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用心良苦
寒风凛冽,人嘶马鸣,白雪飞扬。
南京城郭仙鹤门外五里处是约定见面的地点,熊楮墨停驻在山顶松树之下,骑在马背上极目远眺,一片苍茫白雪,哪里还有熊守仁半点踪影。
一盏茶的功夫,前去堵截的王破瓢和奥观海无功而返,二人勒马与他并驾而立,满脸失望的望向雪中的金陵城。
王破瓢叹了一口气,说道:“姚坊门、观音门没人。”
前去麒麟门、沧波门堵截的奥观海见熊楮墨满脸的伤感,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尽力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雪人熊楮墨愁肠百转,任凭鹅毛大雪落在身上,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熊守仁的叛逃让熊楮墨束手无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变成现实。
三人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雪中,身后是三十三名太监,经过精心调教的马儿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于这世上一般。
王破瓢攥着马缰愁的眉关紧锁,问道:“子谦,三十五个弟兄们的性命都攥在你的手掌心里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眉毛雪白的熊楮墨哈了口气,说道:“现在栖霞山已经暴露了,咱们现在必须转移。”
奥观海眼睛一瞪,瓮声瓮气的问道:“去哪儿?你可有合适的去处?”
熊楮墨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去琼州府吧,那里孤悬海外,官府的触角还没有伸到全境,我们在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其实他心目中的理想之选是广州,在哪里有现成的港口供他进行海外贸易,乱世将至,在他的认知之中,这是他迅速积聚财富壮大势力最好的地方。
其次是台湾岛,最后才是海南岛,虽然可以仗着古代信息不发达到处流窜,可奈何实力不够。
这群太监一听要去往琼州府顿时炸锅了,愿意去的和不愿意去的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奥观海见众人越抄越不像话,要是不及时制止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挥舞着手中的马鞭骂道:“吵你麻辣隔壁啊,分则死合则生,咱们现在已经被官府打上了反叛的烙印,除了孤注一掷,亡命天涯,还有的选吗?”
暴脾气的王破瓢吐了一口血水,恶狠狠地骂道:“你们当太爷我就愿意背井离乡啊,可你们一个个的看看自己的揍性,还学张献忠投向朝廷,你们有被招降的资格吗?海捕文书上写的是杀无赦!
特么的手里有俩糟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不是熊公子出手,你们能有钱?要没有熊公子,你们狗屁不是!还骑马?骑你麻辣隔壁去吧!”
心情低落的熊楮墨摇了摇头,望着眼前各怀心事的太监们语重心长的说道:“走我不留,悉听尊便。留,我保证你们活命!”
三十三个太监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都决定留下来,竟然无一人退出。
王破瓢朗声笑道:“这他娘的才像个爷们!子谦,你说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熊楮墨望着眼前众人信任的目光心中一阵感动,昂首说道:“王破瓢你混入城中去买石灰,按照一人五斤的量买就行。
老奥你去找船出海,剩下的人去把兵器准备好,还有我说的工兵锹人手一个,出发!”
熊楮墨想做的太多,而时间不够,练兵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用些极端手段。
一行人领命之后各自行动,纷纷各自忙碌起来。
回到栖霞山,一番乔装打扮之后,熊楮墨就要进城去打探消息,顺便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告诉李香君和李贞丽,让她们好早有所准备。
谁知他还没出禅房,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嘈杂,骂骂咧咧的冲了进来。
准备妥当的太监们见气势汹汹的来了五百多人,无论男女全是怒容满面,一看就来者不善,生怕熊楮墨吃了亏,全都把手按在了刀把之上。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面色红润泛光的威严老者,他打量了熊楮墨一番,说道:“你就是熊楮墨?”
熊楮墨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心里惦念着李贞丽和李香君的安危,语速飞快的说道:“没错,我就是。老丈请恕在下眼拙,您是……”
那老者突然如同点燃的炮仗,指着熊楮墨的鼻子跳脚骂道:“老夫是金陵熊家族长熊万里,拜你爹熊守仁那个孽障所赐,我们全族五百壹拾贰口人全都成了朝廷的反贼,哼!”
他身后一位灰头土脸的少年双眼直喷火,冲着熊楮墨“呸”了一口,火冒三丈的骂道:“呸,你爹亵渎王守仁王圣人不说,现在还祸害起我们来,真他娘的是个扫把星!”
年过半百的熊万里是心学大师王阳明的坚实拥趸,一直对于熊守仁的名字耿耿于怀,为此还将进士熊守仁给逐出了家族。尽管此事已经过去了三十载,可如今听了大儿子熊英豪提起此事,依旧是气的头顶冒烟。
当着我的面骂野爹熊守仁?
熊楮墨一听就火了,怒视着眼前张狂的熊英豪,骂道:“你特么的骂谁呢?你再骂一句我爹试试,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噌噌”声不绝于耳,周围的太监们纷纷拔刀,三十三口寒光闪闪的百炼钢特制苗刀一出鞘,空气为之一寒。
眼前的张狂少年熊英豪忒是招人烦,当着熊楮墨的面骂人家的爹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只待熊楮墨一声令下,他们便把熊英豪给剁成肉酱。
熊英豪吓得面色惨白当时就怂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要干什么,是你……你……你爹去找我们让我们投奔你来的。”
熊万里爱子心切,他终究是个读书人看着眼前的寒光闪闪的苗刀是一阵眼晕,气势为之一挫,挡在熊英豪的面前,说道:“是的,真是你爹熊守仁逼迫我们投奔你来的。他给了我们一天的时间,明天他就会供说他这么多天一直躲藏在熊家。
窝藏逆贼可是杀头灭族的罪名,我们敢不来吗?”
熊楮墨眉头一皱突然虎目圆睁,一把把王总管给扯到了自己的面前,厉声问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偷偷带着我爹下过山了?”
王总管望着熊楮墨沙包大小的拳头吓得面色惨白,哪还敢有所隐瞒,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是偷偷的……下过山。”
熊楮墨额头青筋暴露,怒视着眼前天杀的王总管,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行踪暴露了?”
王总管见熊楮墨竟然未卜先知脸上满是诧异之色,颤颤巍巍的说道:“是,是被人发现了,但是我们乔装了。”
熊楮墨怒不可遏的说道:“是谁?”
王总管满脸的为难之色,哭丧着脸说道:“我哪知道是谁啊,城里进进出出的那么多人,保不齐就被那个有心之人发现到官府给告发了。”
一言未发的熊万里走到熊楮墨的面前叹了口气,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老夫知道,是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这都是你爹亲口告诉我的。
唉,你爹跟我一样,爱子心切,为了保全你和他们的性命才主动暴露了自己,投降了官府,我听在上元县当差的盟弟说,你爹在衙门里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还知道海捕文书一发你们便永无回头之路,众人拾柴火焰高,怕你势单力薄,他又逼迫我们来投奔你。
至于他说的什么眼疾,只不过是怕你伤心罢了。
我是父亲能到你把刀架在豪杰脖子上的时候才体会到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哎,用心良苦啊!”
熊楮墨牙齿咬得咯咯只响,眼中噙着泪水说道:“我要去衙门里救他出来!”
三十三个太监听了感动之情无以言表,一言不发的纷纷从禅房之中退了出去。
当熊楮墨挣脱熊万里的阻拦,从禅房之中跑到山脚下,看着跨上战马整装待发的弟兄们的时候,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没说什么,但是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熊楮墨飞身上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弟兄们的恩情我都记在心中,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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