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辞别

阿英将长生赌誓没有受到妖邪指使蛊惑和承诺不再向汝阳王世子复仇之事，回禀仙师。仙师听罢，当即承诺明日午后，便开释长生归家。

        阿英欢欣不已，对仙师感恩戴德，不住叩首。

        待阿英走后，仙师招来王管家，对王管家吩咐道：“明日午后，便释放长生。等长生出府之后，找人跟上他。看看他去了什么地方，与何人接触，一一记下，仔细报来。”

        王管家道：“是。可是，长生身手了得，为人机警，何况仙府中人，他都认得，只怕不易跟踪。还请仙师示下，觉得应当派谁去跟，才算妥当呢？”

        仙师道：“把佳岚子找回来。”

        王管家道：“上上届结业的佳岚子修士？可他现下似乎正在渝州的白云观中清修呀。”

        仙师道：“无妨。最重要是长生不认得他，而且他的身手能与长生匹敌。等会儿，你便去找正心道长，说我托他今夜御剑去找佳岚子，让他带佳岚子务必按时赶回来。”

        王管家道：“是。仙师还是不放心长生？那又为何要放他出去呢？”

        仙师道：“不放长线，如何钓大鱼？不能放心呀，这四道门，哪道门出了一点小纰漏，仙府就要遭大灾殃。”

        王管家道：“仙师果然高明！长生若是真与奸佞为伍，这招引蛇出洞，必定让他现出原形。”

        仙师道：“还好长生并未真正将他门房里的龙骨钉□□。可惜，当时本座一听他说，他将龙骨钉拔了出来，放在了锦盒里，顿时慌了手脚，大意上了这厮的当。”

        王管家道：“龙骨钉事关重大，仙师心神动摇，也是情理中事。”

        仙师道：“是啊！当日，制服长生之后，帝旺跑来正殿找本座，本座交代他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你亲去各门勘验龙骨钉是否安在，尔后才是赶来清虚阁处置善后。因为龙骨钉一旦不再，仙府就要大祸临头，也就谈不上善不善后了。”

        王管家道：“老奴明白，仙师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仙师道：“唉，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靠你打点。仙府要是没有你，恐怕早已瘫痪，乱作一锅粥了。”

        王管家道：“老奴无怨无悔追随仙师，甘为犬马、鞠躬尽瘁。”

        仙师颔首微笑道：“你是本座心腹，也是本座最信任的人。伏阳苦寒散的毒，终是伤了本座根基。若是以后，本座天命有时，你且好好辅佐阿英，继续守好仙府。”

        王管家道：“仙师有仙术护体，必定延年益寿、春秋无穷。”

        仙师道：“你与本座之间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本座要你答应本座，他日，本座仙游，将仙府托付于阿英，你也要像待本座这般，尽心待她。”

        王管家道：“老奴领命，必定尽忠职守、死而后已。仙师真的决定要将仙府托付于阿英姑娘？”

        仙师道：“那孩子悟性高、有灵气，常在本座命题的策论里，给出令人拍案叫绝、前无古人的破解之道。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而且，她心纯性善、吃苦耐劳，镇守仙府这等苦差，非她莫属。”

        王管家道：“阿英姑娘自然处处都好，只是仙府日常要与诸多达官贵人、乃至皇亲国戚打交道，阿英姑娘没有这般经验阅历，只怕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仙师道：“学嘛。就算学不会，不是还有你吗？所以，本座才要你留在她身边，教她应付之道，替她分忧解难。”

        王管家道：“老奴领命，万死不辞。”

        翌日午后，仙师依约释放长生。阿英在丹房门口，等王管家命家奴带长生出来后，便陪着长生回了青莲巷的家中。

        长生道：“阿英，谢谢你。”

        阿英道：“长生大哥哪里的话！没有你当初的怜悯，又何来今日的阿英？就算我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长生道：“我已想好，明日就将这房子退了，后天一早，就收拾行李，回老家去。”

        阿英虽然早已料到，但亲耳听到长生说要走，仍旧有些依依不舍，不禁伤怀道：“这就要走了？把房子退了，是以后都不回江陵府了吗？”

        长生道：“留在此地，已毫无意义。物是人非，不过徒增伤感而已。”

        阿英道：“对了，我听仙师说，长生大哥你是冒用府内老奴内侄的身份进的府，并非夷陵黄陵庙村人氏，那你究竟家在何处？”

        长生道：“我家在鼎州武陵县儒林坊。那里风光秀丽，你要是来，我陪你四处游山玩水。”

