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只腊梅

　　回到茯神山庄的时候正是晚饭过后，后厨的锅却还开着，毓儿和胖子飞打趣说金家何时对她如此客气，还会给她留饭菜了。而胖子飞却笑毓儿自作多情，饭菜是为少爷热着的。

　　毓儿不在的一天，金如意也不知又是闹什么小脾气，一整天不吃不喝，任几位夫人如何哄劝也不管用。毓儿嘴上说着金如意小孩子心性，不用管，饿了自然会吃。可她终究是嘴硬心软，放不下这颗老母亲般的心，她随便在后厨扒了几口饭，接过丫鬟手里的饭菜便亲自给那傻小子送去。

　　夜色已深，房间里的灯微微亮着，一个月前，大夫人让人封了他们房间的小偏房，两个人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还是在一个房间住着，一间卧室里放着两张床铺，面与面对着。如意喜欢爬上毓儿的床靠着窗看外头的月亮，而毓儿就在撒着月光的床上给如意将那些有趣的故事。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星星在月光边都显得暗淡无光，而今天的如意也如那失去光亮的星星，软软地趴在自己床上，他怀里捂着那只小年兽，那个小家伙吃了何先生开出的药此刻也安分了许多。

　　“如意。”毓儿小声呼唤如意的名字，这是她少有如此温柔的声调，在金如意面前，她常常是肆意妄为的形态，可此时她就像给如意说的那种妈妈粉，有着操不完的心。

　　如意没有回应，他迷迷糊糊地睡着，就着白内衫，黑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上，因为生病而略显苍白的脸映衬着粉嫩的薄唇，乌黑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嘴角颤动了一下，大概是梦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吧。如果如意能成熟稳重点的话，日后也定是个让无数少女心动的美男子吧。

　　“可惜傻得不行。”毓儿宠溺地笑着。

　　人们常说薄唇的男子薄情寡义，可金如意为什么却恰恰相反呢，他太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对毓儿还是这只小年兽。毓儿常以为自己很了解如意，但事实又并非如此，如意有时很简单，有时又难以捉摸。

　　“小流星……”在梦中苏醒的如意带着撒娇的语气喃喃道，“你身上好香，有樱花的味道，你从春天回来吗？”

　　毓儿被如意的话“噗嗤”一下逗笑，点头回答说是的，她真的是从春天回来的。

　　若是平日，如意一定会大声嚷嚷着要她讲发生了什么，可今天他却只是努力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揉着小年兽，带着温柔又宠溺地笑夸了一句：“你好香啊。”

　　“只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就让你没了力气？不想问问我今天去哪儿玩了吗，很有趣哦。”

　　“我才不是没有力气呢。”如意微微噘嘴道，“我只是在高兴，高兴自己居然会生病，我终于也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了。”

　　毓儿觉得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苦涩，小声教训道：“傻瓜，你本来就是普通人。”

　　这时，外面的风钻进窗户，让二人不禁打了冷颤，毓儿忙上去把窗户合上，外面白色的雪景被拦在了窗外。她笑盈盈地坐到如意的床头，一边给他喂粥一边给他说今天在钉子林的事情。

　　当说起钉子林深处的“春天”还有那个毒体的少年农衣时，如意的眼睛恢复了明亮，病情似乎也好了大半，乐呵呵地说着明日就要去找那孩子。

　　“你呀，先快点把病治好吧，稍微着凉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以后又怎么当我的大英雄呢？”毓儿连哄带骗地劝他将粥吃下，接着又看着他把一碗苦苦的中药灌了下去。

　　喝完药的如意眯起眼睛吐舌头，他还是头一次生病，更是头一次吃药。带着孩子气的小调调侃：“还是中刀子好，上次都不用吃这么苦的药。”

　　“胡说。”毓儿瞪了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筷。

　　“小流星。”稍稍恢复精神的如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份信，里面夹着一只幽香的腊梅枝，柔声细语地说道，“云兮让影子带了信，还有一只腊梅。”

　　毓儿探过头来看，有些不解：“你们的关系还挺暧昧，两个大男孩还相互送花？”

　　“才不是，他信是写给我的，可花却不是给我的。他说他们观外开了梅花，就折了一只，让我转交给一个叫做谷雨的女孩，说她喜欢。”如意瑶瑶头，脸上写着失落。

　　谷雨啊，那不就是以前的楚毓儿被柳老爷收养前的名字吗，云兮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而他是否又知道现在的楚毓儿早已经不是那个楚毓儿，更不是谷雨了。

　　“谷雨这女孩是谁啊，我让人找遍了杂都都没找到，我要怎么转交给她。”如意小小声的碎碎念，“他居然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毓儿看着充满醋意的如意觉得好笑，她抽走如意手里的梅花，故作严肃地教训道：“我帮你把话给谷雨，你就安心睡觉，乖乖吃药乖乖治病。”

　　如意虽然不太情愿，但拗不过毓儿只好带着小情绪缩回被窝，在毓儿的几个小故事下，他很快就闭着眼睛响起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

　　毓儿看看睡着的如意，有摸摸手里的梅花纸条，一股沁人的幽香，充满了冬天的味道。

　　可是，这东西要怎么交给谷雨，姑且不说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现在毓儿的梦里，那怕见到了，谷雨又怎么能拿到纸条，谷雨现在不过是个魂，一个只存在毓儿梦中的魂魄。

　　毓儿悄悄走出房门，在被月光照亮的雪地里走着，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大概是胖子飞忘却的，她随手拨弄着酒壶的盖子，思绪繁乱，她的脑海里闪过云兮，闪过谷雨，甚至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少年农衣。

　　“老天爷啊，你让我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毓儿无力地向上天质问，这个陌生的世界让她认识了许多人，这些特殊的少年少女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或者说是毓儿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他们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故事，毓儿无法想象，她希望有个人能向她好好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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