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吊死鬼
“你们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前日里董道爷不是来家望过气了?我好不容易将谣言平息了下去,你们倒还来疑神疑鬼!”邹父怒冲冲地道。
邹母欲待说话,二姐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道:“爹,淑惠现在的病又反复了,依我看这病来得确实不善,听竹香说,她看着自己的照片问竹香这是谁,她连自己也不认识了,还长长地伸着舌头去舔镜子……”
“嗯?”邹父吃了一惊,伸着舌头舔镜子?这是个甚么症状?
“爹,当日晚间我在后园里遇到的那只鬼,”二姐道,“她也是伸着舌头来舔我的脸,那舌头,老长老长啦,吓得我差点没昏过去,直到现在我也没敢再踏进后园一步,可爹娘还说我是看花了眼……”
邹父看了看二姐,二姐脸上惶惑、害怕、慌乱,却又有几分发现真相的得意,各种情绪交织递现,邹父慢慢地道:“你认为淑惠的病起了反复是因为甚么原因?”二姐道:“娘说是照相把淑惠的魂摄走了,可我觉得她是……她是被吊死鬼附了身!”邹父看了邹母一眼,又对二姐道:“你为甚么这样说?”二姐道:“淑惠为甚么会伸长了舌头,只有吊死鬼才会吐舌头,翻眼珠,就象我在园子里看见的那鬼一样,那眼翻得就象两颗白珠一样,舌头伸出来……”
邹父挥了挥手,他止住了二姐的形容,淑惠被鬼附了体的事儿,董道爷亲来后堂望过气,也用法宝验试过了,整个邹府并没有甚么邪物进门,董道爷也说了,“鬼自在人心,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可儿媳妇总是隔三岔五的出这种奇怪状况,总有些透着怪异,看淑惠情形,也不能说她就是被吊死鬼附了身,她连自己是谁也忘记了,病重之人,做些无谓的呆傻举动也不足为奇,可这病来得确是不善,竟象是“离魂之症”,听坊间传说,这种病确是惹着了恶鬼,被下了诅咒,病者会完全忘却亲友伦理,举止失常,而且听说这种病会一代代传下去,直到诅咒消失!建晨是邹家长房唯一香火,且不说淑惠一年多来并未见喜,就算开了怀,以后孙子如果也惹上了这病……
“淑惠的病,得换几个得力的郎中来看看,让邹禄明儿赶了驴车,走一趟省城,打听得哪里有好的郞中良方,花多少钱也不要紧,治好病是重要的。”邹父道,他的目光闪动,邹母道:“只怕我病了,也没有谁会赶着上省城去请郎中!”
“淑惠举目无亲,既嫁到我邹家,那就是我邹家的人,”邹父慢慢地道,“我看建晨也离不了她,总得将病治好。”二姐道:“可如果淑惠真是被邪物缠住了怎么办?”邹父沉吟道:“董道爷四方驱魔,乡里都称为董神仙,按说并非浪得虚名,他说邹家没鬼,那肯定就是没鬼,可为甚么在淑惠身上一直衍出这多怪事……”二姐道:“许是当日那鬼不在,又或是董道爷看花了眼,咱们再请道爷下山来,仔细望望,一来是为了家业安宁,二来也是为了淑惠的病,三来是为了建晨,若淑惠真是附着邪气,建晨整日耽在那房里,总也是不妥的,至于给淑惠延医治病,也可以暂缓一时的。”邹父缓缓点头,关键是儿子!
