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改革
「内务府对天家来说,至关紧要,必须得是亲近私人,方可掌权。你们说说,府监选何人为好?少监、府丞、主簿之类的佐官,又何人为宜?」
交泰殿内,一家人吃罢早饭,邵树德看着张惠储氏、余庐睹姑、种氏、阿史德氏、萧重衰六人,问道。
他没有宗族,儿子们的年龄、阅历、资历也都不足以支持这个职务,更何况内务监根本不可能交给任何一个儿子。
那么只能是元从中的元从,或者从妻族内挑选了—最好是妻族,因为内务府管辖范围内的六宫奴部不宜与朝廷发生太深的联系。
「惠娘,你先说说。」邵树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张惠,问道。
在他眼中,张惠有大智慧,性情善良,又能包容自己,无论哪方面的包容。
妾没有人选。」张惠答道,说罢还看了看储氏。
邵树德一见,想到昨晚的某些事,脸色顿时不是很好看,只听他训斥道:「你们俩姐妹可真是会互帮互助啊,把我耍得团团转,可知错?「
「陛下恕罪。」储氏慌忙低头,但嘴角隐有笑意。
邵树德脸上挂不住,伤自尊了。
他临幸二女,最后关头,本想弄张惠的,但储氏翘着肥臀猛摇一阵,当场让他缴械,有些尴尬。张惠算是躲过一劫,这时也不敢说话,但邵树得也从她的眼底看出了笑意。
自己的虚实居然已经被她们看穿了…………
邵树德闷闷不乐,道:「下不为例。再说说内务府的人选。
余庐睹姑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推荐谁,但一想至跟她过来的都是新降之人,根本不受信任,就又泄气
了,转而用危险的眼神看着女儿重衰。
其实母女俩的关系原本很好。初降之时,抱在一起惴惴不安。但自从余庐睹姑怀上了孩子后,最近看到女儿开始涂脂抹粉,在圣人面前晃悠,她的心情就变得很恶劣。
张惠、储氏面面相觑,也没什么人选。
阿史德氏、萧重衰是边缘人,更不敢随意插嘴
种氏虽然受宠,但她不傻。祖、父双双仟刺史弟弟当了银鞍直队正,还有什么好说的?做人不能太贪心。
「罢了,朕自己选。」邵树德说完,看了一眼储氏,问道:「你父现在是登封县令吧?「
是。」储氏心中一动,回道。「年齿几何?」邵树德问道。「过完年五十一。」储氏答道。「让他去当内务府丞吧。」
邵树德这话其实不是询问,而是决定了。说完又抚了抚储氏的脸,道:「你过完年也三十四了,跟了我这么多年。储家会有富贵的,我们的孩子也都会富贵平安一世。
储氏的眼圈也红了。
跟了圣人这么多年,先后生下四个孩子,至今穷幸不衰。储家原本只是河南府一小土豪,连张全义这等小军阀过来了,也得巴结不已,不惜送上嫡女给人家做续弦(张全义第一任妻子姜氏)。
如今是什么光景?父亲将任内务府丞,是天家白亲近之人。两个弟弟都入了银鞍直,大弟储慎平更是指挥使。
储氏深吸一口气。只能好好服侍官家,才能报答这份恩情了。
「既然你们都没人选,那就让理蕃院主事野利经臣去干吧。」邵树德说道。
野利经臣六十多岁了,其实干不了几年,也就渡一下罢了。
他离职后,理蕃院主事由李延龄来担任。老李年纪更大,快七十了,这两年在汴州只把着大方向,小
事都放手让裴迪等人干,提前进入半休养状态。理蕃院这个职务,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非老李莫属。
而河南道巡抚使则由封渭接任。
洛阳宫城已经全部完工了,封渭出任一道巡抚也是应有之意。
内务府还有一个少监,一个主管民政、钱粮,一个主管武库、训练。前者打算交给朔方军时代的老人赵植,后者其实无所谓,弄一个降将即可,邵树德属意庆州刺史张筠。
张筠、郭绍宾二人,以前掌着坚锐军。坚锐军在兖州、淄青战场消耗完毕后,他二人调任地方刺史郭绍宾心情很不爽,终日借酒浇愁,有时候喝多了,还会对朝廷口出怨言。邵树德听闻后,一笑置之。
张筠的心态转变得比较好。邵树德观察了几年发现他在庆州还算勤恳,是真的在当刺史,而不是像郭绍宾那样摆烂混日子。于是决定给他个机会,出任内务府少监,负责六宫侍卫亲军的定期训练,并培养一批人才出来。
内务府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人。前期可以靠朝廷支援钱粮、人才,以后断奶了,就得自己扛起了。反正邵树德是不好意思让朝廷出钱养着自己的私人部曲。
从今往后,侍卫亲军的调动也不需要走枢密院的流程。
这就相当于美国总统的海军陆战队,无需国会准,总统即可下令调动。对皇帝而言,用起来是非常爽的,是他对抗朝堂势力的底牌之一—邵树德可能不需要,但他的继承者们未必不需要。1
内务府的粗架构搭完后,还需要确定各个职䏍部门,这就需要慢慢完善了,也不急于一时。
谈完内务府的事,邵树德心情不错,又看向和,道:「若非令尊已去柳城,明岁三月科考,朕就让他来主持了。」
「陛下,家父寸功未立,恐不能担此重任。」和
氏睁着大眼睛,目光坚定地说道。
得,祖孙三代一个脾气。邵树德本来也是随口一说,种氏倒当真了。
