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而陈绛,就是那位老师。
那时候路母还在,但与路父的感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加上那段时间,路母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为了方便养病搬回了上海。
路阔住在老宅,路父偶尔回来探望二老,顺带看看这个自小他就不太管的儿子。
那时候的陈绛在上大学,清贫的身世,妹妹年幼,父母疾病缠身,她几乎成了家中唯一的劳动力。
那时候路阔虽说混,也不太爱上课,但还是一节课没落。
至少他并不排斥陈绛,老太太给的补课费很高,他上一节,人就能拿一节课的钱,就当是做好事了。
路远良第一次见陈绛应该是某次下了课,外面下了雨,老太太好心留人下来吃饭,路远良恰好回来。
两人堪堪打了个照面,陈绛那时候为人含蓄,低低唤了声:“路先生。”
路远良当时的反应路阔并不记得,他与父亲的关系向来不亲近,吃完饭就以和同学约了一起打球为由,出门了。
后来陈绛一直给他补了一学期的课,直到某一天,在老太太来送课间小点心的时候,她神色怪异地拧了拧眉,而后忽然冲出了房门呕吐不止。
那天后半程的课没上,老太太给陈绛放了假。
他倒也乐得轻松,呼朋唤友出去打电玩,后来陈绛就再没来过老宅。
几月后,林家忽然传来母亲病危的消息,他们一家匆匆赶去了上海。
那天路父没有一起去。
直到路母弥留之际,他才匆匆赶到。
在路阔的印象里,对那天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母亲躺在病床上,枯涸的双眼源源流出泪,干瘦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输液针扎的针眼。
她双眸定定看着屋顶,像是解脱般地缓缓合上了眼睛。
那年他十三岁。
虽说和母亲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那一刻他还是觉得胸腔像是被块巨石压着,又闷又痛。
他与这个世界本就不多的关联,失去了一个。
母亲最终还是葬在了上海,葬礼那天,外婆哭着揪住外公的衣领,一遍遍斥责:“为什么!你为什么啊!囡囡到死都不圆满,你为什么啊!”
那时候他不懂这句话是什么含义。
直到在整理母亲遗物时,他才知道,在与父亲这场以利益为目的的婚姻之前,她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青葱少女岁月,与满怀期许想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他顺着母亲收藏的那一封封来信上的地址,去了那个已经被划为建设新区的老弄堂。
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一拆就又是一批身价过千万的家庭崛起。
他最终见到了那个男人。
人至中年,鬓已星星,但气质依旧温润,来帮父母搬家。
他没看见他的妻儿,许是没来,也许是终生未娶。
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地觉得苍凉。
即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
他的出生不被期待,甚至伴随罪孽。
阵阵回苦的口腔,让他在弄堂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店主只当他是来帮家里人买的,问都没问就从柜台中将烟丢了过来。
一百块一包的利群休闲云端。
他尝不出口感好坏,只觉得呛,最终整包丢进了垃圾桶。
……
从上海离开后,路家老太太难过了很久,念叨了好久:“婉娴这孩子也是命苦。”
命苦什么呢?
没有这场强加于之的婚姻,又怎么会命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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