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进退
后宫之中, 女子自然以温柔善良为佳,“凌迟之刑”四个字被她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令整个殿里的氛围都一僵。
皇帝亦带着意外看了她一眼, 徐思婉只作未觉,目光倏然再度瞟向那双夫妻,不出所料在他们眼中看见了失措。
她心下便愈发有了把我,微微含笑,启唇又言:“怎么,这便慌了?须知本宫身为天子宫嫔,不是能让你们随便泼脏水的,也不是能为了你们这些无稽之谈随意伤了发肤的, 你们胆敢说出这样的话就要想清后果。只消让本宫白白挨上一针,本宫必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我们……”那男人噎了噎,脸色发白。
莹婕妤见状又一声娇笑:“不敢?看来这事的虚实你们心里有数的很呢。得了,既然这滴血验亲你们不敢做,那就押去宫正司吧, 审一审究竟是受何人支使, 让姐妹们都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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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口吻带着几分久病的虚弱, 显得格外无奈:“归根结底是要将事情查清楚。倩贵嫔莫要动怒, 也不必伤了自己。”
言至此处她顿了顿,似是认真斟酌了片刻,才续言说:“此事不同寻常, 又闹得阵仗颇大, 想来不必滴血认亲也有法子查明。”说着又向皇帝颔首,“不如便由臣妾差人去山东问上一问, 另外再查一查徐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倩婉仪是否为徐夫人所生, 想来不难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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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出皇后似乎笃定了她的出身别有隐情,却不知这份笃定从何而来,更摸不清皇后究竟清不清楚她是秦家之后。
可她一时也顾不得细想这些了,皇后慢条斯理道出的话令她后脊沁出一层寒凉,一时却也只得强撑着,面上报以舒气地一笑:“还是皇后娘娘这法子公道。若是这样查,臣妾倒无异议。徐家在京中也是有名望的人家,臣妾倒要看看有什么理由让爹娘去与她们抢夺一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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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越是显得笃定,她就越不能显出分毫的心虚,只得以坦然面对。
莹婕妤又恰到好处地开了口:“倩妹妹倒坦荡,臣妾却只怕这后宫不是说理的地方,只消有人蓄意为之,白的也能变成黑的。皇后娘娘可得盯紧了手下办差的宫人,别让人钻了空子,到时平白毁了倩妹妹一个不说,还要拖累徐大人满门忠良。”
皇后抿笑:“婕妤放心,本宫……”
“不必查了。”皇帝断声,众人屏息望去,他的眉分明皱得更深了些,一声轻笑却清朗如常,“无稽之谈,有什么可查的。皇后若将此事当回事,来日不论朕宠谁,都可以有人来告黑状,皇后难不成个个都要查上一遍?”
他说得轻描淡写,言至末处甚至带了笑音,好似只是一句调侃,但眼角渗着一抹遮不住的冷冽。
徐思婉一瞬的讶然,转而便是幸灾乐祸。他看懂了,她早就知道,他既在朝堂上那么明白,不可能看不懂后宫的伎俩,凡事都只取决于他究竟是想清楚还是想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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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似也有几分意外,端庄的面容僵了一僵,强笑:“陛下说的是……”
“这两个。”他的目光落在那双夫妻面上,“诬陷朝廷命官,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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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婉无声地望过去,他神色淡泊,好像方才说出的话不是要取两条人命,而是吩咐御膳房去煮两碗面一般。
短暂的死寂之后,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告饶声。
这双夫妻显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惊得回不过神来,一旁候命的宦官却不多耽搁,当即上前将人往外拖。于是这死寂只被倒吸冷气的声音打破,一阵过后,就重归寂然。
皇帝的神情自始至终未动一下,见人被拖出去,便站起身,怡然自得地踱向殿外:“紫宸殿还有事,朕先回了。”
满座嫔妃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身,慌忙施礼恭送,徐思婉正也要福身,他回眸一唤:“阿婉。”
她会意,忙举步跟上。迈出殿门,终于看到那双被拖出去的夫妇回过神来,一个两个都死死扒住院门。
见他们出来,二人歇斯底里地喊道:“陛下饶命!”
只一瞬的工夫,他们就被强行拖走了。徐思婉随皇帝步出殿门,视线不经意地一扫,看到门框处血色的指痕。
齐轩没有看,他负手沉沉地走了一段,将徐思婉揽住:“皇后因何对你生了敌意?”
