死他！”说罢，就要去收拾长生。

        阿英赶紧拉住凌云道：“不是不是。”于是，把凌云拉到正殿角落，将方才长生告诉她的话，对凌云简述了一遍。

        凌云听罢，疑问道：“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你没把真相告诉长生，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阿英点点头，用衣袖擦拭脸上泪痕。

        凌云哭笑不得道：“你不告诉长生，长生找仙师报仇，你觉得是你的错。那要是你告诉了长生，他去找汝阳王世子报仇，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结局，你是不是更觉得是你的错？每个人在这世上行事，都有他自己的考量，是他自己的决定，你不必也不应该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其实，长生这么执拗，换个角度想，你没告诉他真相，他没去找汝阳王世子报仇，也许也是救了他，救了仙府呢？”

        阿英听完凌云所言，心中立马觉得好受许多，破涕为笑道：“没想到你这张喜欢奚落人的臭嘴，偶尔也能说出安慰人的话。”

        凌云见阿英泪颜可怜，若雨打娇花、楚楚动人，忍不住伸出两手，轻轻掐起阿英双颊，往上提成笑脸道：“我也没想到，你这张喜欢数落我的毒嘴，偶尔也能说出夸奖人的话。”

        阿英一把扯开凌云的手，道：“不许动手动脚！夸你两句，你就得意忘形，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凌云低下头，嘟嘴喃喃道：“哪里夸了两句，分明只有一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阿英道：“阿英，你说凤初园一共有多少仆人？”

        阿英不知凌云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想了想道：“除去每位女修身边各带的一个贴身奴婢，加上小厨房，加上各类杂工和管事嬷嬷，少说也得二三十人吧。”

        凌云不解道：“那就怪了，你说为何长生一找，就正好找到了那个大半夜不睡觉、偶然目睹木箱被抬进了仙府的老妪呢？”

        阿英刚才心绪慌乱，并未细思此节，但经凌云这样一提，也觉得有几分过于凑巧，于是凝眉道：“你是说，那老妪有问题？可是她若是撒谎，又怎能说出当夜被送进仙府的不是两只木箱，而是三只木箱呢？”

        凌云道：“我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巧合，或许应该再找那个老妪问问清楚。当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或许是无巧不成书吧。”

        阿英点点头，未曾想到爱啃糖葫芦的二傻子凌云竟能如此敏锐，心中不禁也起了疑。

        正在此时，王管家带着几个大夫和一群家奴赶到了清虚阁。人群中未见帝旺，想是已回永泰门镇守去了。

        王管家先是吩咐五六个家奴守在前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然后，他又带着大夫们和十几个家奴急匆匆地冲进了前院。

        一到前院，王管家便紧锣密鼓地安排带来的家奴们打扫前院和正殿，吩咐他们将倒在正殿门口和已在殿中殒命的家奴，先统统搬到侧殿安置，然后又交代随行而来的三四个大夫，能治尽治，不能治的，只好准备向其家中报丧。

        凌云和阿英赶紧走上前去，与王管家相见。王管家拉着二人走到一边，稍稍询问了几句后，便带着凌云和剩下的两位大夫，赶往了仙师房中。

        因为阿英乃是女子，不便守在仙师身旁探看，于是依旧回到凌云房中，看守长生。

        此时，长生因体力透支且受了伤，而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瑟瑟发抖。

        阿英见之不忍，将凌云床上的枕头和条被拿来，给长生枕下盖上，然后自己木然呆坐在长生身旁。

        阿英既担心仙师和金蝉童子的伤情，又担忧仙府对长生的惩治，内心矛盾不已。

        忽然，凌云冲进房中，一把掀开长生身上的条被，将长生从地上揪起来道：“说，你到底下的什么毒？把解药交出来！”

        长生虚弱道：“凌云，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要是生气，现在就杀了我，用我给仙师陪葬。”

        凌云阴狠道：“你谅我不敢？”

        阿英紧张道：“凌云，别冲动！仙师现下如何？”

        凌云狠厉道：“这厮不知下的什么毒，令仙师和金蝉童子血脉不通、寒邪积滞，体内阳气难以升发。尤其仙师被他伤及心脉，拔出木簪之时，必定鲜血喷涌，加之阴寒侵体，不利造血，恐会有血竭之危。”

        阿英急道：“长生大哥，你快说呀，你用的什么毒？”

        长生不语，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阿英见长生如是模样，只好道：“长生大哥，杀害你姐姐的另有其人，你不该把账算在仙师头上。”

        长生闻言，且惊且疑道：“不可能。连你也来骗我？”

        阿英愧疚道：“我一早就知道，只是我不敢告诉你。”

        凌云见询问长生无果，只好转身冲出房间，跑到前院，甩出破昧剑，御剑而去。

        长生不可置信地盯问阿英道：“你一早就知道？你怎会知道？不是仙师，那又是谁？你告诉我！”

        阿英被长生盯得自惭形秽道：“我从同福客栈回到仙府后，就去桑园找了张叔。张叔亲口告诉我，杀害你姐姐、摄魂幽芳子的，是汝阳王世子。也就是老妪口中所言那晚，第三只木箱中所藏的无相境男修。”

        长生思忖片刻，忽笑道：“张叔？张叔是仙府之人，他的所言，不可采信。”

        阿英急道：“可是张婶也是受害者。只是那晚，张婶未被抬回仙府，而是经过仙师救治，继续留在桑园，由张叔就近照顾。张叔如若因为主仆之谊，袒护仙师，那张婶是张叔的妻子，与张叔有夫妻之情，不是比仙师更值得袒护吗？”

        长生道：“也许他受了仙师胁迫，不敢告知你真相，所以故意栽赃诬陷汝阳王世子呢？”

        阿英道：“那我还有一位证人，可以佐证张叔所言。”

        长生道：“谁？”

        阿英道：“一只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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