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方
白昊君退走,王仙芝第一时间走到白奉甲身边沉声道,“怎么样?”
只有他知道,刚才白奉甲虽然伤了白昊君,但白奉甲也付出了代价。
白昊君显然不是一般人物,即便是再次突破的白奉甲,依然异常的吃力。
等到白昊君彻底失去踪影,白奉甲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周围众人顿时一惊,齐齐围拢了过来。
白奉甲抬起手,示意自己无碍,周围人等方才放下心来。
“他很强。”白奉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王仙芝看着白昊君消失的方向,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白奉甲盘腿坐下,调息片刻,苍白的面色恢复些许,不顾王仙芝的阻拦,示意大军继续往前。
“文先生说,这可能是一个局。”王仙芝看着白奉甲略显苍白的面色,有些不放心地道。
白奉甲惨笑一声,“对于我们来说,现在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
王仙芝静默,关于此行,众人在山中早就已经做了商议,虽然白奉甲力排众议,毅然决然选择了出兵,但终归还是冒险之举。
可是同样,很多人心里都明白,无论是白昊君,还是兀鲁尔哈,都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选择。
夹缝之中求生存,本就是身处悬崖之上,恐怕鹿见愁的路,也没有眼前的宽阔大道难行。
王仙芝转过头去,看了看一直静默不语的吴清堏,沉声道,“老吴到底什么意思,早前在山内就没有说话,现在依然这副态度。”
白奉甲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白城,沉默片刻方道,“因为他同样没有选择。”
对于吴清堏而言,投降风雨间,不比杀了他更让他难以接受,而回归白城,更是他决然不会做出的选择。
一行没有选择的人静默不语,缓缓朝着远处的白城而去。
而此刻的白城城头,早已经是血与火的汪洋。
兀鲁尔哈已经派出了五营官兵前去支援,却依然没能阻止奉字营的老兵登上白城的城头。
正如他所说的,这本就是一场豪赌,用白城所有官兵的命,来赌自己能赢。
而对于风雨间而言,他们本身也在赌,现在兀鲁尔哈既然已经架好了赌桌,他们自然也没有放弃的道理。
双方陷入了拉锯战。
源源不断的兵力,全部投入到了城西那窄小的一段城墙。
或许是尸体堆积太多,杀到后来,双方都开始默契地朝着城墙之下丢弃尸体。
这本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而死的人,早就已经丧失了任何价值。
吴法言身着甲胄,悄然出现在兀鲁尔哈身后。
“看来这场赌局有些大。”兀鲁尔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吴法言的到来,刚要转头,吴法言已经出声阻止了。
“这是我们的赌局。”兀鲁尔哈无所谓地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吴法言抬眼打量了一番厮杀惨烈的城西,原本泛白的城墙,现在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昏黄的日头打在城墙之上,更泛起一股诡异的嫣红,犹如怡红院最廉价的女人唇角的胭脂,让人反胃,却终是有着无数的人趋之如骛。
“小王爷说了,他的命已经完全交到了你的手上。”吴法言不知出于打趣,或者其他意味,轻声笑道。
兀鲁尔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只要末将还在,小王爷自然是安全的很。”
吴法言嗤笑一声,“看来将军果然是艺高人胆大。”话音刚落,伸手一抄,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就此落入他的手中。
再看兀鲁尔哈,却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显然是早有预料。
“有吴大人在,末将想不胆大都不可能。”兀鲁尔哈端起身前的硬弓,朝着城西密密麻麻攀附在城墙上的风雨间军士射去,遥遥听到一声惨叫,一条性命就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
“生命总是如此的脆弱。”兀鲁尔哈放下弓箭,有些无奈地道,“所以还请吴大人好好护卫末将。”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拉着刺耳的声音,从城头之下朝着兀鲁尔哈而来。
吴法言面色微变,错步上前,将兀鲁尔哈拉着后退一步,下一瞬,便见箭矢擦着兀鲁尔哈的脑袋,直接钉入了城墙之上的望楼之中。
“看来果真如此。”兀鲁尔哈并没有死里逃生的觉悟,有些唏嘘地叹道。
吴法言一时之间有些无语,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此刻却犹如小媳妇一般,在他耳旁絮叨不已。
“白昊齐出手了。”吴法言看了一眼城头下拿着硬功仰望城头的男子,沉声道。
兀鲁尔哈大胆地走到城墙边上,看了看将弓箭扔给亲卫的白昊齐,摸了摸被冻僵的鼻子道,“他这是在震慑末将。”
吴法言当下更是无语,你不顾身份,拿起弓箭射杀普通士卒,白昊齐要能忍住,那才真是有涵养。
“所以你看,我们这些当将军的,想要上阵杀敌都难,又如何当得将军二字呢?”