“此事邹禄再去不行,”邹父道,“明日一大早,我亲自去城外白云观相请董道爷。”
第二天一早,邹禄赶着驴车,邹父带着四色礼物,出城来到白云观。
董道人四方闻名,白云观却只是小小两进房屋,观前阶下小道僮正在打扫落叶,邹父负手打量观门,邹禄上前道:“小师父,你家师父在观里么?”那小道僮手杵扫帚,他看了一眼邹禄,又看了一眼邹父:“你们可是城里邹家的?”邹父心里一惊,果不愧是神仙门下,小小一个道僮,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来历,邹禄却也是吃了一惊:“我们正是城里邹家的,小师父如何得知?”那小道僮瞪了一眼:“前日里你自来过的,接了我师父出门。”邹父不禁哑然。
“你们等着,我去通报师父。”小道僮将扫帚依在墙角,自去了,邹禄拿起扫帚,帮着扫了起来,此时正值深秋,眼见刚扫得干净,一转眼却又落得一地黄叶。
邹父一直盯着观门,只见那小僮出来,躬身道:“师父相请。”邹禄丢了扫帚,拎起车上的四色礼物,邹父整束冠带,小僮带了两人进了观门,绕过三清神像,来到后院,只见董道人站在阶下:“邹老爷,今日却如此有空,来看望小道。”邹父笑道:“前日多承道爷屈尊到敝宅,今日特来相谢。”两人谦逊几句,来到堂中坐下,小道僮接过邹禄手中的礼物,隔一时又奉上茶来,邹父道:“邹禄,你去看看观前驴车,别溜了缰,再讨些青草,就着车上袋中黄豆喂喂驴子,这一路上山,也着实累了它。”邹禄应了去了,董道人笑了笑,他挥手令小道僮也自去扫地。
邹父看着院中落叶,这里虽是道观,却不闻钟鼎诵经之声,好一个清静之地,他迟疑了一会,道:“不瞒董道爷,我今日上山来,还是为了小儿媳的病……”他将淑惠这两日发生的变化说了一遍,董道人拈须沉吟,邹父道:“看小儿媳情形,只怕确有邪物附物,家下已是谣传邹家的少奶奶是被吊死鬼附了身,只望道爷再去敝宅看看,若真有妖邪作祟,还盼道爷大发神通,一发收了它!”
“当日在你家,并未发现有甚么鬼物作祟。”董道人慢慢地道。
“许是当日鬼物躲了起来,道爷法力无边,又正值青天白日,鬼物自然隐形逃遁。”邹父陪笑道,董道人缓缓点头,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邹父接着又道:“今日里我专程赶了驴车上山,只盼道爷屈尊,再去敝宅看看。”
“事已至此,我干脆对你明言,”董道人突然道,“贵府确有鬼物,只是此时还未成形!”
邹父大吃了一惊,原来董道人已经发现了鬼物,可当日他在府上却为何不说?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董道人,董道人沉吟道:“贵府中那鬼物很是古怪,并无半分邪气,就是用我那法宝来看,鬼气也只是若隐若现,这种情形我从未遇到过,必不能轻举妄动,据我这两日推测,那鬼现在还并未成鬼,但她既然已经到此,此事终究是无可逃避,唉……”
邹父只听得云山雾罩,家里的那只鬼还未成鬼!?这究竟是甚么意思?
“这也是业障,这鬼其实一场积怨,如今只盼府上人宁心静气,少造杀业,这怨气自解,特别是令郞,那鬼多半是冲着他来的……”董道人道,邹父只听得心惊胆战,儿媳的病也还罢了,建晨是长房独苗,可万万出不得半点差错!他道:“道爷既知鬼物来历,却又为何当日不收了它?”董道人笑道:“道家四方游历,驱的是妖鬼,捉的是邪魔,此时它还并未成形,如何收得?说到底,这鬼究竟为何而来,也只是府中杀孽所致!”这话邹父虽听不大懂,但董道人不愿下山收服那邪物倒是听懂了,他依前求了半日,陪尽了好话,许下了大愿,董道人却是总不肯松口下山,看他那神色,自己家里那鬼他是不会管的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再访僧求道了,天下也不只白云观董道人这一家捉鬼的生意。
董道人见邹父脸露不豫之色,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管,只是此事万不可理会,若是听之任之,也许可以避开,但看现在情形,大致已成定局,唉,等怨气凝聚之时,我当再到府上,或可保得贵府两代根苗。”
邹父怏怏举手道别,这次上山,虽请不动董道人,但自己家中藏有邪物是确然无疑的了,听董道人的意思,这鬼还未成气候,必须速速请高人擒拿,只是董道人的态度令人奇怪,他既知家里有鬼,却又并不出手,而且竟然奉劝自己并不要加以理会,四方盛传白云观董神仙急人所难,难道竟是妄传?又或是这道人故弄玄虚,嫌自己礼物少了?
“老爷,”长脸邹禄改不了多嘴的毛病,“董道爷既不愿下山,我却知道城外几十里有一个姓朱的道爷,推相算卦,最是灵验,要不请他来看看?”邹父沉思不语,一个算命测字的道士,抵得甚用?只怕鬼没捉到,四方乡邻早已风传邹家出了鬼了,听眼前这邹禄语气,连他对少奶奶被吊死鬼附身之事看来也猜测知晓了大概!想到这里,邹父心里更是烦燥,可除了这样,那还有甚么办法?纸里总是包不住火,既然瞒不住,那干脆不瞒了!
“邹禄,你四方打听,只要有驱邪捉鬼的高人,只管请了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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