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甘队长客气什么？”
方文飞笑着对甘玉斌摆了摆手，说道：
“你率队过来抓捕坏人，是为百姓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我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技术为你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感谢的？”
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从厂部走了出来，正是中天铝厂保卫处副处长牛虎刚。
他老远就冲着段天桥伸出了手，热情地叫着：
“哎哟，段局长，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到厂门口去迎接你啊！”
段天桥笑了起来，自然是不会把牛虎刚的客气话当真。
牛虎刚作为副部级企业的保卫处副处长，级别是正处级。而他这个沙北公安分局的局长，只是一个副处级干部。
而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接待工作向来是讲究级别对等。
牛虎刚作为正处级干部，肯定没有道理跑到厂门口去接他这个副处级分局长。
哪怕是现在，牛虎刚主动走出厂部大楼来迎接他，也有点破格相待的意思。按照正常接待礼仪，牛虎刚只要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就不算失礼。
心里想着，段天桥脚下就紧走几步，主动上前握住牛虎刚的手，笑着说道：
“牛处长，你老兄真是太客气了！在办公室等着我就行，跑下来干啥？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牛虎刚拉着段天桥的手亲热地摇晃着，嘴里说道：
“段局长，你说这话可有点外气了啊！
“就咱们兄弟俩的关系，我下个楼接一下你，不是很正常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段天桥点了点头，知道牛虎刚说的也不完全是客气话。
中天铝厂作为大型央企，其运作系统基本上是独立于沙阳市之外的，厂里绝大部分干部一家老小都在企业系统内工作，很少与地方上有什么牵扯。
而牛虎刚则是其中的另类分子，因为爱人去世的早，他在沙阳警校找了一个女教师续弦，因此与地方上公安系统也就有了瓜葛。
所以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一个正处级干部，要亲自跑下楼来迎接段天桥主要原因。
因为段天桥虽然是副处级，但是实权要远比他这个央企的正处级干部大的多，又跟他续弦的爱人同在公安系统，以后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就需要托付到段天桥跟前。
“呵呵，说的也是！那我就不跟你老兄客气了！”
段天桥眼睛往办公楼那边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问牛虎刚道：
“老兄，你能够给我透个底吗？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牛虎刚闻言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弟啊，不瞒你说，情况很严重！”
段天桥闻言不由得一怔，说道：
“有多严重啊？不就是在抓捕嫌犯的时候摔坏一台打字机吗？”
“我们把它给修好不就得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把方文飞介绍给牛虎刚，
“牛处长，这位是方文飞方老师，是大师级的打字机维修高手。
“我这次专程请他过来帮忙维修打字机的。”
牛虎刚将信将疑地在文飞年轻的脸庞上打量了两眼，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希望能够修好吧，不然麻烦大了！”
段天桥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
“牛老兄，你这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一台打字机而已。
“如果实在修不好，大不了去买一台赔给你们啊！”
牛虎刚摇了摇头，对段天桥说道：
“段老弟，你这个大局长太官僚了啊！
“还买一台赔给我们？
“你以为打字机是那么容易买得到的？
“不是我小看你们，如果以你们沙北分局的名义去买，能够在一年之内买到手，就算你段大局长有能耐！”
段天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道：
“什么？打字机这么紧俏吗？”
“我还会骗你不成！”
牛虎刚用手指了指方文飞，对段天桥说道：
“不信你问问你请过来的这位方老师。
“他既然是打字机的维修大师，对打字机的情况应该是非常了解。”
于是段天桥连忙扭头看向方文飞：
“方老师，现在打字机真的是像牛处长所说的那样紧俏吗？”
