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沈清池听完这话,下意识地向外面看了一眼。
沈放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周望延继续留在小区里的可能性不大,但他离开小区以后会去哪里,他们无从判断。
周望延走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看到了沈放的车,当时车上没人,他应该不会注意,但如果他们现在驾车离去,万一和周望延碰上,极有可能露馅。
于是沈清池点头:“班长,不介意吧?”
“……当然,”陈祺语的声音还在抖,没能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跟我来吧。”
陈祺语家在二楼,他接过沈清池递来的钥匙,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把钥匙捅进锁眼,因为手抖,第一次捅没捅进去,第二次才把门打开。
他打开客厅的灯,灯光自头顶投下,终于驱散了笼罩在周身的黑暗。
紧绷的精神在瞬间松懈下来,他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祺语!”沈清池连忙将他扶住,把他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借着灯光,他才终于看清对方身上的伤,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他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陈祺语脖子上一片通红,全是深深浅浅的掐痕,他似乎被周望延掐住后颈按在了墙上,脸颊被粗糙的墙面摩擦,灰头土脸不说,额头、鼻尖、颧骨全都蹭破了。
“我刚进楼门,他突然从后面冲上来,直接把我按在墙上,”陈祺语深呼吸,“楼道里的灯坏了好久,黑暗中藏一个人,我根本发现不了,我甚至连他正脸都没看见,听到他说话,觉得声音熟悉,才想起好像是那天看过的你们起争执的视频,听着很像……周望延。”
沈清池秀气的眉蹙起,他用力咬了咬下唇:“对不起,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他来找你也是因为我,把你连累进来,都是我的错。”
陈祺语摇摇头:“是我主动提出要跟你当舍友的,我是班长嘛——虽然目前还只是代理,但代理班长也要好好关心同学,哪位同学被欺负了,我当然要挺身而出,保护好他。”
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番话,那表情像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可唇角艰难扯出的弧度,落到酒窝里,竟是酸涩得像哭。
他用手背不停擦拭着眼睛,眼尾被蹭得泛红,手背上留下了更多的泪痕。
“你这样子,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沈放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沈清池扭头看他,用眼神向他表达不满,像在责备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风凉话。
沈放咳了一声,引开话题:“家里有医药箱吗?你这擦伤最好尽快处理一下。”
陈祺语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伸手一指:“应该在那边柜子里。”
沈清池在柜子里找到了医药箱,沈放又说:“带他去洗把脸。”
沈清池把陈祺语扶进洗手间,仔仔细细帮他清洗了伤口,脖子上的扼痕也用冷毛巾擦拭了一遍。
沈放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碘伏,用棉签蘸了,对陈祺语说:“坐。”
陈祺语看他的眼神有些犹豫,好像不太相信这个男人会主动帮他上药,磨蹭了两步,才在椅子上坐下。
他这反应让沈放有些不耐烦:“这么怕我?我能吃了你不成?”“……不是,”陈祺语垂下眼,不再乱动了,“就是……不太习惯你这个样子。”
沈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到底没跟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计较,他给陈祺语擦完碘伏,站起身来:“行了,一点擦伤,没什么大事,别频繁沾水就行,你这脖子拿冰袋敷敷,等过两天要是青得厉害,让清池把那瓶红花油匀给你用——你俩这不愧是室友,有福同享,有难也要同当是吧?”
陈祺语被他这“沈式关照”砸得一愣一愣的,视线不断往他手臂的伤疤上瞟,有点摸不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路子。
“周望延给你的东西呢?”沈放突然问。
一下子切回正题,陈祺语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东西:“在这里。”
刚刚被沈放一打岔,他居然没那么害怕了。
沈清池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他们旁边:“这是什么?”
周望延给的东西是一包白色的粉末,颗粒有些粗糙,用透明包装袋包着,没有任何文字说明这是什么东西。
按份量看,挺大一包,掂起来有些重量。
“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放直接将包装袋撕开,将里面的颗粒倒了一些在桌上。
“什么味道?”陈祺语凑过来闻,“好熟悉……是椰蓉吗?不过有点怪怪的。”
“椰蓉?”沈清池疑惑,“周望延为什么会给你一包椰蓉?不可能吧。”
“可这个气味,还有这个颗粒感,的确很像椰蓉啊,”陈祺语说,“我还挺喜欢吃椰蓉的,我妈每次买面包都会买椰蓉面包,不会有错。”
“叔叔,”沈清池看向沈放,不相信周望延大费周折只为给陈祺语塞一包椰蓉,“你觉得是什么?”
沈放没立刻答,而是捏起一小撮白色颗粒,放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到鼻端闻了闻。
“你怎么还摸啊!还离那么近!”沈清池大为震惊,急忙将他的手拉开。
“你不是问我这是什么?不仔细辨别,怎么能下结论?”
“那……那万一有毒呢?”沈清池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万一……万一是毒品呢?”