吴法言没有领会兀鲁尔哈的闲言碎语,面色凝重地看向城下。
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了一股气息,一股让他感到心惊的气息。
“原来正主一直都没有在场。”兀鲁尔哈察觉到吴法言的异变,当即便知晓了原因。
吴法言沉默着点了点头,看了看白纱飘飞的幔帐,有些好奇为何白昊君至此也没有现身。
而且刚才白昊君突然的气息爆发,显然是颇为异常的事情,以他的实力,不应该会出现这种问题。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种解释,他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伤。
所以造成了他的气息失控。
远在城头上的吴法言尚且能够感知到白昊君状态不对,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白昊齐,但看了看城头上观望的吴法言和兀鲁尔哈,白昊齐忍住了前去探视的想法,朝着身旁的白奉乙轻声吩咐两句。
白奉乙却也是个聪明人,得了指令却也迟迟不动,片刻之后,趁着两名将领领命而去,白昊乙顺着二人绕到了幔帐后方。
白色的幔帐之中,一切都是白色的世界,只有白昊君,此刻他披着一件纯白的外袍,但他的腋间,纯白的外跑已经被鲜血染红。
“大当家的。”白奉乙轻声呼唤道。
白昊君没有回应,白奉乙面色微变,正要外出报讯,却听白昊君冷漠的声音传来,“不必理会,告诉二弟,再坚持一炷香时间。”
白奉乙看了看白昊君略显苍白的面容,咬了咬牙,沉声应了一声是,缓缓向后退去。
白色的幔帐重新恢复了平静。
白昊君端坐其中,静静调息。
他败在了白奉甲手下,但他并没有在意,即便知道自己的死穴已经被白奉甲知晓,也是同样如此。
今日之败,更多还是他大意了,同时也是白奉甲运气足够好,白绮罗留下的伤口,让他清晰地看到,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白昊君的死穴。
可惜他终归实力不够,即便已经知晓死穴所在,却依然无法杀死白昊君,这是实力的绝对差距。
即便是现在白昊君受伤,白奉甲依然无法在他手下走脱。
白昊君面露微笑,对于白奉甲的成长,他十分的满意。
一声轻巧的脚步声在幔帐后方响起,白昊君面色恢复平静,即便不问,他也知道是谁。
脚步声在幔帐外徘徊半晌,它的主人仿佛方才下定决心一般,竭尽全力地消除脚步的声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父亲,父亲?”轻声而又讨好的声音在白昊君面前响起,让白昊君惨白的面色添上了一抹蜡黄,那是一种病态的蜡黄。
“见真,你来了。”白昊君缓缓睁开眼,看了看面前一脸关切的嫡子,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父亲,儿子听说您受伤了,特来看望。”白见真面色凄苦,隐隐更有一抹愤怒。
白昊君摇了摇头,“无碍,待为父休养两日便无大碍了。”
白见真一脸痛惜地道,“可是外面战事焦灼,一日不可离开父亲,现在父亲这副样子,如何让将士们安心啊?”
白昊君抬起泛沉的眼皮,有气无力地道,“外面有你二叔,并无大碍。”
白见真见白昊君再次闭上了眼睛,不由得有些焦急,急切地道,“父亲,可是......”
白昊君蜡黄的面容上浮现起一抹不悦,冷声道,“好了,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回营去吧,一切听从你二叔调遣。”
白见真面上露出畏惧之色,顿了顿,有些不甘心地道,“父亲,儿子听说,伤您的,就是那个贱种。”
白昊君闻言惊怒,霍然睁开眼睛,将面前小心观察的白见真吓了一跳,却见白昊君骤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白见真面上更急,慌忙跑到白昊君身旁,有些畏惧,最终还是坚定地伸手拍了拍白昊君的背脊,帮着白昊君顺了顺气血。
“他和你流着一样的血。”白昊君的斥责有些苍白,白见真面上当即露出愤懑之色。
“父亲,你不要忘了,他身上流着的另一半血,是叛逆的血。”白见真没有去看白昊君,愤怒地道,“若非如此,他今日如何敢伤您?”
白见真鼓起勇气接着道,“父亲,你不要再对他抱有幻想了,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住口!”白昊君怒喝道,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白见真转过身来,见状并没有止歇的意思,脸上浮现狰狞之色,“父亲,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娘亲早就察觉出了不对,从你领着那个不知名的野种前往后花园,让他拜在铁浮屠的门下,她便察觉出了不对。”
“你在他身上,付出了从未在我身上付出过的感情。”
“从那一日起,我便已经不是你的儿子,在你的眼中,只有那个贱种的存在。”
白昊君咳嗽得更加剧烈,白见真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潮红,隐隐之中更有一种难得的畅快,仿若是将心头多年郁积的愤懑全部倾倒出来一般。
“我打小天资聪颖,就连族老都夸赞我是族中难得一见的天才,但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甚至于连我这个少主的身份,也从未在你这里得到过证实。”白见真面上浮现出愤恨之色,看着眼前病恹恹的白昊君,缓缓流下泪来。
“但你从来不管这些,即便那个贱种天资不高,你依然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白见真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就连雪影那个小贱婢,明明是我最先见到她,而且我早早地就跟你说过,想让她做我的侍婢,你却死活不肯,还让白绮罗那个贱人带她离开了风雨间。”
白昊君闻言,面色大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又摇摇晃晃无力地倒下,甚至于他的嘴角开始缓缓溢出乌黑的鲜血。
白昊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白见真,伸手抹了一把嘴角鲜血,举到眼前一看,自然便知道,自己中毒了。
看着白昊君投过来的视线,白见真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没错,就是我。”
白昊君不由得惨笑起来,白见真面色得意之色更重,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愤怒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满足与疯狂。
“你早就该死了,”白见真疯狂笑道,“从你离开风雨间的那一刻,娘亲早就已经将那帮朽木打点好了,只要你死了,我便会带着风雨间大军返回银州,什么重回祖地的狗屁大业,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难道你就不怕你二叔杀了你么?”白昊君剧烈地喘息两声,不甘地道。
白见真闻言,捂着嘴面露惊惧之色,打量了四周一圈,大声笑道,“白昊齐那个狗腿子,你认为我会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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