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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清醒


成梓章皱眉。

“金敏玉你甚言,大嫂如今是我成家的嫡妻,烦请金公子自重,莫要僭越为好,最好称一声成少夫人,随便唤闺名什么的,未免太过孟浪。”

孟浪?

金敏玉差点鼻子都气歪了:“我与锦儿乃是红颜知己,就算在成谨言面前,这话我也敢说,若非他近水楼台,没准锦儿这会儿就是我金家的少夫人,而非成家。”

成梓章恼怒不已,金敏玉这混不吝的,什么话都敢说,若是传到外人耳里,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风言风语的来。

“金公子休要胡言乱语,我家大嫂素来端庄严谨,莫平白污人名声。”

金敏玉一时冲动,心知自己的话多有不对,可眼下覆水难收,又不好叫这个成四看低,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那又如何?成谨言都已经不在了,难道你们成家,还要绑着容锦守一辈子牌坊不成,如今可不是前朝,没有寡妇不可再嫁的规矩,何况容锦还只是挂个未亡人的名头,若非成家怕成谨言未娶嫡妻,不可入宗祠,会这么轻易抬举容锦为嫡妻?”

呵,说的在好听,不还是有私心,莫忘了成家能有如今,不都是容锦一人的功劳,否则早家破人亡了,往不好听了说,就连成梓章也都亏得容锦,才没死在大牢里。

若他成家以劳什子未亡人为由,拘着容锦不准再嫁,他金敏玉第一个不答应!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显些在大墙外动起手,争论的面红耳赤,好在这里僻静,否则非引人围观不可。

争论了半天,俱有些口干舌燥,金敏玉喘着气道:“哼!懒得与你多说,说吧,你跟踪小锦儿到此,意欲何为?”

成梓章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瞪了金敏玉一眼,都怪他,差点误了事。

“我作什么,同你何干,你又为何在此?”

金敏玉寻思半天才道:“我,我路过……不行!”

成梓章懒得再搭理他,望了望墙头,搭手想翻上去,可惜有点高,第一次没成功,金敏玉发笑:“蠢。”

“你!”

成梓章冷瞪,又不想同他废话:“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快离开吧。”

“你走我就走。”

说是这么说。金敏玉早已打定主意,就算成四真走了,他也不会走,反而会潜进去一探究竟。

说来也巧。他刚路过城东,瞧见容锦的马车穿过小胡同,接着又瞧见成四鬼鬼祟祟跟在后头,一时好奇,才跟过来,小锦儿来这,是要见什么人?弄得这么神秘。

成四简直败给金敏玉这混人,果然是个胡搅蛮缠的混不吝。

金敏玉倒是转的快,突发奇想道:“既然如此,不然咱俩一起?”

成梓章下意识反驳:“那个同你一起!”金敏玉撇唇反问,那你翻得过去?成四瞬间咂舌,本想一走了之,又怕容锦独身一人有什么险处。

思来想去咬牙决意道:“你有法子?”

金敏玉咧嘴一笑,冲他勾了勾手指,成四不明所以,眨着眼瞪他:你什么意思!

金敏玉砸吧声嘴:“啧……怎么这么笨,蹲下!”

成四:……

为什么要他蹲,怎地他自己不让他踩一下。

“哎呀,我说你莫急个什么劲儿啊,赶紧的。”

成梓章犹豫片刻,一撩袍子半蹲在墙下,金敏玉一乐,搓了搓手喝一声踩着他的背攀上墙头,成梓章紧着道:“金敏玉,还有我呢,我!”

金敏玉抹了把鼻子咧嘴:“不然的话。你就在这等着,我替你去瞧一瞧怎么样!”

成梓章险些被他气的发抖,低吼道:“快拉我上去,休要背信弃义。”

金敏玉这才将手伸过去,用力将成梓章拉上来,成梓章哼了一声,跳下墙头,金敏玉紧随其后。

俩人偷偷摸摸寻摸进院里,小院儿里只有两间屋子,庭院也不大,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农家院子。

金敏玉弓着腰经过床下,似乎听到里面有动静,示意成梓章过来,小心些。

“嘘……”

俩人做贼一样竖着耳朵听壁角,半晌后成梓章才醒过神,他这到底是在干嘛?怎地就被金敏玉这货给带偏了,成了偷听壁角的小贼……

成梓章扯了扯金敏玉的衣角,示意这么做不雅,金敏玉打掉他的手瞪了一眼:“小声点儿,听!”

