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傻儿
第205章 傻儿
静安侯夫人叹息一声，正要许诺只要岳氏老实交代，就可以不牵连孩子，赵峥却突然咳了一声。
姚至柔便跳出来截住了话头。
“饶不饶的，还得看你自己的表现，我们现在可不会答应你！”
岳氏抿着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是我勾引的表哥，你们若要处置，就处置我好了，表哥都是被我牵连，才走到如今这步步皆错的地步。”
“我从元州一路来京，孤苦无依，吃尽苦头，苦于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只得依附于人，可我毕竟是再嫁之身，又有谁可以接纳于我？只有表哥怜我命苦，时常前来看望劝慰，我鬼迷心窍，便用了些手段与他成了事。”
“没想到仅此一次，我就有了身孕，便逼着表哥对我负责，表哥万般悔恨，却又怜我命苦，不忍责怪于我，因怕伤了表嫂的心，便要求孩子生下后便送走，等过几年再将我接回府去……”
姚至柔听得皱眉。
“把孩子给我抱过来，他娘既然不想让他活，那就当场处置了便是！”
岳氏吓得白了脸，见姚至柔粗鲁地接过奶娘抱来的孩子，连忙膝行朝姚至柔扑了过去。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是自揭伤疤，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姚至柔冷笑一声，想要推开岳氏，双手却还抱着孩子。
她抬起一只绣着精巧花草的绣花鞋，伸到了岳氏鼓囊囊的胸口。只轻轻一个用力，岳氏便被推了出去。
这一脚杀伤力很小，但侮辱性却极强。
岳氏往后跪坐在地，捂着胸口满面狰狞。
“你们若想报复，尽管来便是，用不着这般戏弄于人！怪只怪我生来卑贱，一条命从来都只能被别人捏在手里，你们也不过是命生得比我好了些，难道当真便比我干净不成？”
“干净不干净的不好说，但总比你这般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好些！”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嫌你不够坦白了。到底是谁戏弄谁呢？岳凝雪？”
岳氏瞳孔瞬间放大，“你、你们怎么知道？”
就连温氏，都是一脸震惊地望着姚至柔。
静安侯夫人满面寒霜，让婆子出来告诉她。“岳氏，我们已经派人去你的家乡调查清楚了，你母亲温氏一共生了两个女儿，老大是大岳氏岳凝霜，老二是小岳氏岳凝雪。”
“你的出生，是在温氏有一次与丈夫外出进货途中被歹人侮辱之后，谁都说不清楚你到底是歹人的种，还是岳家的血脉，这导致你父母时常争吵。”
“后来，你父亲意外而死，你祖母认定是你母亲害的，对你们母女三人极尽虐待，没过多久，你母亲便抛下你们姐妹回了娘家。”
“你母亲走后，你祖母把你视作耻辱的存在，转头就把你卖给了八十里地外的罗家，给他家傻儿子做童养媳，此后再无联系。渐渐的，外人也只知温氏只有你姐姐一个女儿留在了婆家。”
“那罗家家境不错，儿子却生来痴傻，全家心疼得不行，怕他将来找不着媳妇，便打着买个俊俏小姑娘从小养大做媳妇的想法，把你好好养到了十五岁。”“罗家虽然动机不纯，但对你也算厚道，不仅吃穿不愁，还两次救你于重病，每日也只需陪伴罗家傻儿玩耍便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故意害那傻儿落水溺毙，自己却拿着克扣自傻儿的零花银子逃之夭夭！”
随着婆子的讲述，岳凝雪呼吸不断急促，到最后竟然尖叫着打断了她的话。
“是！是我做的！我杀了他！你们报官抓我啊！”
岳凝雪脸上的泪水顿时像泉眼一般，没完没了地往下涌。
“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早晚会被人知道的。”
“我不过是孤女一个，罗家庄却到处都是罗家的眼线，傻儿打我的时候，所有人都眼瞎了看不见，我吃了傻儿一颗糖，所有人都要我一辈子做他的奴婢肉袋……”“我受不了了，真的是受不了了，我被他打怕了，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高兴的时候，拍到我身上，我全身的肉都在疼；不高兴的时候，他一拳下来，我直接就能闻到胸口的血腥味……”
“罗家又怎么会管我疼不疼？他们只会说供了我吃，供了我穿，还在我生病的时候花了那么多银子救，我这条命都是傻儿的，挨点打算什么？”
“如果傻儿能够控制不犯病，也不过是陪一个傻儿一辈子罢了，可是永远没人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犯病！”
“我若是不拉住他，他丢了，罗家人要打我；我若是拉住他，他挣扎的时候根本就不分人，无数次打到我吐了血，断了骨……”
“最让人绝望的是，等他稍微清醒起来，又会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事情，看到我身上的伤，他会悔恨，会害怕，会跑去什么地方躲起来，他脑子不清楚，去找的人依旧还是我！”
“如果他不是傻子，他一定是个性子很好的人，可是我们都生来命不由己，与其彼此痛苦，还不如死了的好……”
岳凝雪的语气渐渐低沉，变得不再疯狂。
姚至柔问她：“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地把他给杀了？”
岳凝雪轻轻摇摇头。
“我没想过杀他，我只想过自己逃走。”
岳凝雪像是陷进了复杂的回忆之中。
“他喜欢去集镇上看热闹，又分不清集日的时间，常常是不分早晚就要去。去那种地方，难免看上什么东西，或者碰了人撞了物，罗家怕他因此挨打，便给了我零花钱带上陪他。”
“傻子清醒的时候，会把他让我买的好吃的都给我，回家却告诉家里人都是他吃了；他糊涂的时候，钱没花出去，我就自己藏了起来。”“那天他让我买了一包花生糖，回去的路上，他看上一只蝴蝶，跟着去追，追来追去便跌进了河里。”
“我本来也想救他的，但他在水里犯了病，我实在拉不动，还被他打了好几下，打到后来，他就突然清醒了，不让我再去救他。”
“我真的没有再救他，也没有去找人，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被河水冲倒，看着他在水中挣扎，然后顺着水流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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