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打算洗一辈子的
陆家咀生产队的养猪场跟牛棚挨在一块,规模不大,里面喂的有毛猪还有母猪,冬里有一窝崽,下了八个,长的都不算好。
这年月,人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何况猪。见不到粮食只给喂草,母猪难下奶,喂出来的猪儿子难看的不行,这早都过单月了,还跟个棒槌似的一点大。
最大的才二十斤。
陆东平趴在猪栏那里看了老半天问陆明江:“爹,怎么弄,逮还是不逮?”
陆明江道:“逮吧,瘦子里面挑胖子,总能挑两个的,年年逮猪你都来,又不是不晓得啥情况,开春挑猪儿子也是一样的。冬里下的崽,扛冻,好喂一些。”
“行,那就逮!”
说完,看了一眼旁边扒着猪栏眼巴巴瞅的温婉道:“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
温婉没有反应过来:“问我?”
“嗯!”
“我哪懂这个,表叔和你都是有经验的,我就看热闹。”
陆东平笑了笑,陆明江已经跟养猪场的人说上了。
喊了陆东平一声:“看好没,抓哪两个?”
陆东平有目标,手在猪栏上面一撑,麻利的翻了过去。
捉了猪儿子,温婉跟陆东平走了一截道:“我就不跟你过去了,我回知青点。”
陆东平背着背篓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回知青点干什么?”
“趁着太阳好,我回去洗个衣服。”
“洗衣服?”陆东平道:“你能挑水?”
温婉:……她不能。
“知青点不远就有小河沟,我去小河沟里面洗,不需要挑水。”
陆东平把背篓抵在坎子上道:“手不想要了?那小河沟里面的水都是石头缝里沁下来的,这会儿喝嘴里牙都能冻酥了,你还能洗衣裳。”
“那,那也得洗啊,太阳这么大,多少会好一点吧?”
陆东平叹气:“去拿衣裳,我在这里等你,我回家给你烧水,拿热水洗。”
温婉点点头,行吧,有热水可以用,她傻了才要假装硬气的去用冷水。
回去把衣裳和肥皂放篮子里提着,锁门去了陆东平家。
陆东平回去把猪儿子倒进了猪圈里面,温婉跟在他后面踮脚在那里瞅。
石板和木框围起来的猪圈,一分为二,中间隔了一道,一边放着石槽,一边扑着厚厚的树叶子,看着还挺讲究。
陆东平看着她好奇的样子就觉得好玩:“不嫌臭?”
温婉皱了一下眉:“还行吧。”
“还行那我就放心了。”
温婉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我可不喂猪。”
陆东平拎着背篓去了房檐下面,边走边道:“不是喂猪,我会叫你喂猪?”
“那是什么?”
陆东平没回答她,进屋兑了热水出来:“洗手!”
温婉蹲下来抄着热水搓了搓手。
“屋里火坑里面还有火,去把手上的水烤烤。”他琢磨着回头去供销社看看,买两条新毛巾回来,家里的毛巾用的都洗秃了,谁都在用,拿给温婉也不合适。
温婉进屋烤手,他就将木桶里面的水全部倒进锅里面,两个大半桶,倒进去也才半锅。
往灶腔里面引了火填了一灶腔柴火:“婉婉你会不会烧火,你帮我看着点,我再去挑点水。”
温婉点头:“行,烧火我还是会的。”
听她这么一说,陆东平勾着木桶就走了。
挑水也不算远,就在陆明海家隔壁的竹林里面,有条从山顶上蜿蜒下来的小沟,有山泉水从林间的石头缝里面沁出来。
竹林上面是水井,陆明江两家吃水都从这里面挑,下面隔着一条小路,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是个大水潭,洗衣服灌溉都从水潭里面取水。
陆东平跑了两趟,把锅添满,水缸也装满,最后一趟连木桶一起放在了外面院子里。
温婉坐在灶台后面缓缓的往灶台里面填柴火,冬天的水耐烧,陆东平把水挑好了,堂屋的木盆弄出来了,锅里的水才在冒鱼眼花。
陆东平看了一眼温婉提过来的篮子,篮子里面装着的脏衣裳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
他挠了挠头,琢磨着要真想成,自己可能还得进步一大截才行,这小丫头过的太细致讲究了。
陆家洗衣裳用的是一个大木盆,还有一块搓衣板,也是/木头做的,上面打了一条一条的槽子。
陆东平把桶里面的水倒进木盆里面,提着空桶去灶房舀热水,温婉拿了小板凳出去,把外面的棉袄脱了,就穿着一身毛线衣,看着好像有点大但是依旧遮不住玲珑有致的身体,还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奶白的手臂。
陆东平转过脸不敢再看,轻咳一声:“你小心感冒了。”
“不会,这么大太阳,暖和着呢!”棉袄太厚了,袖子卷不起来,太容易打湿了。
陆东平拿了个铁皮盒子过来放在她手边上,在边上蹲下来:“我帮你洗?”