成梓章一怔,果真仔细附耳过去听了听,随即脸色稍变,是大嫂的声音!

好像,好像在哭?

家人对视一眼后,彼此间心照不宣,确认过眼神后,同时站不住脚了。

金敏玉噌一声豁然起身,冲到门前,咣一声,踹门而入,随即二人彻底愣住,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置信。

容锦确实在房里没错,可床上躺着的,像个死人样的人是谁?

“这究竟……怎么回事?”

容锦也是一惊,原本她正对着成谨言说话,唠叨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没想到大门居然被踹开。

他们两个……

是想吓她,还是想造反?

“你们怎么在这儿?”容锦咬牙,眼神瞪得老大,一副不说清楚就没完的样子,吓得成梓章和金敏玉心里一紧,本就心虚,眼下更心虚了。

“大,大嫂。你听我解释,我是……是……我就是担心你。”

“所以跟踪了我?”

容锦接下话茬,唬着脸又问金敏玉:“你呢?”

金敏玉缩了缩脖子:“我是路过……是意外……我是在外头瞧着成四鬼鬼祟祟的想要爬墙头,这才跟进来的。”

成梓章眼神一瞪,扭头看向金敏玉,没义气的家伙!果然是个不犒劳的。

容锦揉着额心头疼得紧,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了是吧,还学会跟踪了。

“不是,小锦儿,你还没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呢!成谨言他不是坠崖了嘛?怎么会在这儿?这个样子是……”

容锦皱眉:“事到如今,你们都瞧见了,也没什么可瞒的,大公子坠崖是没死,可他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梓章,此事可万万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晓,我怕……怕爹娘受不住这个打击。”

“所以大嫂才一直瞒着不肯说?”

成梓章心里一紧:“大嫂,苦了你了。”他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大哥他……

金敏玉傻眼,简直不敢置信,成谨言没死?

成梓章木讷站在原地看着容锦,嘴唇都在抖:“大嫂……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容锦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摇摆道:“不妨事,老四,只是如今这事儿,可千万要瞒着家里,半点风声都透不得。”

成梓章点头:“不用说了大嫂。我都明白,放心,我定会保守秘密,打死不说。”

容锦这才稍稍放心,又看向金敏玉,金敏玉踉跄两步,直勾勾盯着容锦,豁出去道:“小锦,你太傻了!”

“你跟我走!”

金敏玉上前拉扯容锦,容锦挣扎不过,被拖的摇晃两下:“金敏玉你干什么!”

金敏玉瞪她:“干什么?当然是带你走,成谨言如今这副样子,这是要拖累你一辈子嘛?你是要守着他,守着成家一辈子?你怎么这么傻呀!没得自己作践自己呢?”

成梓章挪动两步欲伸手,随后硬生生停住,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躺在那里的是他的亲堂哥,成家亦离不开容锦,可换句话说,容锦对他有恩,眼下大哥这般模样,将心比心,若容锦是他亲妹,他亦断不会让她这辈子断送在此。

成梓章左右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放手。”

容锦使劲挣扎,但男女差距在哪摆着,压根撼动不了金敏玉,情急之下,容锦一口咬在他手上,金敏玉嘶一声,愣是忍着死活不放,大步便拉扯着容锦往外走,他一定要挽救小锦儿“脱离苦海”。

“金……”

“放开她!”

一声嘶哑自身后响起,金敏玉下意识怼道:“你说放就放?我偏不放!”

容锦起初也是一顿,随即静默,挪不动步子:“金敏玉,你刚听到谁在说话?”

绝不会是成梓章,可这个屋里,除了他们三个和昏睡不醒的成谨言,还有旁人嘛?

显然没有!

金敏玉后知后觉地浑身一顿,下意识松手,容锦重获自由,第一时间就是回头。

床上原本沉睡不醒的人,面色发白,吃力地撑起半截身子,额角一滴汗水,鲜活明朗。

他!他……

成谨言,醒了?

不是在做梦吧?容锦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疼的都快没知觉了。

“我,我在做梦呢?老四,金敏玉,快打我一下,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成谨言喘着气道:“傻丫头,过来扶我。”

容锦木讷讷挪过去,浑身发抖地伸手摸上成谨言的身体。

“公子……”

成谨言眨眼一笑:“该叫夫君才是。”其实他很久之前就已经有意识了,只是醒不过来而已,每每容锦在他耳边说的话,他都尽数听得见的。

他知道她替自己报了仇,搬到了二叔,知道父亲母亲抬举了她,让她做了正室娘子,还知道她为成家,做了许多许多。

“锦儿,辛苦你这么久,现在,我回来了……”

只一句“我回来了”,使得容锦潸然泪下,猝不及防。

金敏玉捏紧手指,成梓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一道退出去,临走前还很体贴地关了门。

“金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是看开些吧。”容锦,注定是他大哥的!

