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子桓的乱世红颜

　　“小桥，八年，我忍了你整整八年，我真的忍够了。”周瑜一手执着剑，一手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凌厉道。“八年前，你擅自封棺，害我误认为置儿不在人世。若我知道她还活着，哪怕寻遍万水千山，我也要找她。八年后在赤壁战场，置儿好不容易回来与我团聚，可就因为你的那番话，使得置儿再次离我而去。小桥，这都是你造的孽。”

　　小桥止住了哭声，仰天笑了一阵：“夫君，你看，你心里眼里都是李置，何曾把我放在心里。你和李置分离了八年，那我呢？我不是也守了十年的活寡。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夫君，再不济，我也是先主公的妻妹，那年姐姐徘徊在生死边缘，你答应过她什么？都说江东周郎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你怎么能背信弃义，怎么可以如此冷待我？”

　　“不要跟我提当年，当年的一切，不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于她的肺腑之言，周瑜不仅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加重了语气，“当年你为了嫁给我，竟和夫人串谋策划了一出难产的好戏，你都忘记了么？”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小桥双手紧紧抓着衣裙，手心里的汗不断向外流淌。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当年正值盛年，且胎像一直很稳定又怎会难产。事后，我找到那个稳婆，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她什么都招了。一切都是你们策划的。”周瑜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小桥感觉她的肩膀快要被捏碎了。

　　“夫君！”小桥卑微地跪了下来，她被吓得面色发白，死命地扯着周瑜的长衫，“夫君，当年之事全是姐姐一手策划，与小桥无关啊！”

　　“为何你总把错处推给别人，而不是忏悔自己的过失。”

　　“当年是夫人给父亲下了聘礼，夫君偏要退婚，所以姐姐为了桥家的脸面只好以命相搏。”小桥认命般站起身，用恐惧的眼神与周瑜对视着，“若夫君真要杀小桥，那便动手吧！一了百了，也好过小桥一日日苦熬。”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小桥的泪水也越来越急促，她心中充满了恐惧，难道她的生命就要终结了么？

　　周瑜面露狠色，执剑的手猛地向前攻了过去，小桥流下最后一滴泪水，合上了眼睛。

　　小桥本来以为周瑜的剑会穿透她的胸膛，却没想到只削掉了她一缕青丝。她惊恐地睁开了眼睛，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胸膛，又蹲下捡起来她的青丝。

　　周瑜抽回了剑，背过身子去，冷冷道：“我不会杀你！你到底是伯符的妻妹，绍儿的亲姨母，为了他们，我愿意留你一命。但是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倘若你再兴风作浪，为难循儿和胤儿，我绝不会放过你。”

　　周瑜推开门，冒着风雨离开了小桥处。小桥瘫软在地上，握着那一缕青丝悲愤地哭了起来，哭声已经超越了雷电之声。

　　赤壁兵败的曹操逃回了许昌。

　　李置也和蔡和想跟着进了许昌城，一进城在门口守卫的曹丕就把蔡和他们抓了起来，却并没有将他们押到曹操处，而是带回了自己府中。

　　李置被困在一间阴冷的殿内，她的手被反绑着，眼睛也被白绸遮着。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她落到了曹子桓的手里还好一些。若曹操在此，非要杀了她泄愤不可。

　　半柱香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随即被人推开。她立即警觉起来，眼睛上的白绸被人扯了下来。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她下意识用手揉了揉眼睛。等视线清晰了，她才看清来人是曹丕。

　　曹丕一改往日的打扮，穿着一身黄袍，乍一看还挺俊美的。

　　“蔡和呢？他在何处？”李置问。

　　“他已经死了，他们兄弟害我军赤壁兵败，父亲和我岂能绕过他？”

　　“他的家人呢？”李置焦急道。

　　“蔡家已被诛灭满门。”曹丕轻轻地蠕动着嘴唇，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李置直视着曹丕，傻傻地愣在那里，怎么会？他们为何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孩子何其无辜。想到此处，李置想起了司马懿灭曹爽之时，也是夷三族杀了好几千人，血流成河。

　　“为何杀他们？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他们是无辜的！”李置辩解道。

　　“因为他们蠢，蠢人不配活着群雄逐鹿的年代。”曹丕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一边道，“李置啊！原先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你为何蠢到用自己的命去换蔡和家人的命？你们曾经是敌对关系啊！”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曹丕，那你为何不杀我？”李置问，然后警觉地往后挪了一步。

　　曹丕将刚刚抽出的匕首又收了回去，猥琐地朝她一笑：“如果我说我看上了你，要纳你为妾呢？”

　　“你是在说笑吗？”曹丕的话语让李置哭笑不得，她无奈地摇摇头，“二公子，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我大你十余岁，已经徐娘半老，怎能入了你的眼？再说你身边有郭夫人，还有倾国倾城的甄夫人？”

　　“你别跟我提那个贱人。”曹丕怒吼道，又将匕首抽出来指着她。

　　李置并没有害怕，曹丕若想杀她，早就动手了。她分析让曹丕牙根痒痒的女子肯定就是甄宓了。

　　甄宓原是袁绍的儿媳，袁熙的妻子，官渡之战后，曹操俘虏了甄宓。看她容貌秀美，就把她赐给曹丕为正妻。

　　曹丕娶了个二嫁之女，而其弟曹植娶了士族崔琰的孙女，这让曹丕情何以堪。

　　甄宓长得极美，又有才情，还通音律，其实曹丕也很爱她。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越是爱她，他就越要与甄宓的前夫袁熙比较，越是要赌心头这一口无厘头的怨气。