“臣妾不知。”徐思婉轻声,沉默了一会儿,复又轻语,“或许妻妾之间,本就不可能和睦吧。”
从前的种种算计已被他知晓,她这回便没有再说什么充大度的话。只是将他胳膊抱住,做出寻求保护的姿态:“陛下相信臣妾就好。适才那双夫妻所言实在匪夷所思,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爹爹没道理做那样的事情。”
“朕知道。”他笑了笑,这笑音让徐思婉安了几分心。
她并不指望他能多么护着她,但帝王的信任与偏袒总是有用的。他如今的决断能帮上她许多忙,譬如让六宫不敢妄加议论,再譬如,让皇后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拈玫阁,徐思婉屏退宫人,立在窗前静静想事,从午后一直想到傍晚。其间思嫣听说了消息,顾不上自己在安胎,匆忙赶来询问经过,可徐思婉心里也乱,实在顾不上见她,就命人好好送了她回去。
临近戌时,早先被差出去的唐榆赶回宫中。冬日里天黑得早,虽是戌时,但天色已漆黑一片,殿外的笼灯一盏盏亮起,徐思婉立在窗前,目光透过轻薄半透的窗纸看到他的身影踏过那一簇簇光晕走向殿门,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没等太久,侧后不远处珠帘碰响。徐思婉抿一抿唇,侧首:“如何?”
唐榆并未急于答话,递了个视线,将候在外殿的宫人也摒出去,又阖上了门,才向她走去:“徐伯父说,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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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慌。”唐榆唇角扯起一缕笑,径自行至茶榻处落座,“徐伯父还说,虽有这回事,但今日之事也必是诬告。”
“怎么讲?”徐思婉打量着他,亦坐去茶榻上,隔着一方榻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唐榆下意识地也看了她一眼,只这般一扫,他便意外注意到她朱唇干涸。他怔了一瞬,旋即猜到她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搅扰,心神不宁之下,大半天都没顾上喝一口水。
他于是默不作声地起身,去放置茶器的矮柜前沏茶,边沏边道:“伯父说,他们当时是在山东买下过一个女孩。那户人家本就不喜欢女儿,所以才将病拖到了不治的地步。他和伯母经过那里,愿意付五十两银子买下,那户人家千恩万谢,当即就让他们将孩子带走,生怕他们抢了孩子,所以绝非他们硬抢。”
徐思婉暗自松了口气,心底迷雾却更深一重,后脊不自觉地绷得更紧,问他:“后来那孩子呢?”
唐榆笑了声,手中的两盏茶已沏好,他懒得去寻托盘,便直接执着盏底的托碟,一手一盏端回茶榻前。
他将茶放到她手边一盏,径自坐回去,也抿了口茶:“伯父伯母用千年山参的参须为那孩子吊了一路的气,但入京没两日,那孩子还是死了。所以你放心……”他顿了顿,“那孩子不是你。”
徐思婉嗯了一声。
她自然知道那孩子不是她。只是即便如此,此事的疑点也仍有许多。
她凝神想了想:“你有没有问问爹爹,他买下这样一个将死之人究竟为何?是为发善心?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伯父不肯说。”唐榆目光微凝,回思了一息,又道,“伯父只说,此事不能与陛下明言,得遮掩着,不然只怕越描越黑,听着的确像是另有缘故,我却也不好细问了。”
语毕他看向她,眼中隐隐含着几许不安:“思婉,此事很古怪。”
“的确很古怪。”徐思婉摇摇头,“今日去见皇后时你不在,不然你会见到更怪的事情。”
唐榆一奇:“什么?”
徐思婉道:“那双夫妻或许只是为金钱所惑,心下又觉得或许有那么两分可能我就是他们的女儿,被人一怂恿就入了京。但皇后……先是默许滴血认亲,后又提出要差人去那夫妇村中与我家彻查,就好似她认定我家中必有不干净之处,全然不怕打了自己的脸一般。”
唐榆轻轻吸了口凉气,眉宇轻锁:“这不应该。我再三问过徐伯父,问他此事有多少人知情。他说除却当地的一些人,徐家便只有几个亲信知道始末。徐家与皇后的娘家又没什么走动,没道理平白传到她耳朵里。”
“正是如此。”徐思婉颔首。
唐榆追问:“陛下是何态度?”