金敏玉红着眼挥开成梓章的手,急步跑出院子,头也没回,成梓章看了看天,双手背后闲庭信步一样踱出大门,想想做些什么好呢?

算了,难得大雪将停,正是煮茶饮酒的好时候!

至于报喜这种事,还是让别人来吧……

……

反观房里,容锦喜极而泣紧紧拉着成谨言的手,好似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成谨言回握她的,另一只手摸着容锦的脸,反反复复。

“莫再哭了,可是要为夫亲你才会好。”

容锦吸溜两下鼻子,闭上眼下巴微抬,一副“任君采颉”的态度,成谨言勾唇,点了下她的鼻子。

“胡闹,为夫现在的身子可还吃不消,我怕当真亲了,可要忍不住的,呵……去弄些吃的来,若非有薛先生的药丸,恐怕我早就饿死了,等不到醒过来这天。”

容锦舔舔嘴笑道:“那你等着,我去煮些清粥,你刚醒,吃流食为好。”

容锦转身去了厨房,叮叮当当一阵折腾,好一会儿才端着冒热气的热粥回屋。

“幸好靖安公子时常住在这里,厨房什么都不缺。”

只是在她来了之后便出门去了,否则也不会被金敏玉和成梓章两个浑水摸鱼的摸进来。

也幸好金敏玉来了,还要强行带走容锦,成谨言刺激之下这才醒过来,否则还有得好等。

吃过东西,容锦又万分紧张地询问,可有哪里不适应的。

“咱们还是找个大夫把把脉看一看,才好放心。”

成谨言由始至终都面带笑意,同之前冷若冰霜的大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莫不是烧坏脑子了?怎地只知道笑,大公子从前都不太会笑。”

成谨言曲指弹了她一下:“胡说,本公子从前哪里不会笑了,是你没看到罢了。”

容锦揉着脑门儿,裂嘴笑的开怀。

“可公子就是不会笑啊!总是板着脸,还动不动就罚我跪门口。”还抄书嘞!

容锦一本正经地翻小肠儿,成谨言无奈,只得缴械投降:“好,那以后,换锦儿来罚我如何。”

“好!那公子便吧男戒抄个一百遍吧!”

成谨言挑眉:“可本公子只听说过女戒,恁地没听过还有男戒。”

容锦莞尔。

“改日我杜撰一个,不就有了!”

大公子轻笑:“那就等着锦儿杜撰一个出来,为夫保证抄它个百八十遍可好。”

容锦:……

突然暖得一批的大公子,很不可思议嗷!

“公子,现下感觉可还好,咱们不若早些回家去吧,我瞒着家里这么久,爹娘都着急呢,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继续圆下去。”

“好,我们回家。”

冬阳映在雪上,发出耀眼的强光,雪地里缓缓行来一辆马车,停在成家老宅大门外。

容锦吩咐车夫叫门,张氏兄弟成了容锦身边的心腹。

“快开门,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回来了,快开门!”

张根难掩迫切,诸多时日,他和兄弟张强,每每偷偷驾车送少夫人去永巷,回来时大气儿都不敢多喘,生怕惹的少夫人伤心难过,如今可倒好,大公子醒了,再不用忍着,藏着,憋着。

门房小厮小跑过来开门,就听到张根扯着嗓门儿大喊,大少爷回来了,听得门房一阵呆愣。

随后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进院里禀报。

“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啦!”

原本正在小憩的大夫人猛然一顿:“采青,可听到外面在喊些什么?”

采青静默片刻仔细听了下,也是一怔:“夫人,好像是门廊看门的小厮成方的声音,听着是在喊……大公子?大……”

采青顿住,大夫人猛然起身,犹豫用力过猛,一阵头晕目眩,钱嬷嬷上前扶了一把。

“夫人莫急,奴婢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大夫人摆手说不用,她亲自去瞧。

钱嬷嬷扶着大夫人急步往外走,此时成家都要沸腾了。

如今四姑娘管家,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她哪儿,连带着五夫人,四房两口子,纷纷出来,急匆匆的,面上尽是慌张。

“大哥哥真的回来了?人呢?刚刚谁通报的,可见到人了?”