他哈哈一笑,道:「朕知矣,知矣。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养胎,朕行事有分寸。」
种氏前几日突然恶心犯吐,邵树德急召太医诊断。果然,在撒了那么多种之后,种氏怀孕了。邵树德大喜之下,厚赏太医—太医署的官员们现在分外希望天子在宫中造人,最好像汉中山靖王刘胜一样,光儿子就一百二十多个,女儿无算,那样他们收赏钱会收到手软,洛阳宅邸随便买。
「科举之事,还是由礼部侍郎封冠卿来吧。」召树德叹息一声。
月初洛阳来报,太师封彦卿幕。
邵树德对此感到惋惜。老头虽然是个官迷,但对他是忠诚的,也做了不少事。建国之前,更是有劝进之功,可惜了。
封冠卿是封彦卿的八弟,之前一直在尚书六音之间当个中级官僚,去年刚刚升任礼部侍郎。明年科举由他来主持,也是邵树德对封家之人的感念和补偿。
封家,其实也是妻族了,还是挺老牌的那种,有殊遇是应该的,谁让自己当年抢了那一对封氏姐妹呢。
***
邵树德当天下午就找来了封冠卿,一起来的还有礼部尚书裴禹昌、中书侍郎陈诚、门下侍郎萧蘧秘书监卢嗣业。
「建极五年进士科考,朕打算推一些新东西。邵树德说道。
「陛下请明示。」礼部尚书裴禹昌说道。
「简而言之,两件事:其一,内容誊抄:其二老卷糊名。」邵树德说道:「诸卿有何感想?」,
大夏开国三年多,建极元年那会进士科考已过也就是前唐最后一届考试。二年、三年沿用前唐旧制,各自录取了八十到一百人不等。
建极四年就有了一些改变了,由留守洛阳的中书侍郎宋乐主持,降低了诗赋的比重,提高了策论部分的重要性,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改革。
明年科举看样子还要改。至于誊抄、糊名是什么
,仆固承恩很快拿来了一些帖子,上面写满了操作要点。众人一看,这才明白。
誊抄考卷内容是因为自唐以来,非常推崇书法,很多朝廷大员自身的书法就别具一格。他们的门生自然也会学习,这在考试时很容易看得出来。
糊名就是遮住考生姓名,不让阅卷之人看到。这两项都是为了防止舞弊的。
前唐的进士考试,基本放任不管,完全就是行卷天堂——当然***世家也没完全垄断,不然贫寒之人一个都考不上,也不会有「五老榜」出现了。
如今加上这两项改革,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作弊至少也是堵住了不少门路。
而等这项改革完成,并观察一两年反应后,邵树德还会对科举考试进一步改革——他所做的,全都是渐进式改革,走一步看一步,贵在持之以恒,比激进式改革更契合社会实际情况,反弹也小。
说道。
「陛下,臣没有意见。」陈诚第一个看完,立刻「陛下,臣也没有意见。」卢嗣业紧随其后表态。
裴禹昌、封冠卿稍慢,但也表态支持,至于他们心中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萧蘧本想说些什么,当接触到邵树德审视的目光时,心中没来由地一慌,立刻说道:「陛下,此乃惠政,天下士人闻之,定然称颂。臣——赞同。」邵树德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诸卿都会赞同。唉,为了让天下士人不说朕的坏话,可是使劲浑身解数了。」
众人陪着尬笑。
前唐末年,一年不过取十余进士,至多二十余。也就是圣人施加压力,放开口子,先增加到三十,然后五十、八十、一百。录取名额多了,人人称颂。
诗赋、策论比重的改革,倒没什么,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严格来说,微微有利于世家大族,普通士子想靠一诗成名,高中金榜多半不可能了,减少了偶然性。
明年开始推行的誊抄、糊名制改革才是重头戏这个是真的让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得到了好处,而世家大族则利益受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一般都是勋贵,有荫官名额,族中子弟未必需要去科举,还是有做官门路的,就是没以前多了。
世家大族的支脉偏房子弟,是真的要努力了。要么好好读书,凭实力考中进士。
要么在读完经学、国子监之类的学府后,直接去边塞当官,那里对学历要求没那么高。
要么干脆当武夫,建功立业。武夫得爵位,可比文官容易太多了,一旦成功得爵,还有荫官名额,福佑后人。
总之,这已是既成事实。邵圣的意志不容违逆,大伙也只能接受了。
「明年科举定在三月,礼部封侍郎主持。」邵树德又道。
「臣遵旨。」封冠卿一脸淡然地应下,又问道:「陛下,不知在何处考试?」
「自然是在北都了。」邵树德理所当然地说道。萧蘧心中暗暗思索,看来之前的判断是对的,圣人在北平府上朝、办公、施政,已经渐入佳境,至少在明年四月以前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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