“事情太匪夷所思,陛下倒是不信。”徐思婉顿了顿,“皇后请旨彻查他没有准允,更直接杖毙了那双夫妇。但……我怕皇后心中笃信家中不干净,待得陛下的怒火过去一些还是会查。”
“这倒不必怕。”唐榆摇头,“就算这孩子是真的,但并不是你。不论她是去当地查问还是去查徐家,总会查明白的。徐伯父官拜侍郎,想栽赃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不如就坦坦荡荡地让她去查好了。”
不,她怕。
徐思婉紧紧抿唇,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
在那孩子的问题上,家里自然是不怕查的,可家中藏着更要命的死罪。她的身世一旦被翻出来,足以让整个徐家覆灭。
当年秦家落罪,是因先帝的一道旨意。但秦家势力那样大,也并非一朝间就被脱去问斩,而是先被抄了家,一家老小在府中被看押了很长时间。
若是这样……
是她大意了。
现下,她知道那是谁了。
“思婉!”唐榆夺门而入,定睛只见她一口口惊喘着气,柔荑紧紧攥着被子,攥得骨节都泛出来。
生什么气,她也是没办法。
“听我的。”她打断他的话,他哑了哑,无力道:“可太后如今性情大变,你这么做,会死的。”
“思婉!”唐榆紧紧把住她的双肩,双眸直视着她,目不转睛,“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般屈指数算,她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说长不算长,她还需赶紧动手,不然等皇后将事情查出来禀进紫宸殿,就什么都晚了。
“思婉……”他几步上前,坐到床边,将她的手握住。他本只想给她些安抚,却不料她蓦地扑进他怀中,手搭在他肩头,长甲扣得他皮肉生疼。
而皇后现下一心想除掉她,想阻拦皇后动手,只会比作假更难。
弹指之间,徐思婉一下子醒来。
临近天明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这般昏睡间,心神却并不肯停歇,浑浑噩噩地还在想,朦胧中甚至有些平日注意不到的记忆浮现出来,她鬼使神差地听到一句:“唉,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蒙过秦家的恩的。能帮大人救下这孩子,我只当是在报恩。”
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不吃不喝也是不行的。
“我知道。”她口吻笃然,视线比口吻更坚定一些,“唐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办。”
唐榆哑然,无言以对。
但说短,也不算短了。
床幔之中,徐思婉听到了这些小动静,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唐榆连连摇头:“此事连陛下也不愿信,远没有你想得那么……”
从小厨房出来,他又去向花晨问了今晚是谁值夜,然后找到原该值夜的小林子,告诉他:“今晚我守着娘娘,你去睡吧。”
她早就不怕死了。既不怕自己死,也就更不在意旁人的性命。她自问谁都豁得出去,哪怕是卫川和唐榆她也可以利用得肆无忌惮,至于几分愧疚,藏在自己心里就好,不能拿来挡她的路。
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很小心。
那时她太害怕,哭得太狠,后来再度睡去好像都是因为哭得太累了。再加上年纪小,她这些年来几乎从未想起过,那天还出现了一个女孩子。
这么多年,她只知道自己为徐家所救,却从未细去探究过,在天子震怒时救一个死囚有多难。
当时,那个女孩子也睡着,睡在徐叔叔——也就是她如今的爹爹的怀里。狱卒将她交给爹爹的时候,爹爹将那个女孩交给了狱卒。
在那期间,有几位叔伯长辈绝望自尽,高悬在正厅梁上的尸身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或许也没有过太多时候,牢门在一日深夜被打开。狱卒沉默无声地进了门,母亲将她晃醒,紧紧地抱了抱她,跟她说:“阿菀,爹娘对不住你,日后乖乖听你徐叔叔的话。”
“我不会的。”她神色淡泊,是他常见的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不会死,却能救徐家。你只管依我说的去办,不要多嘴,也不要去我爹娘面前乱说话。不然我就不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那碗馄饨徐思婉最终只吃了三个,而后整整一夜,她只庆幸皇帝忙于政务,没有过来。
他怔忪一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而轻笑出喉:“你少这样威胁我,我得保你的命。若你为此记恨我,便随你。”
唐榆听得心惊:“你要做什么?”
后来过了很久,一家人才被押出了秦府,落入牢中。在朝为官的有好几位入了诏狱,余下的老弱妇孺则大多进了京中的天牢,她也是其中一个。
皇后理应不知这些,只是以为现下的她就是那个孩子。可若皇后真的查下去,就会顺藤摸瓜地将这些事都摸出来,到时她不过是一死而已,可爹娘怎么办?