自四姑娘掌家后,便少见这般不稳重的时候。

“回,回众位主子的话,小的成方,刚在门口听到大少夫人的车夫张根说,是大少夫人带着大公子回来了!”

大夫人险些乱了手脚:“人,人呢?”

“母亲,儿子这不是回来了么……”

寻声望去,门外缓步踱来,风姿卓立的身影,不是成大公子成谨言,是谁?

大夫人潸然泪下。

“言……言儿?”

她莫不是在做梦吧?

午夜梦回,她曾设想过无数次,百中可能,独独没有想到,她的儿子还能这般,这般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毁容,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也不是……残废!

大夫人简直想声嘶力竭,尽情的痛哭一场。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为娘想的你好苦啊……”

五夫人和四夫人同时抹着泪,真真是太好了,成家终于……圆满了。

“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大夫人拉起跪在眼前的儿子,满心欢喜,喜极而泣:“不碍的,不碍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快起来,锦儿,你也快起来,娘知道辛苦你了,这么些日子,也难为你,娘都知道。”

“娘您不怪我瞒着就好,容锦不敢居功。”

大夫人擦拭眼泪,拉着成谨言的手不放,眼睛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容锦笑道:“娘,公子是真的好好的,没缺斤少两呢,来人,快去派人通知张公子和靖安公子,就说大公子醒了,还有去禀报老爷一声,早些回府。”

“是,小的这就去。”张根应声弯腰退出去。

待人聚齐,成家欢聚一堂,成谨言将这这日子自己一直过睡不着,亏得容锦不离不弃,几个朋友悉心照料才有机会醒过来时,成家众人俱唏嘘不已。

原来如此,难怪容锦死活不肯说,硬是瞒到现在。

“大嫂,我真真是服了你,无论是心性还是才智,娇蓉自愧不如我这第一杯酒,一定要敬大嫂才是!”

“对,对,四丫头说的极是,是该第一个敬你大嫂,锦儿可是咱们成家第一大的功臣!”

容锦耳根子泛红,羞涩道:“这怎使得,容锦愧不敢当,第一杯还是敬大公子吧,算是接风洗尘的。”

成谨言眼底尽是宠溺之色,瞧着容锦浅笑:“母亲和四妹妹说的对,锦儿才是我成家最大的功臣。”

容锦红着脸嗔怪他一眼,旁人到不觉什么,全当小夫妻打情骂俏了,倒是成谨言,颇有些心猿意马,桌子底下的手,握着容锦的小手捏了捏。

家宴结束,容锦微醺地被成谨言揽着回房:“可要让人煮些醒酒汤?”

容锦摇头,通红的脸,醉眼朦胧地盯着成谨言瞧,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看得出这是真醉了。

成谨言摇头失笑,自己酒量浅还没个数,酒桌上一律来者不拒,若非最后他还替着挡了几杯,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乖,莫闹,为夫替你宽衣可好。”

无论他怎么说,容锦就是听不进去,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带傻笑,公子,公子的叫个不停。

成谨言亦是极有耐心,她叫一遍,他便应一声,乐此不疲。

最终容锦眼皮子越见沉重,咕哝两声软倒在床上,末了还呢喃着:“我不是在做梦,真好,真好……”

成谨言眼里滑过一丝心疼,替容锦换下衣服,自己想又宽衣解带上床,紧紧搂着温软的小身子闭眼。

幸好他醒过来了,幸好……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

翌日,艳阳高照。

屋檐上积雪渐融,滴滴答答落在廊下,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眼下已过初春,下过一场大雪之后,竟是难得的气温回暖。

容锦只觉胸口发闷,浑身动弹不得,像是被绳子给绑了,难受得紧,废了好大的劲才挣脱。

容锦下意识侧过头,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意识回笼,容锦稍稍缓了口气,心落了地。

微笑着侧过身子,瞧着成谨言安逸的睡脸,手指渐渐描绘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寸寸向下。

咻地,作祟的手被抓住。

“少夫人好兴致,大清早的,可是要同为夫温存一翻,嗯?”

容锦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发烧,吱吱唔唔地说。

“哪,哪有的事儿,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成谨言哦一声拉长音。

“现下可是确定了?”

