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脸皮生疼
“没啥意思。”一直在炕上装聋作哑的沈老头儿突然开了口，“我看你们闹得实在不像样儿，所以我跟你姑说了，让她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住着。”
“有她坐镇，家里来了长辈吊唁啥的也有个人能上去说说话，省的你们一个个忙得跟没头苍蝇似的，脚不沾地累够呛，结果还是瞎忙。”
“爹！”沈大海不明白他爹这个时候跟着添什么乱，可沈老头儿说完这些话之后眼睛又是一闭，明显又开始装聋作哑了。
就跟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喉咙一哽，沈大海火气都到头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发。
那边沈锦眯起眼睛看了半晌，忽然问了一个算是沈大海他们心底里都在意却一时忘了问的问题——
“那姑奶预备在家里住多长时间啊？小孙子那头儿不管了？”
话落，沈家大房几个人顿时凝了凝神齐齐看向沈姑奶。
老太太还在炕前头挡着呢，收到一堆‘注目礼’面上也不怯。
理直气壮的好像这里就是她家一样。
“你们也甭管我在这儿待多长时间，这是我哥家，就是我娘家，我哥现在动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群小辈儿骑到他头上去。”
“大海，我可知道你和朱秀芬上城里过好日子给你爹一个人扔乡下死活不管的事儿了。”
“你要不是我亲侄子我今天都得往你脸上招呼！”
看她在这儿振振有词，沈锦眉心微蹙，所以这老太太今天一听见沈有余死了，整个人撒着欢的就来了。
为的就是给沈老头出头？
呵。
沈姑奶还能有这好心？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沈锦自己是不信。
沈大海也觉得糟心，谁愿意平白无故头顶多个长辈压着。
忍着火气，他尽量让自己好声好气：“姑，我没扔下我爹一个人死活不管，我留有余在家里照顾爹了。”
“你不知道内情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没人骑到我爹头上，我爹就是现在动不了了也没人敢轻看了他……”
沈姑奶：“你别跟我说这些虚的，好听的保证话我也会说，比你会说。”
“你说之前留有余在家里伺候你爹，行，我信了，但那是之前，有余现在人都不在了，你就跟我说你爹以后咋办？”
“你预备咋管你爹？是给你爹接城里去还是你和你媳妇铁饭碗不要了回来伺候你爹？”
像是强调，沈姑奶指着闭眼睛的沈老头，声色俱厉：“你爹现在可离不了人。”
“我知道我爹现在离不了人！”沈大海简直要被这老太太给逼疯了，“可事儿不得一件一件解决吗？”
“我儿子刚死啊，能不能让我先安安生生的送我儿子最后一程，然后再说老爷子的事？”
“他是我爹，我难不成还能不管他了？我还能给有余办完白事后拍屁股走了？”
沈大海都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是咋想的。
就这么不信任他？不信任到特意把他姑喊过来让个老太太不分场合不分时候的为难他、敲打他？
见他急了，沈姑奶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打了几棒子也该给甜枣了。
她清清嗓子：“大海，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在这个时候逼你。”
“你有多难姑心里有数，你能进城吃商品粮姑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骄傲，恨不得你就彻底在城里扎根了。”
她眼里的泪花说闪就闪。
好像很感触地擦了擦眼角：“姑知道你为难，所以才厚着脸皮过来了，说是镇着家里，实际上也是想给你和秀芬减轻一下负担。”
“炕上躺着的毕竟是我亲哥哥，原本别人照顾他我就不放心，现在有余还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心里急跟着上火啊。”
“你和秀芬这分身乏术的，你爹又离不了人照顾，我想来想去就想着干脆我个当长辈的多承担点，也多给你们夫妻俩分担点。”
“我啊，干脆就住这儿了，以后你爹有啥事我就直接搭把手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算当用，也能照顾你爹，你和秀芬尽管在城里打拼，姑姑我绝对不带让你们有后顾之忧的。”
她感慨：“我真不是逼你，我就是性子急嘴又笨，心里话说不明白，你爹说家里缺个能镇得住的长辈，其实缺啥啊，你们哥几个都大了，你这孙辈都要有了，哪用得着我帮衬坐镇。”
“要我说啊，你爹就是孤独，他一个人在这儿连个陪着说话的都没有，这才说让我在这儿镇着，说是镇着，其实就是陪陪他。”
这几颗‘甜枣’喂下去，沈大海原本一肚子的气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感动于沈姑奶的心意，他隐隐有些后悔刚才跟老太太吹胡子瞪眼睛了。
关键时候，还得是亲姑。
是他刚才脾气急误会老太太了，没听老太太把话说完就憋不住的发火。
沈大海面露愧疚：“姑……”
这熊样，耳根子软成这样，别人说啥信啥，一把年纪也不知道活哪去了。
沈锦嫌沈大海蠢，看都没看他，直接打断他的话，一针见血的直戳老太太肺管子。
沈锦：“是无偿的吗？”
“啊，我说无偿姑奶你可能听不大懂，我的意思是，你是准备啥好处都不要的照顾老爷子？”
“人间有真情，人家有真爱，老爷子孤独离不开人照顾，所以你这个当妹妹的发现这点后就义无反顾的过来了？”
她问得一针见血。
沈姑奶本来还在那儿装模作样的搞煽情，结果被沈锦这么一问，一张老脸直接没忍住挤出了个尴尬表情。
她回头看了眼沈老头，沈老头这一次却没出声帮她说话。
不是不想，是不敢。
沈老头现在算是怕了沈锦这个孙女了，一般来说但凡遇上事儿了，对上沈锦了，他是能避则避。
老爷子这人有点迷信，他觉得沈锦这小孙女就是克他。
他要是还想多活几天，那就不能再和这克他的硬茬子再对上。
撑腰的都不作声了，沈姑奶干咳两声：“那个……啥无偿不无偿的姑奶不懂。”
“姑奶就知道这是我亲哥哥，我照顾他虽说不用报答啥的，可我那边毕竟撇下了一大家子人不管。”
“按我自己的想法，我咋围着我老哥哥转都成，可我儿子儿媳那边肯定不能乐意，我孙子也丢不开手，但是我家里人啥样我了解，给点甜头就成，单纯，好安抚……”
听她这么说，沈锦心道一句果然如此。
她就说这老太太无利不起早的，这次能这么上赶着过来帮忙，肯定是有所图。
之前在罗老太家她一时没想明白，现在好了，真相就在眼前了，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有啥可不明白的。
上赶着的过来不是因着亲情的羁绊，分明就是发现了‘商机’过来沈家发沈家的家难财来了。
倒是会算计会钻空子。
沈锦嗤笑出声：“所以还是得给好处是吧？我就说这天上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儿，更何况这馅饼还是出自姑奶的手。”
嘲笑完她随意侧头瞥了沈大海一眼，别说，沈大海现在的表情还有点好笑。
是那种感动感到半截直接僵在脸上最后混合着恼火导致表情管理失控，五官都有些扭曲的好笑。
不得不说，沈大海的‘颜艺’还是可以的。
心情有多复杂光是从脸上看就能看出来，这心里是一点不藏事儿啊。
……
沈大海人都傻了，亏他前一秒还在感动说关键时候还得是亲姑。
可还不等感慨完。
后一秒这张老脸就被打得生疼。
这哪是关键时候还是得指望亲姑，这分明就是他亲姑在关键时候，趁他‘病’还想要他‘命’啊！
沈姑奶话说得再好听，也改不了她想在他家刮油水的事实啊！
这就是亲姑姑，他的好亲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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