温婉皱了皱鼻子:“我自己洗,你不上山了?”
陆东平道:“我上山了谁给你提水?”
“说的跟没了你我就不吃饭了一样。你忙你的,门锁了就行了,我用热水洗一遍回头去河沟里面涮一下。”说完,看着铁盒子里面的东西不解的问道:“你拿这个给我干什么?”
“洗衣裳啊!你不用?”
“这什么东西?”
陆东平又拿了棒槌过来:“皂角和无患子,我们洗衣服都用这个,放衣服上面,用棒槌砸一砸就能出泡泡。无患子比皂角好用,但是我们这里皂角要多一点。”
温婉瞅了一眼摇摇头:“我还是用肥皂,就领口和袖口,搓搓就好了,用不到棒槌。”
陆东平看了看她手上那黄色半透明的方块,又看了看她捏着衣服的手。
温婉的手跟她人一样,小小的,陆东平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琢磨着,他可以把那只手完全包裹着的。
手冻了,手背肿起来了,在热水里面一泡,手指头发红发紫。
陆东平抿了抿嘴,厚着脸凑过去,卷起自己的袖子将她手里的毛衣拿过来:“我给你洗吧,你看着,哪里没洗好你说一声就行。”
“不用,我自己的衣服怎么能让你洗。”感觉怪怪的。
陆东平轻笑:“先适应一下,我这不是在追求你,洗个衣服算什么,你总要给个机会让我表现一下你说是不是?”
温婉想了想,还真是。
“真给我洗啊?”
陆东平将衣服捞出来抓在自己手里:“还能是假的啊?”
温婉站起来把小板凳给他,自己蹲在边上:“那你就洗一回,好好表现一下。”
陆东平两只大手搓着衣裳:“一回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是打算给你洗一辈子的。”
温婉用冰冷的手捂了捂自己滚烫的脸:“油嘴滑舌的哄谁呢!”一辈子,很长很长时间了,人都是会变的。但是这样的话听起来依旧让人心里甜的打着颤儿。
陆东平洗着手里衣裳扭头看了她一眼:“锅里还有热水,要不要洗个头?”
温婉听他这么一说,伸手扯着自己的辫子看了一眼,点点头:“有水就洗一下,我回去拿洗头膏。”说完,起身就朝院子外面走去
她的头发留的好,两条辫子又粗又长,一前一后的搭在身上,好看是特别的好看,但是洗起来也是特别的难洗。
生产队里用水不方便,她自己又没有那把力气担水,在知青点呆了二十多天,一共就洗了三次头,这一回又是差不多一个礼拜没洗了。
回去之后看了看太阳,顺便的将被子褥子给弄出来,搭在了外面的竹竿上晒着,太阳晒过的被子晚上盖起来会格外的暖和。弄好之后她才拿了洗脸的搪瓷盆,毛巾,和洗发膏,木梳,篦子,慢悠悠的朝陆东平家里走。
半道上,有人喊她:“温婉,这是上哪去啊?”
温婉抬眼看着离大路不远的地方扯猪草的女人,是嫁到刘会计家的那个知青,胡秀娟。因为她在仓库当保管员,早上领农具要打照面,下午还农具还要打照面,一来二去的也算是温婉在队上最熟的人之一了。
温婉停下来道:“扯猪草啊?你家也喂了猪?”没有回答胡秀娟的话,将话题岔开了。
胡秀娟道:“是啊,喂了一头,不喂个猪刷锅水都没有地方倒,还得给上毛猪税。”
温婉干脆往地边上凑了一点问她:“你那毛衣织好了没有?”
“哪能那么快,就是得闲了织几针,能赶上明年冬天穿就不错了。”
温婉问她:“那,你那毛线哪弄的啊?公社那边的供销社有没有?”
“你想买啊?那东西不好买,公社一般没有,要买得去县城百货大楼,还得碰运气。我那点线是攒了好几年才有那么点的。”
“是不是也得票啊?”她的毛衣毛裤不少,线都是家里长辈给带回来的,她自己从来没操心过这些.
“那可不,得绒线票,还死贵,一斤两块多。”一斤两块多,这个钱对于队上的人来说那是极难接受的数字,但是她却买来了。语气里满是炫耀的意味,只可惜,温婉压根没听出来。
毕竟,两块多她又不是拿不出来。
胡秀娟道:“你也想买毛线?”
温婉点头:“有点想,先打听一下。你先忙着,等你闲了我去找你玩。”说完,端着盆子就走了。
胡秀娟站在那里半天才蹲下去,瞅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陆东平家下面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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