        阿英道：“我记下了。去不去倒是其次，总不该断绝书信。”

        长生道：“是，鸿雁传书，往来无绝。对了，阿英，我在丹房对你说的喜欢话，你别放在心上。”

        阿英道：“我知道大哥是与我玩笑……”

        长生急道：“不是玩笑！都是真心的，我真心喜欢你。但我知道，仙师有意将你留在仙府精心栽培，而我此生已与仙府再无瓜葛。而且，凌少侠少年英杰，也非我能及。”

        阿英害羞又困惑道：“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生鼓起勇气道：“我想说，我喜欢你，真心实意、心如磐石地喜欢你，但我不会强求与你在一起。仙府貌似荣华无忧，实则纷繁复杂。凌少侠出类拔萃，但未必能久驻仙府。若有一天，你想离开仙府，或者你与凌少侠不好了，你要记得，还有我在等你。”

        阿英羞怯，低眉思索片刻后，道：“长生大哥，实不相瞒，我自知无能，难当大任，不敢奢望永居仙府。至于凌少侠，他早已对我说过，至迟今年年关，他便要回紫霄山。就算他不回紫霄山，我与他，也无可能。我打算再过些时日，便离开仙府，返回白水村。”

        长生道：“你要回去收伏鱼妖？你有把握吗？要我帮手吗？”

        阿英道：“不是，鱼妖前几日已被凌少侠帮忙收伏。白水村已然恢复宁静，我也终于达到了我来仙府的目的。但也正因如此，我才发现我已经离以前的阿英越来越远了，我想做回以前的自己，过回以往的生活。儿女私情，我也不想考虑。”

        长生道：“原来在我被关丹房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凌少侠果然厉害，实在令我辈汗颜。但阿英，我只想你记住，今后，无论你我身在何地，无论过了多少年月，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会立刻星夜兼程赶回你身边。”

        阿英道：“长生大哥，将来之事，谁也无法预料，你不必许下如此重诺，阿英承受不起。”

        长生道：“你不必承受什么，也不用承诺我什么，你想喜欢什么人，就去喜欢什么人，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就去过怎样的生活。我尊重你所有选择，祝福你所有决定。我只想让你知道，此生无论何时何地，我是你永远的退路，不变的依靠。”

        阿英无措道：“为何……为何要待我这样好？”

        长生道：“我可以说是我喜爱你的美貌，也可以说是我欣赏你的品格，更可以说是因为你对我不离不弃，护我助我。但又好像都不是。也许原本就不是世上所有的事都有为何。”

        后日一早，阿英向仙府告了一日假，赶到城东十里长亭，与长生依依惜别。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风雨初住。万壑争流，千峦竞秀，江天寥阔，佳木缤纷。霜菊怒绽，翠草衰微，鸟啼幽远，鱼影杳渺。

        长生此时已穿上阿英之前赠予他的水蓝长衫。他本就生得眉眼如画、清秀纤美，穿上这身水蓝长衫后，伫立在灵山秀水间，更显俊逸出尘，温润动人。

        阿英着一身柳绿罗裙与五彩缤纷的林叶，苍碧幽静的河水，相映成趣。玉面柳腰，分外清丽。婀娜多姿，顾盼生辉。

        二人走一程，话一程，送了一程又一程，互相嘱咐了好些添衣防寒、按时三餐的话，终在水穷云起处，不舍挥别。

        当夜，阿英与凌云相约后山练剑。

        二人以木剑交锋，奋力拼刺一阵，阿英便败下阵来。

        凌云收了剑，道：“今日练剑，你总是魂不守舍，是因为早上去与长生送行，把自己的魂也送走了吗？”

        阿英放下剑，席地而坐道：“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凄惨落败实属平常，怎么能怨送行？”

        凌云道：“你很舍不得长生吗？”

        阿英道：“我舍不得每一个待我好又善良的人。”

        凌云道：“那我算待你好又善良的人吗？”

        阿英道：“也算吧……”

        凌云道：“那我要回天界了，你会舍不得我吗？”

        阿英不答，沉默半晌，忽然道：“凌云，你能教我魂梦神通术吗？”

        凌云道：“那得看你想学魂梦神通术，是想梦见长生，还是想梦见我。如果是想梦见长生，那就不能。如果是想梦见我，那我就考虑一下。”

        阿英道：“你这神仙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凌云道：“诶，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天上地下首屈一指小心眼儿的老神仙！最见不得别人好！对于那些浓情蜜意的狗男女，我是拆散一对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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