　　“那贱女人心里只有袁熙，没有我。”曹丕眼中闪动着泪花，戚戚道。别看曹丕生性狡诈，但骨子里倒是个痴情种，现在他府里有两个他深爱着的女子，正妻甄宓，侍妾郭绵。与甄宓不同，郭绵已在曹丕身边伺候了很多年，她表面柔婉，骨子里却有一股韧性，曹丕对她非常宠爱。再娶甄宓前，曹丕曾向父亲请求，将郭绵扶为正室，可是被曹操以郭绵出身卑微而驳回。甄宓嫁过来之后，很快为曹丕生下长子曹叡，与郭绵和平共处让曹丕无后顾之忧。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曹丕看见甄宓的睡颜，就会想到她曾经的袁熙的女人，心中不免难受。时间越久，他就越疑惑甄宓心中最爱的男人到底是袁熙还是他曹子桓？

　　李置想，这曹丕一定是吃袁熙的醋了，于是灵机一动，对曹丕道：“二公子，你愿不愿与我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曹丕来了兴致，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能让甄夫人吃醋，我让她亲口承认，她爱你。”

　　曹丕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断言道：“这不可能！那贱女人死倔死倔，我这些年来独宠郭绵，她居然还大度地送郭绵胭脂水粉，让郭绵在我面前打扮地漂漂亮亮，真是气煞我也！”

　　“山人自有妙计！”她朝曹丕抱拳道，“二公子，此事若成，请您让我离开，还我自由！”

　　曹丕半信半疑，他打心眼里还是想试一试，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甄宓吃醋。于是便答应了李置。李置让他附耳过来，把计划告诉了他。

　　三日后，曹丕把李置带回了府邸，对外宣称，李置是他刚纳的妾室。李置特意画上浓妆，穿上了较为艳丽的汉服，颈上光玉佩就挂了六七件，头上的珠翠恨不得把脖子压断。

　　甄宓和郭绵恭恭敬敬地站在府门口迎接曹丕，二人都是二十五六的样子，郭绵端庄，甄宓美貌，李置不明白曹丕有这样两个妻子还赌什么气？

　　李置由侍女搀扶着，动作夸张地走下马车，装作目中无人的样子，也不向甄宓这个主母打招呼，得得瑟瑟地进了府。

　　甄宓性格柔软，自然不会同她计较，只是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但郭绵坐不住了，她问曹丕道：“夫君，她是何人，怎的如此无礼？”

　　“她是我纳的妾室，性格洒脱，我特许她可以不守规矩，在府里见了谁都无须行礼问安。”曹丕将视线移到古水无波的甄宓脸上，“甄宓，李氏初来乍到，你可要好好待她。”

　　“子桓，妾明白了！”她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双腿微微弯曲，朝子桓略施一礼。

　　曹丕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追随着李置的脚步进了府，郭绵看见子桓志得意满的样子，便要去追上去问清楚，为何要娶如此无礼的野蛮女子。

　　甄宓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拦道：“妹妹不可！你没听见吗？是子桓允许她横行无忌。”

　　“姐姐，你看你总是忍让，你可是子桓的正妻啊!”郭绵气呼呼地指着内院，“你看那女人第一日进府就肆无忌惮，将来可怎么得了啊？姐姐，妹妹知道你不屑争宠，可你得为叡儿考虑，倘若这女人为子桓生下一个儿子，只怕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了，将来还有你们母子的容身之地吗？”

　　甄宓一言不发，落寞地回来房间。

　　当年甄宓怀着少女美好的希望嫁给了袁熙，谁知竟陷入了袁氏兄弟储位之争的漩涡中。后来袁绍官渡大败，袁熙竟抛下她一个人逃了。

　　再嫁曹丕，她便心如止水，什么奢望都没有了，只想守着孩子叡儿平安度日。可曹丕连她这一个小小的愿望竟也满足不了，总是说她对他没有她对袁熙好。动不动就给她来点冷暴力出出气，每每曹丕的气出完了，甄宓却弄得遍体鳞伤。

　　甄宓是个有傲骨的女子，曹丕越是这样对她，她就越是爱答不理，装作不在乎他。其实在心里甄宓还是很爱子桓的。

　　曹丕随李置进入了房内，李置赶紧把头上数斤重的饰品摘下来，嫌弃地扔在一旁，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抱怨道：“你们这里的女人我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每天顶那么重的东西，也不嫌累？”

　　“李姑娘，你和周瑜到底是何关系？”曹丕端了一盏茶，问她道。

　　李置停下了动作，也不看曹丕的眼睛，片刻才道：“不瞒二公子，我是他的发妻！”

　　“他的妻子不是小桥吗？”曹丕疑惑道，他从未听说过周都督还有这样一位英姿飒爽的发妻。

　　“早在八年前，他就休了我。所以世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失神地喝了起来。

　　曹丕实在看不透这个女子，甚至分不清她的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甚至怀疑她是周瑜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到底是留着她还是杀了她好呢。

　　李置见他拿着杯子转了又转，迟迟不入口，便笑道：“放心吧，二公子，我不是周瑜的细作！你若是怀疑，杀了我便罢！”

　　“姑娘说笑了！”曹丕故作镇定地饮下那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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