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阻隔

凌云和阿英来到丢弃鱼妖尸块内脏的河滩，腥臭非常。阿英几乎被熏得晕死过去，只好掩袖拼命捂住口鼻。

        凌云剑指一指，用三昧真火，将鱼妖的一个尸块点燃，转脸对阿英道：“处置妖怪的尸身，最好还是用三昧真火将其焚烧殆尽，不易受其假死蒙蔽、令其再得逃脱，也不易留下祸患、遗毒水土。你试试，看看能不能逼出你体内的三昧真火。”

        阿英点点头，走近鱼妖的鱼头，试图逼出体内的三昧真火，可惜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

        凌云道：“你要把心者君火、肾者臣火、脐下气海者民火，三把火凝神汇聚在你体内所结的金丹上，通过金丹调和催化，再将其逼出体外。你再试试。”

        阿英又向前走了两步，右手剑指鱼妖血肉淋漓的头颅，凝神调节内息。

        正在此时，鱼妖的头颅猝然张开巨口，骤然向阿英咬来。

        阿英本以为鱼妖已经死透，正凝神调息，不曾想会陡生变故，顿时大惊失色，吓得僵住。好在凌云反应迅疾，瞬移推开阿英，一掌朝鱼妖打去。

        在凌云出掌的瞬间，鱼妖落嘴甚快，一口锋利的牙齿上下关合，将凌云的整条右臂径直截断。

        而凌云的掌力也已打出，把鱼妖的口腔和头骨震得粉碎，鱼妖的脑袋立刻扁塌下来，变成了一滩畸异嶙峋的破皮烂肉。

        阿英倒在地上，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望看凌云时，只见凌云的整条右臂仿佛烟云逸散，须臾，又恢复如常。

        阿英忽然想起，那次帝旺用雷神咒攻击长生，自己飞身扑出为长生挡咒，也是凌云瞬移护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抵挡了雷神咒。那时，自己一反脸，便看见他披在身后的长发被风扬起，后背的躯干仿佛烟云散逸一般，鼓动了刹那，又才重新恢复如常。

        阿英慌忙起身，奔向凌云，握住他的右臂，道：“凌云，凌云，你没事吧？”

        凌云道：“我没事。我又没有真正的血肉之躯，元神会为我自行修复躯魄。你呢，你没事吧？”

        阿英忽然一把抱住凌云，心惊不已道：“我没事。”

        凌云心中暗自惊讶：阿英这是怎么了？竟然主动抱住自己，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但无论如何，总比她一把推开自己，对自己又踢又打来得好。

        于是，凌云亦情不自禁地轻轻抱住阿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身后如绸缎般丝滑的秀发。

        这一刻，凌云觉得九玄好像又回来了。

        忽然，二人身后早已塌成肉酱碎骨的鱼头，用尽最后一口气，发出恨恨的怪声道：“九天玄女……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阿英惊得急忙挣脱凌云怀抱，一脸骇异地转身看向鱼妖。

        凌云将阿英拉回自己身后，凶狠道：“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的，是你！我今日就赐你个挫骨扬灰！”说罢，剑指一指，放出三昧真火炼烧整个鱼头，接着又将所有尸块内脏点燃焚毁。

        凌云和阿英站在远处，望着火光冲天，不时听到火堆中传出“噼噼啪啪”的鱼油炸沸之声。

        阿英道：“这鱼妖怎知我是九天玄女转生？”

        凌云道：“你与它原本有些前世恩怨。”

        阿英道：“什么恩怨？”

        凌云道：“当年你座下的悍将应龙，应你之命，开辟伊阙龙门，挑选麾下部将。规定凡是跃过龙门的鲤鱼，皆可化为真龙，收入麾下。这样的盛事，一时间传遍黄河上下，引来大量鲤鱼争先恐后地跳跃龙门。这只鱼妖也是其中之一。应龙作为主考，当有鲤鱼跳过龙门时，就会现身空中，欢迎它们成为龙族。你作为巡视，偶尔也会亲临督看。彼时，这鱼妖便混杂其间，准备跳跃龙门。谁知，它早已想好了歪门邪道，趁着别的鲤鱼纷纷跃起时，它几个翻身踩在别鱼身上，既将别鱼踩下，又借力自己上翻，终于跳过了龙门。它本以为自己奸计得逞，岂料一切都被你看在眼中。你不仅未让应龙现身空中，恭贺它成为真龙，而且当即现出真身，训斥它损人利己、舞弊弄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它额上留下一道落选黑疤。它见飞升无望，便从此自甘堕落，祸乱四方。也许，是它得知你转生在此，所以才盘踞在此数年，找你寻仇。”

        阿英道：“你都不知道我转生在哪儿，它为何会知道？”

