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风云际会 (一)
兰茝等人离开了玉井城后一路向北。
北地的山林常年覆雪,闻涛河畔长风猎猎。
三人的衣襟翻飞。
梁荃看向前方,微阖双眼,伸手指着前方,对身旁两人道:“穿过闻涛河,便可至北燕边城,欺霜城。”
“嗯。”燕云与兰茝同时低声应道。
而后他们都沉默不语。北燕,对这几个人来说都是特殊的。
无辜的雪花不断落在他们的身上,又逐渐消融,像从记忆里不断涌现的往事,来来回回的在他们心中交替着。
呼啸的风里仿佛挟裹着奴隶角场内的厮杀与呐喊,漫天风雪之中,燕云跪在雪地里,手捧白雪一遍遍的洗去面上的血污。
孤鹜山脉灌木丛生,梁荃翻山越岭前往极北之地猎得雪狐,九死一生归来时,手捧狐皮,空望着那众星捧月的背影,眼神寂寂。
燕王宫内,老燕王含恨而终,兰茝握着他的手指天立誓,誓保燕不亡国。燕王宫外,梁国军队兵临城下,白雪皑皑下是伏尸百万……
三人各有心思,踏雪而行,渡过闻涛河,来到欺霜城。
北燕地域广阔,所以这里的房屋并不像南梁那般紧挨着,反而相隔甚远。
北燕的臣民们拜访好友都是揣着刚温好的酒,身骑骏马到对方家中,与之一同开怀畅饮。
晚来天欲雪,能行一杯无。
下雪天,天黑的快,城中各处都点着橘色的灯。兰茝三人穿梭在这座静谧美丽的北方小城里,偶尔踩到树木的枝丫,发出“嘎吱”的声响。
城中不时有松鼠从雪地各处钻出来觅食,两个小爪子捧着从树上掉落的松果“吧唧吧唧”的吃着。听见了兰茝他们的脚步声,又惊吓的丢了啃到一半的松果,跑开了。
“嵇子仪他们在松柏酒馆与我们汇合,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另外,黑鹰军的几位大哥何时会出现?”兰茝对梁荃说着,嘴里哈出白气。
“他们一直在暗处随行,明日你自会见到,先去酒馆吧。”
兰茝点头。
几人只穿过一条街,便到了这松柏酒馆。
酒馆大门紧闭,兰茝拉了几下挂在门口的铃铛,便有小二前来开门。
他一打开门,风雪便涌进门内,让酒馆内的客人纷纷打了个冷颤。小二哥歉意的对客人们道:“对不住了。”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冲他们三人招手,“地冻天寒的,三位爷快请进。”
三人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进了门。酒馆内烧着炭火,让兰茝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
“阿酒,这里!”见三人进来,坐在角落的嵇子仪便朝兰茝招手。他倒是不敢叫梁荃。
在北燕,梁荃是一个忌讳的名字,到达京都以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三人面前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倒是会享受的。
小二对兰茝三人道:“几位爷想吃些什么?”
“你们看着点。”梁荃此时的心思并不在享受美食上,便让兰茝二人做主。
兰茝看了一眼同样意志消沉的燕云,眼中有别样情绪,便指着角落里嵇子仪那一桌道:“与他们一样便可。”
“好嘞。”
嵇子仪他们旁边的桌子恰好是空的,兰茝等人便坐在他们边上。
小二很快给他们端来了酒,“这是本店新酿的米酒,几位爷尝尝。”
因刚温过得缘故,酒壶有些烫手。她刚倒入碗中就有酒香扑鼻而来。北方多烈酒,故兰茝甚少饮酒,嵇子仪等人点得这米酒口味甘甜,稍有后劲,倒是颇合她的口味。
与兰茝,梁荃和燕云三人的沉重氛围不同。云杉三人分别来自东齐,南梁,西楚,这三国与北三国往来较少,这一路北上他们只当游历,增长见闻。
三人方才还相谈甚欢,此时见梁荃等人一脸沉重之色,又互不交谈,各自埋头饮酒,便也噤了声。
就连一向聒噪的嵇子仪,也因梁荃的缘故,沉默不语。云杉本就面无表情的样子,钟秀看着兰茝欲言又止。
最后,他们匆匆用了饭便各自回房了。
北方地冻天寒,日短夜长。到了夜里整个期霜城变得格外安静,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胡笳声,声声催人泪。
“阿酒,你睡了吗?”钟秀在兰茝的房门外轻声询问。
“还没,你进来吧。”她的声音透着倦意。
钟秀生怕扰了她,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被黑色大氅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房内仅亮着一盏橘色的灯火,兰茝蹲坐在床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头也不抬的闷声说道:“钟秀,你有何事就直接说吧。”
“竟有这般疲倦吗?”来人声音悦耳,如玉石相击。
兰茝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抬起了头,双目迷离,尤置梦中。
眼前之人外披黑色大氅,面如冠玉,一如既往的清贵,唇角不自觉溢出的笑意,恰似兰茝刚饮下的米酒,余味悠长。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兰茝喃喃的说道。
楚瞻没想到二人再次相逢,兰茝竟是这般模样。面上笑意更甚,走上前去,双手捏了捏她的脸道:“阿酒这般迷糊懵懂的模样,真叫人心生欢喜。”
面颊上的触感让兰茝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竟是真的,一时间双颊红云渐染,如醉酒之人一般。
“你怎会在这?”
北上时,她曾想过,若是遇见了他,定要将心中的疑问问个清楚明白。比如他为何不辞而别,秋水别院留画一事以及他是如何化解了北三国的这场战事。
可如今见到了,却只问了这么一句无光痛痒的话。
“我知你定会北上,便一直留在期霜城等你。”楚瞻答到。
“明月,清泉二人怎么不在你身边?”
“他们尚在北魏,处理一些事。”
兰茝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你不问是何事吗?”
兰茝看着他,摇了摇头道:“自你走后,我曾多次做过这样的梦,我不是燕兰茝,你不是楚瞻,我们在一处只谈风月,不问时局,今夜,就当作是我的南柯一梦可好?”
楚瞻闻言,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而后将她一把揽过,抱在怀中:“既是南柯一梦,便随心所欲些吧。阿酒可知,这一抱,我亦盼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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