容锦大囧,慌不择已地想从床上爬起来,难得成谨言肯放过她,见容锦起身穿衣,也开始打理自己。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容锦坐在铜镜前梳头发,忽然有感而发,成谨言轻笑。

“娘子好才情,为夫竟不知,娘子何时还会吟诗作对了?”

成谨言似笑非笑,容锦心底一颤,暗道糟糕,这是要自爆家底的节奏啊,都怪她一时兴起个什么劲儿。

若被大公子知道她是穿越的,说不准会被当成妖精沉塘可咋整,我的乖乖,想想就可怕。

就算大公子待她……

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谁都没个谱哇。

“呵……呵呵,公子,不是!夫君玩笑话,我就是个家奴出身,哪来什么才情,偶尔听过罢了,毕竟跟你这么久了嘛。”

容锦尬笑。

成谨言挑眉:“是么?我怎地不记得,有念过这么一段儿。”

容锦:……

“那不,那不是,可能是听别人念叨过,顺嘴胡邹的,甭在意这些细节,帮我画个眉可好。”

成谨言拿起眉笔,仔细替她描眉,认真的表情,尚有些冷峻,而后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颇为满意地放下。

容锦回过身对着镜子自己照了照,咧嘴道:“公子描眉的手艺倒是不错,还真不像第一次给人描眉。”

“是么。”成谨言似是而非道:“娘子岔开话题的功夫,也是一流。”

“不过娘子只需记得,无论你是谁,从何处来,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眼前这个活生生的锦儿,锦儿可有事想同为夫说?”

容锦一时慌乱,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定是怀疑什么了,否则不会暗示她这些,可……可她能说实话嘛?容锦心里没底。

于是玩笑着试探:“若我是山里跑出来的妖精呢?夫君可会大义灭亲把我给灭了?”

虽是玩笑,可容锦心里还是紧张的可以。

等了半晌,在她心里逐渐发凉的时候,成谨言的嘴凑近她的耳蜗,耳鬓厮磨道:“倘若娘子是只小妖精,为夫只会收了你,免得你出去祸害旁人……”

容锦耳朵一痒,咯咯笑道:“就不怕我吸干你的阳气!”

成谨言瞬间将容锦抱起:“随时欢迎……不妨现在便来试一试……”

“啊!不要!”容锦尖叫讨饶:“白日宣淫可不好,公子……”

“嗯?”成谨言佯装不悦,容锦立即改口道:“夫君……夫君,我知错了,知道错了。”

成谨言转了个圈儿将人压在塌上,四目相对,一时间静默无比,容锦心如小鹿乱撞,想挣扎着起身,被成谨言抓住手按在头顶,热烈地吻上去。

容锦挣扎挣扎着,便心猿意马,涛声依旧了……好好的一个早晨,成了温存时光,而后成谨言将容锦揽在怀里耳鬓厮磨。

“放心,不逼你,我会等你心甘情愿,告诉我。”容锦默了,开始举棋不定。

本不想有什么隔阂的,可穿越这件事,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若非……

她不敢轻易说出来,包括成谨言。

转眼清明祭祖,成家只剩大房,四房以及五房健在,不过宗祠还是得开,祖宗还需祭拜。

成家本就大户,规矩繁多,一整套礼节下来,几乎就是一小天儿,容锦身为正室的大少夫人,更要遵循祖制,以身作则,连偷懒都不能。

成谨言倒是想借机使她偷个懒,可惜全程都被大老爷盯得死死的,脱不开身。

祭拜完先祖还要沐浴斋戒,折腾一整日,晚饭只有清粥蔬菜,容锦悲剧了,觉得清明节充满了恶意。

“怎地了,可是累了,上床去,我帮你揉一揉。”

大公子眼底噙着笑,嘴上说着宠溺的话,容锦皱着鼻子眼巴巴看他:“我饿……”

清粥蔬菜什么的,一天一顿尚可,一日三餐都吃这个,她这肉食动物的胃,着实受不了。成谨言闷笑,回身把门窗关好,悄悄从耳房端出一盅香喷喷,油腻腻的老鸭汤。

“晓得你会吃不饱,昨晚就让张嬷嬷准备好的,今日府上不准动荤腥,只能偷偷炜在小灶上,吃吧。”

容锦两眼放光,香喷喷的老鸭汤,简直人间美味!

“可……这样不大好吧?母亲大人可说了,要遵循祖制,斋戒。”

嘴上这么说,可她的眼睛由始至终就没从汤盅上挪开,嘴里分泌的都是液体。

大公子调笑道:“那你是喝,还是不喝……不喝的话,我可端走了。”

容锦双手一环,护住桌上的盅碗:“我喝!”