        凌云道：“天上和地上，很不一样。我在九天之上，与你遥遥相隔，要找到在地上的你，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但鱼妖就栖息地上，江河湖海又纵横联络，你转生为人的消息一经传出，它恐怕就在心中，暗自谋划要找到你了。”

        阿英道：“我转生为人之事，所有神魔都知道吗？”

        凌云道：“玉帝下旨，你又是地位尊贵的上神，天上的神仙自然都知道。只是，除了玉帝、王母、老君和如来，没有神佛知道，你究竟转生到了何处。但当时地上的神仙并未接到旨意，所以很难说他们知不知道。与天庭联系密切的，或许就知道，与天庭交往疏远的，或许就不知道。保不准是天上的哪位神仙，将你转生的消息告诉了地上的神仙，然后就被鱼妖偷偷知晓了去。”

        阿英道：“原来如此。”

        二人伫立良久，直到看见鱼妖的遗骸已被焚烧殆尽、灰飞烟灭，才御剑飞回仙府。

        回到仙府，已是鸡鸣，二人各自回屋歇息，静待天光。

        到了晌午，阿英换了衣衫，便去找冠带，将自己受托带话给长生之后长生的反应和致歉，备述与冠带听。只将长生向自己告白一事，按下不表。

        冠带听后，唏嘘不已，只托阿英多去开解长生。

        阿英应下后，辞别冠带，转头去探冲灵子。

        她心中一直对碧桐子那日突兀所言耿耿于怀，悬心冲灵子这边会出什么事。

        于是，进了冲灵子房中之后，阿英借着想与冲灵子说说体己话的由头，将屋里的奴婢全都打发了出去，又将门户关闭，防止有人偷听。

        冲灵子奇道：“阿英，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体己话，如此神秘？”

        阿英执着冲灵子的手，关切道：“仙姑近来可好？屋里的人，做事都还妥当吗？”

        冲灵子道：“近来尚可，只是功课不大如意。好在仙师闭关，其他道长倒也没那么严厉。屋里的人，比你终是差些。她们在仙府呆久了，见过些许世面，懂得看人眉眼高低，我施与她们的小恩小惠，她们也不大看得上。况且她们本属仙府管束，来服侍我不过是临时差务，自然不会对我尽心。偶尔躲懒推诿，被我训斥过几回后，倒也收敛了。”

        阿英道：“仙姑待人向来宽宥，能让你动怒训斥，自然是她们的不是，不必纵容她们。若有不妥，我便去求王管家，另换些好的来。”

        冲灵子道：“左右不过是仙府的奴婢，还不都一样？换来换去，倒被人嫌我挑剔。不必折腾了。何况，如今已近寒露节气，明年夏至时节，我便从仙府结业回家了，这些小事，忍忍也就过了。”

        阿英道：“好吧。仙姑既然未觉大有不妥、非换不可，那就罢了。只是，切不可掉以轻心，该防范的，还是防范些好。”

        冲灵子笑道：“那是自然。你这一回来，婆妈了许多。难道太虚院里，都已听得风声，说我没了你，便一落千丈了？”

        阿英道：“哪里！仙姑误会了，是我想念仙姑了。我寄宿在乾元观里，那里的女修都是重臣之后、来自书香门第，个个娇贵无比。我连话都不敢同她们说，可把我闷坏了。”

        冲灵子面露愁容，叹道：“她们那样的身份，自然不是你能相比。就连我，也攀附不上呢。”

        冲灵子向来开朗，阿英少见冲灵子有此神色，便问道：“仙姑这是怎么了？向来也不稀罕攀附她们的，不过她们走她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罢了。”

        冲灵子道：“正是呢。”说罢，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阿英道：“仙姑心里有烦难之事？”

        冲灵子沉吟片刻，忽然泪流道：“忘忧子家中，为他物色了一门亲事，也是高台门楣，出身金玉。唉，早知如此，本不该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的。”

        阿英不甚懂得门第差异，只觉既然两情相悦，冲灵子家中也算殷实，怎会还配不上忘忧子呢？

        阿英探问道：“那忘忧子真人是何意思？”

        冲灵子道：“他说，他绝对不会接受家中安排，必与父母抗争到底。”

        阿英释然道：“那岂不是很好？证明忘忧子真人，真心喜欢仙姑。只要真人的心在仙姑这里，那仙姑还忧愁什么呢？”

        冲灵子苦笑道：“傻丫头，哪里这样容易？就像我一样，他所有的一切，也是家里给他的。鄞国公之后，这块金字招牌，给得了他荣华富贵，便也给得了他金玉枷锁。只怕他向父母低头，也是迟早的事。”说罢，晶莹的泪珠又夺眶而出，滚落玉雪娇嫩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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