方文飞点了点头，回答道：
“段局长，牛处长所说的一点都不错。
“打字机的行情甚至比牛处长所说的更为紧俏。
“我之前曾经到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了解过情况。
“他们那边的要货申请，已经排到了一九九四年。
“比如某省桑蚕研究所，1976年都批准购买中文打字机了，但是一直等到1986年，也就是去年，才从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拿到了中文打字机。
“再比如西部某省一个县级政法部门，1983年获批购买中文打字机，但是要货申请，现在还在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销售处压着呢！”
方文飞说的这些都是实情。只不过这些情况是上一世他作为学徒跟苗红星到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去的时候了解到的，而不是这一世了解到的。
段天桥闻言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他本来以为就是一台中文打字机而已，方文飞能够修好那是最好，实在是修不好，大不了花一点分局的办公经费，去买一台新的赔给中天铝厂。
却没有想到，中文打字机竟然如此紧俏，购买一台竟然排队要排十年之久。
怪不得牛虎刚说他如果以沙北分局的名义申请，一年之内能够买到就算他本事。
为今之计，只有把希望寄托到方文飞身上，看看他能不能施展妙手，把中天铝厂这台摔坏的打字机给修好了！
当下三个人就跟着牛虎刚走进办公楼，来到二楼的文印室。
进去之后，只见文印室的桌子上摆着一只大塑料框子，里面摆满了一堆零零散散的零件。
“喏，段局长！”
牛虎刚用手指了指塑料筐里这大一堆零碎，对段天桥说道：
“这就是我们那台打字机，所有零件都收在这里！”
段天桥心中顿时拔凉拔凉的。
他本来以为，打字机至少简单的磕碰而已，哪里又能够想到状况如此惨烈，几乎是五马分尸的状态？
“方老师……”
他转过脸来，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地看着方文飞。
方文飞也是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打字机啊？简直是一堆破烂啊！
“段局长，先别着急，我先检查一下这些零件再说！”
一边说着，方文飞就拖过一张凳子，把大塑料筐搬到地上，坐在那里开始检查起来。
趁着这个工夫，段天桥又把牛虎刚拉倒一边，低声问道：
“牛老兄，我们分局也有一台打字机。你能不能跟你们厂领导商量一下，如果这台打字机实在修不好的话，我就暂时先把我们分局的那台打字机给你们拿过来用。
“等我那边想办法买到了新的打字机，再把我们的打字机换回去。”
牛虎刚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段老弟，恐怕你还没有摸清楚情况。
“我们作为副部级企业，所用的打字机是有特殊要求的，你们单位的打字机代替不了的。”
“什么，还有这个讲究？”
段天桥瞪大了眼睛，他对打字机还真没有做过详细的了解。
“对！”
牛虎刚点了点头，说道：
“我之前也并不了解其中的奥妙。这次接到你老弟的电话之后，来跟文印室的主任交流，才了解到其中的奥妙。”
“还请牛老兄给解惑！”段天桥连忙说道。
牛虎刚说道：
“在最早的时候，全国所有的单位用的中文打字机，规格都是一样的。
“一直到六十年代中期，办公厅领导考虑到大领导们年龄日渐增大，阅读小字费力。于是就给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下了命令。
“让他们研制出一款能够打印字体比较大的打字机，以方便大领导们阅读。
“于是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就研制出了一款新型的打字机，所用的字体从4号仿宋体换成了3号仿宋体。
“从此之后，便有了规定：地厅级以上单位，必须使用这种新款打字机。因为这个级别的单位所打印的文件有时候上报到最高层，必须方便大领导们的阅读。
“而县处级以下的单位，则继续使用原来型号的打字机。
“我们中天铝厂作为副部级企业，有很多文件是需要上报到相关部委和机关的，使用的也是这种新款的打字机。
“你们分局的打字机即使拿过来，也没有什么作用！”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段天桥，压低声音说道：
“段老弟，我们处长之所以下令扣住甘玉斌手下那个警员，并不是因为甘玉斌带队抓了厂领导的孩子。
“关键原因还是打字机被摔坏了，到时候厂里的文件没有办法按时向上级部委报送，这个责任厂里承担不起。”
段天桥听了不由得浑身发麻。
这件事情还真是大条了！
如果方文飞这边不能够把打字机维修好，中天铝厂必定会把这件事情捅到市里去。
到时候影响央地关系的大帽子，他是万万逃脱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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