老公心疼她,特意给开的小灶,总不能不识好歹,罔顾人一番好心吧!容锦自已给自己找了借口,借坡下驴,成谨言摇头无语,手指弯曲敲在她头上。

“快喝吧,凉了不味道不好,若是被母亲发现,你我可都要挨罚的。”

容锦嘿嘿一笑,吧唧亲在他脸上,乐颠颠地大吃二喝。成谨言神色一暗,摸了摸被亲到的地方出神。

清明一过,转眼便是初夏,成锦山庄的生意每况愈盛,一日,成大爷找容锦商议:“锦儿啊,我看咱们山庄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不少外地的人都慕名而来,行商走客更是居多,爹合计着,是不是还可以再扩大扩大?不知你们俩的意思呢。”

成谨言看了看容锦:“爹,生意上的事我可是从来没参与过,看锦儿的意思吧。”

成大爷目光灼灼看向容锦,容锦一梗,尴尬得一批:“爹的想法是不错,不过成锦山庄不是咱们一家的,张公子还是大股东呢,此事还要与张公子商量过后再做决定,何况规模再大也是一样,爹若有心,不若咱们大可去别的地界儿开个分店连锁什么的,岂不是更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成大爷一拍大腿道:“这个主意好!我就知道,锦儿是个干大事的,脑子活泛,可不是,咱们大可不必拘泥于凤阳城这一个地方,回头我亲自去同张家的小子商议。”

分店连锁什么的他是听不懂,可不妨碍的大致意思,成大爷也是经验老道的商贾,瞬间分析利弊,觉得十分可行。

容锦又道,不如去京城吧,如今成谨言的腿2也都好了,他本就是博览群书之人,天纵才华,总不能一直抑郁下去,碌碌无为,需遵从本心,勇往直前的好。

走仕途,考科举是他曾经一直想要追求的,如今大可放手去做,无需再瞻前顾后。成谨言闻言眼底光芒更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成大爷一怔过后幡然醒悟,对啊!如今谨言彻底好了,不如就去搏一搏仕途。

“好哇,好!锦儿思虑深远,儿子,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信心呐!”

倘若真能高中,蟾宫折桂,他成家便可以脱离商贾之家,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豪门世家,而不是那些阀门高户眼里满身铜臭的商贾。

“既然娘子觉得为夫应该上进,我又怎会佛了娘子的意,定不会让娘子失望才是。”

于是成大爷当场拍板决定,将分店开到京城去!

最后全家又在一起开了个“大会”,最终决定,连带成梓章一起,同成谨言一道上京求学,成梓章眨眼砸吧砸吧嘴儿:怎地还扯到他身上来了!

不过走仕途嘛,可不是全然不愿意,只是进了书院,怕是就没那么多潇洒的日子了……

啧啧……

四少啊四少,该说什么的好,感情想来淡然的成四少,竟然也是隐性的二世祖一枚……

……

基于大股东这件事,成大爷特意去了张家亲自与张秋生讨论分店的事,意外的是,张秋生的态度居然是无所谓。

而且明确的说了,如今成锦山庄的流动资金足以再开分店,无需他再单独出银子,所以他只需当一个挂名的股东就好,至于分店……大可不必再拉上他。

成大爷一怔,他非常明白张秋生这话意味着什么,意思就是分店可以完完全全属于成家的,与他无关,也不需要分给他什么红利。

这……

这天大的便宜,成大爷可不愿意白占,张秋生在成家落难,成谨言遇难时主动伸出援手,可以说算作成家的大恩人,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

“伯父哪里话,我与谨言本就是至交,不过是帮些小忙,什么恩不恩的,不值一提。”

成大爷摆手道:“誒,贤侄此言差矣,即是自己人,小侄又何须同我客套,这分店的事,贤侄是务必参与的,即是是挂名,那也无碍的,就同现在一样,贤侄依然是是大股东。”

张秋生淡笑:“既然如此,伯父厚爱,贤侄却之不恭,不过大股东便不必了,不如这样,分店只算我一成红利即可,不过是个挂名,若再多,小侄可是万不能受的。”

张秋生执意,成大爷也无法,最终只好同意:“不过一成着实太少,三成。”

张秋生摇头:“不如折中一下,两成,伯父与我各退一步。”

成大爷想了又想,勉强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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