“毒品?”沈放听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他笑着摇头,“你也太看得起周望延了,他要是有本事搞来毒品,会用这么铤而走险的方式给你投毒?”
“可是……”沈清池被他说得面皮发烫,“如果是沈敬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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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是什么让沈敬派他的宝贝儿子亲自来投毒?”
沈清池哑口无言。
的确不可能。
今晚发生的事,倒更像是周望延在未经过沈敬允许下私自搞出来的,处处都透着冲动、冒失、不计后果,完全不像沈敬的作风。
“我说过了,沈敬不傻,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再对你做什么,周望延威胁陈祺语给你投毒,也一定没有经过他同意。”
沈放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周望延被警察带走到现在,也不过刚过48小时,沈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保出来,我想,他们很有可能早就商量好了对策,万一事情败露,则由朱正娟一人担下全部罪名,周望延只是一个听从母亲命令,被教唆的、刚刚成年的孩子。”沈清池听得浑身难受,明明周望延才是那个最终的获益者,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被保出来?
“可惜,周望延不争气啊,”沈放冷笑了一下,“刚被他爸捞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出来犯事,白费沈敬一番苦心。”
“朱正娟为保护儿子一人担责,教唆犯罪、行贿学校领导、伪造他人身份信息,这些数罪并罚,她没个三年五载可是出不来的,真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好端端的一句话,让他在这种语境说出来,变得无比讽刺,听着刺耳。
“那么周望延呢,他可能觉得你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害了他母亲,因而不惜以身犯险,想要把你弄死替母报仇——好一番母子情深、血浓于水的感人画面。”
沈清池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母子情深?
朱正娟和周望延吗?
她和她刚认回家三天的亲儿子血浓于水,不惜牺牲养子的一切,前途乃至性命。
感人,的确感人。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们母子,”沈放的语气冷漠而锋利,“沈敬肯牺牲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发妻,保一个刚认回家三天的儿子,说明在他眼里,未来的继承人更加重要——感谢他暴露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暴露的弱点。”
沈清池看着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他回想起原著中的那句话来——【沈放像是一把藏于鞘内的利刃,利刃出鞘,必定见血。】
现在,利刃找到了可以一击毙命的弱点,行将出鞘了。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陈祺语听得云里雾里,“你说,周望延要替母报仇,弄死沈清池?就……凭这一袋椰蓉吗?”
陈祺语明显不在状况内,对于他们说的内容一概没听懂,关注点只在“周望延要弄死沈清池”上。
话题绕了一圈,重新回到那包椰蓉,沈放点点头:“你说得对,仅凭一包椰蓉,的确不可能杀死任何人。”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给我这个?”陈祺语一脸困惑,“他该不会指望清池吃椰蓉的时候噎死吧?”
沈清池:“……”
沈放笑了:“周望延还没蠢到那种程度。”
他将桌面上的椰蓉轻轻拨开:“我来告诉你吧,其实这包椰蓉里混了别的东西。”
陈祺语睁大眼睛:“真是毒药?”
沈放摇头:“我都说了不可能是毒药——周望延其实没骗你,是能吃的东西,味道还不错,不信你可以尝尝。”
陈祺语更加困惑。
“是杏仁粉,”沈放说,“你刚刚不是觉得味道奇怪吗,就是因为里面掺入了一定比例的杏仁粉。比较粗糙的杏仁粉,颜色、颗粒感和椰蓉都很接近,肉眼很难区分出来,加上这两种东西气味都偏怪,掺入少量的杏仁粉,并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陈祺语还是不懂,“就算是杏仁粉那又怎么样,杏仁也不能吃死人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杏仁的确不会吃死人,但对于杏仁过敏者来说,这是致命的。”沈放道。
杏仁过敏?
沈清池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放向他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小时候那次哮喘,就是因为吃了杏仁,过敏引起的。”
沈清池僵住。
不是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具身体对杏仁过敏!
那他除了杏仁和紫外线,会不会还对其他什么东西过敏?
“他疯了吗?!”陈祺语猛地站起身,“他知道清池对杏仁过敏,故意给他吃杏仁粉?”
“这里面的杏仁含量,或许不至于立刻把人怎么样,但如果因此而诱发哮喘,再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的话……”沈放说着看了沈清池一眼,“清池不去参加军训,如果他住在宿舍,在同学都去军训时误食了杏仁,被及时发现的概率有多大呢?如果他不住宿舍而住在酒吧,下午四点酒吧开门以前,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此期间他误食了杏仁,被及时发现的概率又有多大?”
“我……”陈祺语浑身发抖,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脱力地跌坐下来,“周望延他怎么能……”
“他够果断,也够狠毒,这一点的确继承了他父亲,”沈放表情没什么波澜地说着,“只不过,比他父亲缺了那么一点谨慎与理性——这样的弱点,已经足够我们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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