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给我来五个竹香芋儿卷。”一个年青汉子递过来五文钱。

“抱歉,竹香芋儿卷只剩下两个了,请问你还要么?”罗云初抱歉地笑笑,心里却很开心,想不到这么快就卖完了。两半箩筐的货呢,这才多久,不到一个小时吧,就卖完了。看来这些吃食在镇上还是很有市场的。

“怎么才转一圈回来就没了?”那汉子轻声嘟嚷着,接着便道:“两个就两个,要了。”说着便拿回三文钱。

“二郎,卖完了,别招呼客人来了哦。”罗云初叮咛,货都没了,还招客人过来,这不是找骂么。

“卖完了?香芋饼呢?”二郎瞪大了眼。

“看,都卖完了。”罗云初笑着掀开箩筐,让他看清里面除了几张新鲜的芭蕉叶外啥都没了。

“好快。”二郎喃喃。

“媳妇,你坐一会,我来收拾。”站了近一个时辰,他倒没什么,媳妇一定累了吧。

罗云初笑呵呵地坐在他们带来的椅子上,看着他麻利地收拾着箩筐,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她则在心里盘算着,昨晚她数了数,花近三个时辰做了近两百个竹香芋儿卷,一百八十个甜糯香芋饼,其中三十个是用羊奶做的。甜糯香芋饼是三个一碗,羊奶香芋饼每碗比甜糯香芋饼卖贵了三文钱。那么他们这次差不多卖了五百一十八文钱,嗯,半两银子呢。

“二郎,这次咱们差不多挣了五百文钱呢。”罗云初挨近他,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难掩开心。

“真的啊?”二郎也很意外,这一文两文的卖,想不到也能卖五百多文。

“嗯,二郎,你知道镇上哪里卖碳么?带我去一下好不好?”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

“你去那做啥?”卖碳的,似乎在东街街尾有一家。

“就想去看看。”在没确信前,她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万一不成,岂不是让他失望了?

“好吧。”本来他想把媳妇送上牛车,然后去看看有没有活干的,现在嘛,先领媳妇转转,也不差这点功夫。

东拐西弯,走了一会,二郎便在一处不显眼的店门前停了下来,“到了。”

“媳妇,你进去看看吧,我在外头等你。”二郎挑着一对箩筐,不好进去。

“一起进去。”罗云初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进去了。

掌柜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不似大富人家的管事,便没有起身,吩咐店里的伙计招呼,便埋头整理账册去了。

“两位,想买碳么?”店伙计笑着问,一双利眼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量着。

二郎有点局促,不知道媳妇为什么要来这。

“先看看再说。”

“哦,那你们随便瞧瞧,有需要再叫我。”

罗云初点点头,然后便四处看了起来,这个店并不大,只把几种碳放成一排,她走了过去,看看摸摸。她也分不清哪种是哪种,指着一种又长又轻的碳问店伙计,“这种碳多少钱一斤?”这种碳和她老爸烧出来的差不多。

“夫人您还真识货了,这便是上等的银丝碳啊,现在买五文钱一斤。”

“五文,好贵,外面卖的冷淘,一碗也才五文钱。”话虽这么说,但罗云初心里很高兴,哈哈,五文钱一斤!一百斤五百文,一千斤就是五两银子了,能不让她高兴吗?而且山上的木柴又不用钱,等于零成本啊,当然,人工是要的。

“哎,夫人,现在这个价钱你嫌贵,等过一两个月天真冷下来时就涨到七八文钱一斤了,恐怕到时你想买还买不着呢。要不,你瞧瞧次一点儿的吧,喏,就是银丝碳旁边那袋,只要两文钱一斤,再过去那袋更差点的只要一文钱。这些不贵了吧?”店伙计一脸苦口婆心地劝着,仿佛他多为顾客着想一般。

呵呵,价格还能再涨?七八文钱,唔,好价钱好价钱。罗云初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要不,一会她肯定会乐得笑出声来的。

“这位小哥,我想问,你们店收不收碳?就是像这种的?”罗云初指着那银丝碳道。

店伙计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敢情这位不是来买碳的而是来卖碳的?“这得问掌柜了。”

罗云初明白地点了点头,走过去,问道,“掌柜的,你们这收银丝碳不?”