再加上正值腊月,年关渐近,这个时候是不能出事的,皇后更不得不暂且按下不动,万事都得等到年后再说。
总有一些事不必花费太多心力就能办到。
事情已被摆到台面上,想再去作假遮掩大概是不可能了。况且假的终究是假的,难以做到万全,只消被寻出一点端倪,就是功亏一篑。
徐思婉银牙紧紧一咬,迫着自己冷静,继续深想下去。
其实不是噩梦,但比噩梦更可怕。因为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旧事,连带着知道了那女孩子是谁。
徐思婉置若罔闻:“第二件。”她语中一顿,“这些传言若只有钦天监在说,未见得能传到太后耳朵里。你想办法将这些说法透到长乐宫,让他们觉得皇后已有意除掉我,若他们借此相助,日后必得皇后青眼,想来应该会有人愿意出力……”
唐榆不自觉地屏息。
徐思婉一时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迫切地想求一份安慰。她于是在他怀中僵了良久才渐渐缓过来几分,脑中的嗡鸣淡去,她回神间连忙松开他,失措地躲着他的眼睛:“抱歉。”
唐榆有些气,气得头疼,坐在床边揉了半晌太阳穴才站起身,愤恨地走开两步又转回脸,朝着她的后背动着口型无声地骂了两句有神,才又忿忿地走了。
“你容我想一想。”她轻声道。唐榆点点头,不再多言。见她沉吟不语,他就安安静静地退出了寝殿,折去小厨房,让他们为她煮了碗馄饨来。
虽然一个三岁小孩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但瞒天过海的事,总要将事情做得周全。
就只有以退为进,只有丢卒保车。
她显然也辨出了他的心思,低笑了声:“睡了。”就躺下去,翻身裹住被子,给他一个悠哉的背影。
她当时睡意昏沉,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那狱卒就将她抱了起来。她被他抱着,迷迷糊糊地穿过牢室间狭长的甬道,走出很远才突然发觉自己远离了家人,一下子大哭出来。
她惊坐起身,一声轻叫随之出喉。
徐思婉一口口无声地长缓着气,脑海中斗转星移地思索该如何是好。
今日天子震怒是件好事,皇后不傻,不会硬去触这个霉头,就算依旧有心要查也得缓上一缓。
唐榆:“你说。”
所以爹爹买了一个将死的孩子,换了她。牢中那个“秦菀”,后来应是顺理成章地被记成了病死。
“那我换个说法。”徐思婉往他面前靠了靠,与他离得极近,近到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你若不按我说的办,我、乃至整个徐家,势必为此而死。我没办法与你解释其中缘故,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诓你。你如果真想保我的命,就不要动其他心思,只管按我的话去做。”
但这万千算计之中,唯有徐家是例外,她再怎么算计也不能将徐家的生死牵连其中。爹娘养育她十几年,若到头来因她的复仇而殒命,那她就是在恩将仇报。
她哭得泪眼迷蒙,只透过泪眼依稀看到那女孩子与她差不多大,但并不知是谁。
既要救徐家,也不能让自己死了。
徐思婉定住气,苍白的脸色终于缓和过来几分,她微微侧首,看向近在咫尺的唐榆:“帮我办两件事。”
“做噩梦了?”他温声,她摇头,滞了滞,又连连点头。
徐思婉怔怔坐着,身上一层又一层地沁出冷汗,直将寝衣都浸湿。入宫以来她从不曾这样无措,哪怕是那日在冷宫中眼看着皇帝拂袖离去,当时的惧怕也不敌现下万一。
她自己,是那个卒。
她淡声:“第一件,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想办法让钦天监开口,就说观天象可知,我与太后犯冲。只消我在后宫一日,她的病就不会好。再则我八字富贵,太后纵是天子之母,病中虚弱也难与我相敌。如果我一直在,她就会越病越重,直至丧命。”
那狱卒见她哭,一边走得更急,一边笨拙地哄她,可她还是哭得撕心裂肺。直到他将她抱进一间刑房,刑房里别无外人,只有母亲口中的“徐叔叔”在等她,她看到熟人才静了静,接着就又继续大哭起来。
她疲乏地闭上眼睛,紧绷大半日的心弦终于得以松下来些,接着就又开始继续盘算。
他与她对视良久,依旧辨不清她话中的虚实,却知自己已然被她拿捏住了,心中溃败下来,不敢擅作半分主张。
他不过来,她就不必在这样的时候还分心与他虚与委蛇,便得以专心思量此事背后的究竟。她于是一整晚都几乎没睡,翻来覆去地去猜各样可能,将这十几年的经过都想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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