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地狱相
他有些迫切地看向我，说，“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一是说服你师父支持我，二是在皇上面前说一说，让他把虎符还给我！”
说着，他紧握住我的手，“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做到这两样，等事成之后，我立马休了四公主和苏若颜，六宫无妃，只留你一个人当皇后，好不好？”
说着，举起手，“我可以发誓。”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愣了一下，道，“我发誓，说到做到，否则遭天打雷劈，万虫噬心，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可是我不会念地藏菩萨心经。”
说完，抽出手走出了紫云阙。
听见他在背后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没回头，心里只剩下一片冷笑。
他和徐老侧妃可真是亲生母子，就连诅咒发誓的话都是一样的，一字不差。
出了门，我在不远处的花园边上，看到了宋公公。
宋公公上前，说，“阮将军，皇上请您进宫，他有事找您商量，也正好找个机会，提一提你的位置。”
“多谢公公。”我塞了个金镯子给他。
他脸上露出笑意，“走吧。”
我跟着他出去，没想到在花园边上，竟是遇见了昭和苑老王妃的老王妃。
与往常的张扬跋扈不同，她脸上一片绝望，就连头发都白了大片，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盯着前头冷冰冰的湖水出神。
多半，是得到了沈霈的死讯。
本想着绕路过去，却没想到被她叫住，“阮凌音，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愣了一下，看向她。
她的眼神变得呆滞，没了以前的跋扈，只是冷冰冰的，似乎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我让宋公公等我一下，走上前去，“老王妃有何吩咐？”
沈霈是我杀的，我也曾经差点被她打死，在寒王府这段时间，我和她水火不容。
可是此时此刻，却别有一番感觉。
她盯着我好一阵子，说，“紫云阙那位，没你想的那么好。清风苑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说？”
我问。
她脸上露出一种极致的恨意，竟是笑了起来，“人人都以为，我没有自己的子女。你肯定也觉得我对寒王恶毒至极，还想要掌控你，害死他。可是，这都是他们的报应，只是我棋差一着，不是他们的对手罢了。”
她虽然笑着，可是眼中却涌出了泪水，“我对他们做的，不如他们待我十分之一的恶。”
她的双手惨白，犹如枯骨一样颤抖起来，“你知道，我的儿女怎么死的吗？那一对龙凤胎，就那样惨死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雍容傲慢的老王妃。
倒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看着我，眼珠子颤抖着，仿佛在几天之间苍老起来，干裂的嘴巴里吐出极其惨痛的字句，“我的儿子，被她的丫鬟偷偷从府上带走，卖给了人牙子。明明是有证人的！可是，老寒王就是不肯相信我！”
“她像个白莲花一样，倒打一耙跪在那里哭，说我冤枉栽赃她，我是个妒妇！老寒王对我恶语相向，说我不配当一个母亲，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还善妒！”
“说我要是再敢闹，就把我给休了！”
“那些年，西北并没有那么多战事！你以为他戍边回不来吗？不，他跑去南边，去陪着紫云阙那位了！她们苟且偷生，生下了萧景行！”
“可是我的儿子呢？”
“我儿子被人拐卖，等找到的时候，只剩下半截身体被塞进罐子里，人不人鬼不鬼，被人践踏，侮辱！那可是我心头的肉啊！”
她的眼底一片猩红，带血的眼泪涌了出来，枯槁的手捂住心口，浑身颤抖，“你知道，一个母亲亲手了结自己的骨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我的心脏跟着颤抖，一种极深的冰冷浸透骨髓，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我和她有仇，可是这一刻，我没办法打断她。
她哭了一会儿，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说，“我的女儿，她才五岁就被卖去了青楼！你知道多可笑吗？萧景行那个爹，他就是个畜生！”
“上次，我儿子丢失的时候，他说我不是个好母亲！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可是，我的女儿丢失，却是他亲自带出去的！他回来的时候，堂而皇之说，我的女儿走丢了！”
她的手指变得痉挛，像是鸡爪子一样撑开，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嗓音嘶哑，“他说，他和徐老侧妃生了个儿子，不会让王府后继无人。让我有点容人之量，让徐老侧妃带着她儿子进门！”
“我的女儿，那么小就被凌虐致死。”
“找到的尸体上面，没有一块好肉！那样小的孩子，就被人强奸了！血淋淋的一团，带回家的时候，肠子都被掏了出来！”
人间地狱的景象在这一刻呈现，我不知为何感觉四肢也有些痉挛，呼吸不畅。
“可是，我都还没来得及把她下葬呢，老寒王就带着他的妾和私生子进了门。萧景行和徐老侧妃进门的时候，我女儿的尸体就停在院子里，我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景行那个孩子啊……”
她看向我，眼底突然露出讽刺的笑意，好像是在嘲笑我，“那年他还不满十岁，可是看到这样的惨状，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是这样冷漠的人，你觉得他长大了，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我无法反驳，说，“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可是，裴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前朝的皇太子，找上你也是利用你，沈霈如果活着，很快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回去吧，天冷了。”
眼睛酸涩难忍，我不知什么时候哑了嗓子，“不要再和紫云阙纠缠了。天道好轮回，总有一天，一切会各归其位。”
不是我不恨她那样对我。
只因为我也是个凡人，不知道遇上她那样的情况，能比她做得好多少。也许，她没疯了已经是很坚强，很好的了。
离开那片湖，我裹紧衣衫浑身颤抖，几乎喘不上气来。
到底要一双什么样的慧眼，才能看清这人间真相，让太阳重新照亮那些痛不欲生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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