那掌柜闻言迅速地抬起头,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斟酌着说道,“这得见到货才能确定。”

“掌柜的,你就给个大概价钱吧,如果质量比起那袋银丝碳只好不差呢?”不把话说死,奸商的本性,唉。

“嗯,若是这样的话,两文钱一斤吧。”掌柜给出价钱后就盯着罗云初看。

果然是奸商,一下子就被他吃掉一半的价钱!“嗯,明白了,掌柜的,告辞了。”罗云初一脸不爽地准备走人,这是做给他看的,让他知道,她可是有倚仗的。

“夫人,等等,哎哟,价钱好商量。不过老朽很想知道,你真有这种碳卖呀?”虽然这位夫人的言行举止看起来不同一般的妇人,但她身后跟着的汉子却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啊,他刚才瞧着就眼熟,现在倒想起来了,这不是经常帮对面装卸搬运货物的汉子么?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罗云初闲闲地反问。

“呵呵,真有的话,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嘛。”掌柜干笑着,“对了,鄙人姓柳,还没请教夫人和后面这位相公怎么称呼?”

你给的价钱我可看不出你有商量的诚意,不过罗云初没把这话说出来,笑了笑道,“柳掌柜你好,我相公姓宋。”

“原来是宋相公和宋夫人。”

柳掌柜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店小二打断了,“掌柜的掌柜的……”

柳掌柜正欲呵斥,却被店小二口中的消息惊着了,“王管家来了。”

王管家来了?一定是来提碳的,这可是笔大生意呀,马虎不得,他忙道:“宋夫人,老朽在此告罪一声。若你真有银丝碳要卖的话,下回你带货过来吧,价钱好商量,质量真好的话,每斤不会低于三文钱的。若是差的,你就当老朽今天这话没说吧。”别把他当作不识货的冤大头。

柳掌柜朝他们拱了拱手,便出去了。

“二郎,走吧。”得到想要的信息,罗云初很满意。

二郎点了点头,两人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一位四十出头,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干练的劲。罗云初忙拉了二郎侧过身站在一旁。

“俞管家,这边请这边请,进来喝口热茶,这两三千斤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装好的。”柳掌柜热情地招呼着那位中年男人。

离开那碳店,走远了,二郎才疑惑地问:“媳妇,你刚才和柳掌柜说那些?”二郎很纠结,家里没有什么碳要卖啊,他不明白媳妇想做什么。

“二郎,走,咱们去买些骨头和下水,回去咱们再慢慢细说。”今天赚了钱,未来的钱途又是一片光明,罗云初的心情很好。

罗云初一口气买了三斤猪大骨,四斤下水,打算回去处理好后,分个一两斤给大哥他们,反正不值什么钱,一家人也无需太过计较这个。想起家里所剩不多糯米,两人又去买了十斤。回去的时候,有卖梨的农妇经过,罗云初见个头大,长得又水灵,便又掏出五文钱买了五斤梨。

现在天气干燥,小孩子多补充点水份也是好的。近日来尽管她早晚都煮一些鱼腥草野菊花板蓝根之类的凉水给饭团喝,但这两天他仍然有点咳。见到这梨,正好买回去做冰糖炖梨给他喝喝。

回到家,正是未时,大郎还没去地里干活,正好大伙都在。罗云初便拿了一大半的梨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招呼着大伙一块儿吃,顺便把今天买卖的事和他们说了。

“想不到这香芋做的吃食能卖这么多钱。”宋大郎感慨,他家婆娘也折腾过这个,为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反倒欠了高利贷一百多两银子。而二弟妹一天却轻轻松松地赚了几百钱?莫非这就是命?

“大哥,那是二嫂手艺好,这钱不是谁都能赚的。”宋铭承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梨,微笑着说。

“这倒是条好路子。”宋母沉吟,自打家底一分都被掏空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三郎赶考的银子还没着落,她心里很焦急。心里曾不止一遍地暗骂宋方氏这个扫把星。“若每日都能挣上几百钱,那咱们家的日子便也好过了。”

罗云初可不像宋母那么乐观,这集市五日才有一回,平日里估计人流并不多。而且今天生意那么好,也有人们图个新鲜的因素在内。若天天都去,每日能挣上两三百钱已是极好。而且光指着这钱,也贼没意思。

思索着,她在心底斟酌了语句,接着便把她之前的打算说了。她只道,以前她无意中得知一个烧碳的方法,据说出窖的全是银丝碳,方法她依稀记得个大概,可以试试。同时又把今天去柳掌柜那了解到的行情拿出来说了说。

此话一出,全家人眼睛都亮了,卖碳是个好路子啊。要是真能成功,努力点,年前赚个上百两应该不是问题。

以前得知的方法?她在娘家时怎么没教教她弟弟呢?若是她家富起来了,她便不必嫁来他们宋家了不是么?宋铭承很容易便察觉到这点不正常,他定定地看着他二嫂,罗云初两人视线相对时,她没有丝毫闪躲。宋铭承见她双目清澈,便放下了心,朝她点点头,笑了笑。

罗云初知道她这小叔不好糊弄,不过她一心为了宋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也不怕他怀疑什么的。

这烧碳的过程并不算太难,只需在山上弄出一块地挖窑。把比较大的材锯成一段一段的,每段长短差不多。堆好后,把木头烧着,等木材燃透后,放到木炭窑里,等烧的差不多了就把窑封死,里面氧耗尽了,火熄灭了木炭就好了。

啥时候该扔进窑里,这得根据经验,一时半会罗云初也解释不清楚,只得试过才知道了。

“这条路子不错。”宋大郎很激动很兴奋,听了过程,他发现许多他都能做。

“唔,可以试试。”宋铭承亦点头,原理是上行得通的。

“那便试试吧。”宋母拍板。

二郎很高兴,自己媳妇又为家里找了条路子,不管成不成,他都打心底里欢喜。

“我去整理工具,明早就去山上。”宋大郎风一般地走出去,眼见着就要出了大厅。

众人摇了摇头,好久没见到大郎如此斗志昂扬的一面了。

“大哥,等等,今天赚了五百钱,这一百钱你拿着。”罗云初叫住大郎。

宋大郎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严肃地问,“二弟妹,你这是做什么?”

宋铭承脸上的轻笑也不见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二弟妹,你赚了多少钱都是你的,不必给我们。你真当我是大哥,就把这些钱收回去,下回也别这么做了。”宋大郎语重心长地劝道。比起妻子,二弟妹这么做虽然见外,心肠想法都是好的。这么一想,他的气便消了。

“是啊,一家子,不必如此见外,也不必分得如此清楚。”宋母叹道。

“这本就是你和二郎应得的,我一分力也没出,你给我钱,这不是羞辱我么?就为了那点子香芋?别忘了,那些香芋你们也是出了钱的,有份儿的。”宋大郎难得聪明了一回,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罗云初不是不明白,但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她这样也是防着以后为了钱的事,兄弟吵起来。

“大哥,我代云初向你道歉。”二郎拿过罗云初手上的钱,愧疚地说道,其实他是支持媳妇的。

“嗯,我接受,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啊。要是再这样,大哥就真生气了。”宋大郎笑着说,“我去整理农具了。”看他的背影,刚才的兴奋劲,完全不见了。

大伙又聊了一会,便散了。罗云初回房之前,宋母笑眯眯地安慰她,“二郎家的,你大哥就那脾气,你也别放心上。你呀,就是太客气了,一家子人,不必如此生分。对了,一会饭团如果醒了,你如果忙的话,就让他来我这吧,我帮着带带。”

罗云初道了谢,便回到西厢房。如今她婆婆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啊,她心里明白,刚嫁进来那会,她婆婆还是偏疼大嫂的,如今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也算是自己努力后的收获吧。她把她婆婆当作上司般敬着,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得多亲热,但许多事物她都秉着做儿媳妇的本分。

很多时候,一个人若看你不顺眼,你做什么也讨不了她的欢心。若一个人看你顺眼,和你一见如故的话,你便是什么也不做或做错了,也能得她的亲睐。眼缘便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好在宋母不是那种执拗的人,罗云初通过这些努力还是得到了她的肯定,这亦是她庆幸的地方。也不是说她一定要得到婆婆的好感,但婆媳相处好了,总比婆媳关系恶劣,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好吧?至少二郎也不用做夹心饼干,不必夹在她们之间为难。这便是她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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